第七章

叶星友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从咖啡师那里收获了一堆并无卵用的垃圾八卦，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染上*病了。他怀疑自己掏出试纸在这家咖啡店里放一会儿，试纸都会直接显示阳性。

柴骏见叶星友一脸杀气腾腾，生怕他一不开心就杀几个基佬解闷，赶快拉住他的手把他从吧台前拽走了。

当然，他们没忘记可怜的小赵警官。

当他们找到小赵警官时，很意外的，那几位“美少女战士”不再围着小赵，而是自顾自的聊天。小赵孤零零的坐在一旁，几次想插话打探消息，可是美少女战士们都当他不存在，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太奇怪了，明明刚才美少女战士们还兴致勃勃地要求小赵“拷”他们，怎么转眼就把小赵晾在一边了啊？

柴骏问：“赵警官，你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小赵很挫败地回答，“我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她们就都不理我了。”

叶星友提醒他：“你不会一上来就问案情有关的吧？那她们肯定起疑心，不会回答的。”

“我才没那么傻，我肯定要从共同话题入手啊！”小赵很无辜，“她们喜欢美少女战士嘛，我就问她们知不知道《美少女战士》的作者是谁，作者的老公又是谁。有人回答是画《幽游白书》《猎人》的作者，我就继续问她们，《猎人》里四个主角叫什么名字，最大的反派是什么组织……然后她们就不理我了！”

柴骏欲言又止。

叶星友紧皱眉头。

很好，小赵警官顺利地把“拷拷你”变成“考考你”，真是拥有独特的沟通技巧呢。

小赵警官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挫败地表示：“可能这就是我的职业病吧……”

叶星友一点没给他面子：“赵警官，您这不是职业病，您这是直男病。”

柴骏性格圆滑，赶忙跳出来唱白脸。

“赵警官你别太难过，直男病很常见的。”柴骏说，“你看，我也有直男病——直接喜欢男人的病。”

叶星友嗤笑一声：“直男病？柴骏，吾库侬脑子有某病。”

柴骏恬不知耻：“星星，你说说这几天你都表扬我几次了。”

小赵小声道：“柴先生，叶先生没在表扬你。他说的是——”

柴骏赶快打断他：“赵警官，你看今天也不早了，要不调查先停一停，咱们明日再议吧！”

这位小赵警官，身为人民公仆，怎么一点都不懂人民群众的心？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

三人离开咖啡店时，沉沉的夜色已经浸染整片天空，街道两旁亮起霓虹灯，隔壁的西餐厅传来了悠扬的大提琴声，有女声伴着音乐低声哼唱，que sera sera。

柴骏想，这是多么美妙的周六啊，夜风吹得刚刚好，潮湿，微烫，带着长三角独有的气息。他和叶星友本该在梧桐树下漫步，随便找一家酒吧浅酌，在微醺中注视着彼此的眼睛，聊一些从不曾说过的话。

话题绝对不能是股票、新能源、救市政策，那太“京”了；也不能是楼市、外汇、大厂期权，“圳”味儿太浓；他们要聊，就聊艺术展、户外徒步、晨间冥想，聊“沪”cares you。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破案上。

小赵警官连轴转了一天，案件笔录写了好几页，可惜最大的嫌疑人还没逮到。他实在撑不住了，今晚要先回去休息，明天他再去所里，求助师父有没有别的办法。

“赵警官，辛苦你了。”柴骏主动劝慰他，“破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你别太焦虑。”

小赵警官开着他的宝宝警车一路嘀嘀嘀的离开了，柴骏和叶星友也打车回了家。他们避开了晚高峰时间，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出租车就停在公寓楼下，对面就是叶星友最常去的美国菜餐厅。

看到熟悉的金黄色拱门标志，叶星友肚子条件反射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们今天只吃了一顿brunch，现在早就饥肠辘辘，叶星友根本没有思考，抬腿就往麦当劳走。

“回家吃吧，你都吃了三个月的麦当劳了。”柴骏拦住他，“我看这附近有一家粤菜评分蛮高，咱们回家舒舒服服吹空调吃外卖不好吗？”

叶星友的耐心值随着空荡的肠胃越来越低，语气很是不耐烦：“现在点外卖，要什么时候才能送来？你看到我头顶的血条没有，我再等半小时我就要横尸当场了。”

柴骏自信满满：“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饿死——放心吧，我刚上出租车就点了外卖，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送到了。”

他话音还没落，手机就响了。接通电话后是一位外卖小哥，告诉他已经把外卖挂到了防盗门把手上。

当两人回到叶星友家时，果然在大门外看到了沉甸甸的一包外卖。

叶星友不想吃人嘴短，主动说：“今天早上和晚上的饭钱你算一下，我a给你。”

柴骏拎起外卖，跟在叶星友身后进屋：“咱俩之间还算这么清楚干什么呀，你要真想算，就当抵我的住宿费了。”

不等叶星友回答，他就动作自然地脱掉外套、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里，然后笑眯眯地与茶几上的小石头打招呼：“小石，今天在家乖不乖啊，有没有想爸爸和柴叔叔啊？看柴叔叔给你带回来什么好吃的，有你能吃的无麸质无坚果且素食主义的肠粉哦！”

叶星友望着他半蹲在茶几前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明明说好只收留柴骏一天的，怎么今晚又让他留宿了？

算了。

人都进门了，总不能再赶出去。看在无麸质无坚果且素食主义的肠粉的份上，那就再多收留柴骏一次吧。

……

这个晚上，叶星友又睡了一个踏实觉。

但睡醒后，他却因为这个“踏实觉”觉得非常不踏实。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星友想，家里多了一个外人，他怎么能如此安稳地好梦到天明？要知道，之前他和陈咚合租时，他时常会被兔子清晨跑酷的声音吵得头疼。

兔子小小一团，才几斤几两，再大的动静也比不上柴骏活生生一个人弄出来的噪音。

但甜香的睡意不讲道理；就像柴骏这个人，也从来不讲道理。

“这么早就睡醒了？”客厅里的柴骏听到他在床垫上翻来覆去翻身的动静，又是那副懒洋洋的嗓音，“下来吃水果。”

叶星友：“哪来的水果？”

他冰箱空荡荡，除了矿泉水就是可乐。这两样并不是他买的，而是偶尔点外卖时，店家送的满额赠品。

“我买的呗。”柴骏回答，“早上醒得早，我去楼下早市溜达了一圈，买了几样水果。”

叶星友怀疑自己真聋了，昨天早上柴骏出门买早餐，他没听到；今天早上柴骏出门买水果，他居然又没听到。

叶星友恼怒地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提高音量说：“我不吃水果，又要削皮，又要切块。”

“大少爷您可真难伺候，”柴骏说，“还削皮切块呢，苹果有什么可削皮切块的，这玩意儿不就洗洗直接吃了吗。”

叶星友：“……”

他从床上爬起来，自二楼探出脑袋，果然看到茶几上放了几样水果，苹果、梨子、香蕉，都是一些很方便食用，而且能长时间存放的水果。

叶星友拖拖拉拉地从二楼下来时，柴骏已经把那些水果都塞进冰箱了。

柴骏合上冰箱门，提醒叶星友：“这是冰箱，不是时间暂停器，记得每天吃一个。”

叶星友：“我要是记不住呢。”

柴骏：“那我就提醒你每天吃。”

叶星友：“看起来柴总的工作还不够饱和，还能记得这点儿小屁事。”

柴骏大言不惭：“提醒一下，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家投资公司的P11领导层成员，我才是那个定义别人工作饱和不饱和的人。”

“……”叶星友沉默两秒，“是我小看你了，资本家的走狗。”

柴骏：“汪。”

当资本家的狗，哪有当叶星友的狗舒服。

早饭他们靠外卖解决，叶星友在小公寓里住了几个月，都不知道这附近的外卖有这么多选择。

吃早饭时，柴骏接了一个电话，听语气应该是他们公司后勤部的小实习生。小实习生汇报，说租车公司和保险公司已经给车子定损，拉了个三方对接微信群，在群里不停追问什么时候能给警方的报案回执，什么时候能破案抓到嫌疑人，车子究竟由谁赔付。

这些事情叶星友没打算听，但那些话却主动往叶星友耳朵里灌。意外又理所当然的，处理正事的柴骏没那么好说话了，他收起了嬉笑，神色自若，然后在小实习生战战兢兢地汇报结束后，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今天星期几？”

他开了免提，所以小实习生的回答清晰可闻：“呃，星期日。”

“几点？”

“早上九点。”

柴骏：“小朋友，周日早上九点他们拉群，你不会当没看到吗？”

“……”

“下次他们再在非工作时间催你，你就说领导联系不上，再催就发疯。”

“啊？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柴骏笑了，“反正车子已经被修理厂拉走了，周日修和周一修有什么区别？你为了一个实习证明上的红章，没必要周末也加班。”

小实习生糊里糊涂地应下了。

挂了电话，柴骏正要继续吃饭，一抬头对上了叶星友的目光。

叶星友碗里的小馄饨才吃了一半，柴骏催他：“怎么，看我看得入迷了？放心我跑不了，你想看多久看多久，但是你再不快点吃东西，小馄饨就凉了。”

“你倒是想得开。”叶星友不解地问，“车子被砸了，你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吗？”

柴骏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可着急的？身份证件和银行卡被偷，那我就挂失；车子被砸，那就让保险公司处理；至于抓人，那是小赵警官的事情……事情发生了，坦然接受就好了，顺其自然，总能解决的呗。”

“……”叶星友定定望着他许久，不知是说给谁听，“你真是心大。”

“你这是对我了解还不够多。”柴骏永远能见缝插针，“你要是了解我了就会知道——我不仅心大，我别的地方也大！”

叶星友冷笑：“看出来了，你脸也挺大的。”

他不再说话，安静继续吃他的早饭。

馄饨汤清料多，鲜美非常。他吃的是最经典的泡泡馄饨，馅儿只有一点点，皮薄似纱，在汤里沉浮，一不留神就会从勺子上溜走。

叶星友看似专注逮小馄饨，其实脑中思绪翻腾。

他想，如果是自己的车被砸了，他会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呢？

作为一名在社会上摔打了许多年的社畜，叶星友当然也能条理分明地联系保险公司、报警、挂失银行卡，只不过，他绝对不可能维持如此轻松的心态。

自小到大，叶星友厌恶一切“麻烦”和“计划外的事情”，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列稳稳行驶在轨道上的列车，他会匀速地在这条笔直的道路上奔跑下去，就算中途换轨（aka跳槽到沪市）也是他权衡利弊后才谨慎做出的决定。

但是柴骏不一样，他是个天生玩咖。他的人生没有轨道，他可以自驾，可以扬帆，可以坐飞机，他甚至尝试过高空跳伞和滑翔机……他享受一切未知，拥抱旅行路上遇到的一切或好或坏的风景。随心自在，游刃有余，哪怕临时更改旅途终点，他也无所畏惧。

叶星友身旁从来没出现过柴骏这样的人。

他想，他确实不该和柴骏产生什么交集，因为他讨厌脱轨，讨厌变速，讨厌把方向盘交给别人。

……也可能那不叫“讨厌”，而是另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感情。

“我不想吃了。”叶星友放下手里的勺子，不再看坐在对面的柴骏，而是起身像二楼走去，“我忽然想起，我可能有其他方法联系上那个kevi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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