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燥热。
陈今越坐在吧台的椅子上,面前有一杯刚调好的酒,但他没有喝。
他在这坐了没多久,已经有好几个女生来要他的联系方式。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来到他身边,第一句话不约而同都是。
“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陈今越点了一根烟,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口烟雾。
“嘿!”
他侧目,林芭蕾拿着一瓶低度数的鸡尾酒,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
“怎么?”他说。
林芭蕾喝了一口酒,皱了皱眉,不太好喝,她问:“聊什么了?”
“瞎聊。”
“……”
林芭蕾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凑近他说:“咱两也聊聊呗。”
这没有烟灰缸,陈今越往面前那杯酒里弹了弹烟灰:“想聊什么?”
“药店那事我可都知道了啊。”林芭蕾一边说一边看他脸色,“你什么时候变得爱多管闲事了?”
陈今越没说话。
酒吧不静,两个人说话都要靠的很近,不然根本听不清。
此刻,他的沉默尤为明显。
要不是他手里的香烟在燃烧,面前烟雾缭绕。林芭蕾都觉得他是没听清。
陈今越将烟按灭在一张纸上,转头看林芭蕾。
酒吧灯光昏暗,所有人的脸庞都隐在朦胧暧昧的光影中。
林芭蕾觉得自己的视力出奇的好,竟然看清了他的表情。
陈今越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林芭蕾看懂了,他压根没想和她聊,准确来说,是不想聊伍一。
林芭蕾哼了一声,跳下高脚凳离开时对他说了一句。
“你就装吧。”
林芭蕾前脚刚走,林哥后脚就过来了。
林哥全名叫林霄,比陈今越他们几个大八岁,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半年前,这家酒吧刚开不久,齐磊提议要来看看,某天放学,他们三个踏进了这家酒吧,当时酒吧里的布置还不像现在一样,有些地方还没设计。
他们三个人找了一个位置,点了三杯菜单上力荐的酒,那三杯酒就是林霄端着送来的。
后来,他们经常去酒吧玩,某天酒吧里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是故意找茬的还是冲着林霄来的,酒吧冲进来几个人,二话不说拿起椅子就砸,桌椅横七竖八,玻璃碴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客人早就被吓跑了,员工也不见踪影,林霄倒是很淡定,冷漠地看着那些人砸完,又冷静地过去收拾。
陈今越帮着扶起椅子,在林霄惊讶的目光中说:“要不要报警。”
经历了这件事,林霄对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熟悉起来,平常酒吧有什么活动,林霄都会让他们过来玩玩。
一直持续到现在。
林霄坐在刚才林芭蕾坐过的椅子上,转头问他:“最近怎么样?”
面对林霄,陈今越放松了不少。
“哪方面。”
“全部。”
陈今越低头想了想,说:“还不错。”
林霄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玩味起来:“小女朋友都追到这来了,有没有好好哄哄?”
“谁?”
林霄说:“背着书包的那个小朋友,别说不是。”
他不说话。
林霄继续说:“什么时候谈的,看起来很显小啊……”
陈今越打断他:“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林霄哈哈笑了几声,看他不愿意说的样子,也不强求。
“行,那我们说点正事。”
陈今越点头。
“你和我说的事我留意了。”林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只有这一家公司符合。”
薄薄的一张纸片放在桌子上。
“但是,他们有一个要求。”
陈今越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你只能在后面做,做完以后这个项目不会有你的任何署名。”
安静。
陈今越不语,像是陷入了思考。
林霄轻声说:“我知道你缺钱,但是我不建议你做这个,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项目做起来需要的时间太多了,你……”
陈今越开口,再一次打断对话。
“林哥,谢谢。”
林霄停顿了几秒,忽然手一指:“你看看,那才是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
陈今越看过去,林芭蕾和齐磊跟别人凑了一桌,正在玩骰子,笑得没心没肺的。
林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容易压抑,你要学会放松。”
“林哥。”
“嗯?”
“你不适合当酒吧老板。”陈今越笑了笑,“你适合熬鸡汤。”
林霄笑了笑,离开了。
陈今越又点了一根烟,拿起那张名片静静地看,良久,烟灰落到上面,他把名片移开,塞进兜里。
……
伍一到底还是没有再进酒吧,回去的时候她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她不知道酒吧在什么地方,也说不出具体位置。因为受以前的影响加上母亲严格要求,上学期间并不会带手机。
现在她没有手机,也不能打开地图看看,这边的位置好像很偏僻的样子,出租车的身影都很少看到,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倒是有几辆私家车停下,问她去哪,便宜点要不要坐?
伍一不想坐,摇头拒绝了,她走了几步,找到一个站点,站牌不是电子屏幕可以滚动的,而是老式的那种,车辆信息都写在上面。
伍一微微踮起脚,凑近看清楚,在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上找到了临阳七中,她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公交车。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她要等的公交车终于来了,伍一上车投币,在最后面的位置坐下了。
车上人不多,空座位很多,整个车厢内很安静。
伍一抱着书包,头靠在窗户上。
窗外的景色走马灯似的飞速晃过,她的脑子里也像磁带倒带似的,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各种事。
她把两个人在酒吧门口的对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
也没找到问题出在哪里。
伍一不了解陈今越,也不熟悉他,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
伍一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到了临阳七中,车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醒过来,在司机的催促下,下了车。
校园里一片漆黑,远处偶然透露出点点灯光,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在上晚自习吧。
夜色黑沉,没有一颗星星。
他还在酒吧吗。
伍一慢慢走回家,打开门,母亲坐在饭桌上等她。
伍一换好鞋,准备先去放书包,刚走一步被叫住。
母亲看着她,脸色冷峻:“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伍一愣住,心跳瞬间加速,过了几秒回答:“回来的路上有人在抽烟,可能沾到了。”
母亲审视了她几秒,点点头,起身去热饭。
伍一回到房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后背靠着门,在心里想,以后还是不要撒谎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伍一觉得身体沉重,怎么也爬不起来,稍微一动,某个地方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伍一坐起来,一瞥头,发现自己的胳膊有一大片青紫,看着很骇人。
怎么能这么迟钝,过去一天才反应过来。
伍一下床,从抽屉深处将云南白药拿出来,胡乱喷了好几下。
胳膊的疼痛好像牵连了整个身体,她像蜗牛爬行一样的速度刷牙洗脸。
换衣服的时候是最艰难的,一条胳膊完全抬不起来,穿好一件上衣,伍一冷汗淋淋,身体打颤。
她想打电话请假,但没有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只能放弃。
伍一行动迟缓地出门,下楼,吃早饭。等到了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过半了。
数学老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绝对不允许上课迟到的人进教室。
于是,伍一剩下的半节课就站在走廊上。
好丢人啊。
这是她第一次迟到,也是第一次被罚站。
伍一靠在栏杆上,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和某个人的目光对上了。
再然后,伍一移开目光,低下头看地。
陈今越今天竟然来了学校,还是没穿校服。他这次没有睡觉,坐姿懒散地看着黑板。
有没有在听讲她不知道。
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胳膊由持续性疼痛转为偶尔钝痛。
半节课时间过去很快,数学老师走出教室门,对她进行了几分钟的批评教育,伍一像个鹌鹑似的,频频点头。
伍一一进教室,就立马把书包丢在地上,然后趴在桌子上闭上眼。
林芭蕾看她这幅样子,不由好奇。
“这么困?”
伍一没说话,她实在是没有力气。
林芭蕾问:“怎么迟到了啊?”
她还是没说话。
林芭蕾有点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伍一啊了一声,睁开眼,勉强回答。
“没有。”然后就闭上眼。
……
伍一再次感叹七中的管理真的很松散,她连着睡了两节课,这期间没有一个老师管,也没人叫她。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班里很多人都不在,都去吃饭了。
“醒了?”林芭蕾说。
伍一眨眨眼睛:“嗯。”
“去吃饭吧,我们等你呢。”
伍一转头一看,齐磊也在,视线移动,果然后座没人。
她摇头,没有胃口:“你们去吧,我不饿。”
林芭蕾看她几眼,也没说什么,从她身后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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