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先回去,对不起。”
“没事。”简星屿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严芳华的电话来得急,给他打电话前已经让特助订好了票。温煦泽询问简星屿要不要一起回去,他又摇了摇头,温煦泽回去肯定是有急事,他跟着走也只能回枞越公馆对着四面墙。难得来海边,他想再多呆几天。
“那好吧,你去找肖晨玩,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
简星屿坚持把人送到码头,这座岛不算大,没有机场,需要搭半小时的船到最近的陆地上飞机。
“我走了。”
“嗯。”
见他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温煦泽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低声说:“不想走。”
简星屿抬手极轻地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要是我有哆啦A梦的缩小手电筒就好了,我把你变成小小一个藏在口袋里面,让别人找不到你。”
“哦不过口袋里面可能有点黑,给你抓只萤火虫照明好不好?但是萤火虫离开伙伴可能会伤心。哎可以换成荧光的珠子,放一把进去就会亮晶晶。”
昨天晚上一同入睡时他才发现温煦泽怕黑。他洗漱过后上到二楼顺手把灯关上,温煦泽瞬间产生了类似应激的反应,只听见他咬着牙竭力平缓呼吸,吓得简星屿立刻把灯打开。
一屋亮堂后,他的神色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陡然加重的呼吸只是简星屿的错觉。
“我不太习惯关灯睡觉。”他说。
“知道了。”简星屿认真地说。
同住一个屋檐下短短几天,他知道了温煦泽喜欢吃甜到发腻的蛋糕,害怕水或许是害怕大海,这个有待考究,还有睡觉要开灯。
红白色的轮渡靠岸,站在岸边的游客赶集一样涌上前。温煦泽拉着黑色的行李箱站在人群外围,不愿挪动脚步。
简星屿拍了拍他的手臂,“好晒的,快上船吧。”
前面已经空了,太阳炙烤着大地,混凝土地面吸收了热量,燥热难当。人人争抢着躲避烈日。已至船边,温煦泽突然停下来转身把他抱住,这是个不含任何暧昧的拥抱,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想做这样一个动作,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勇气登船去向未知的远方。
“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你应该说,我会想你的,这样才像暗恋的人。”温煦泽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有些发闷。
简星屿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会想你。”不知是应付还是真心,但是温煦泽很受用,他直起身把头上的渔夫帽拿下来给简星屿戴上。
“我走了,回家见。”
“嗯,再见。”
他站在岸边朝他挥手,直到船消失在视线才转身离开,把人送走后顺着沿海散步径闲逛。本来计划得满满当当的旅程只进行了约三分之一就被打断,简星屿郁闷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
温煦泽不在,他也不想去玩推荐清单上的项目。就在岛上走走逛逛,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居住的小渔村。远离景点的渔船码头散发着咸腥的海鲜味,密密麻麻的渔船整齐有序地停靠着,像一排排小小的房子。
沿着岸边走可以看到这边家家户户的阳台或者门前空地都晾着海货,有长相奇异的海马、海星,还有寻常市场里随处可见的贻贝、虾干等等......
他以前最喜欢奶奶蒸的小银鱼,小小一条,只需要放在电饭锅里面,熟了之后加一点点蒸鱼豉油就很鲜甜,可以吃一大碗饭。
心思涌动,他拿起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但是在接通之前又挂掉。
算了,算了,奶奶不会想听见自己的声音的。
很快,那边回拨过来。简星屿手指微动,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在耳边不敢出声。
“喂。”
“喂,听得见吗?”
老人家还很健朗,声音洪亮清晰。对着话筒喊了两声没人说话,就嘟嘟囔囔地说不会是没有信号吧,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那头似乎换了个地方,因为画外音变嘈杂了一些。
奶奶又喊了两声。
还是没人回答,话筒安静了十多秒,奶奶试探着问:“是上上吗?”
奶奶那一辈的老人家会把星星称为上,所以他们偶尔会这么喊他。
久未听到的称呼让他一瞬间鼻酸,简星屿蹲在树荫下眺望与记忆中近似的湛蓝海面,轻轻地喊了一声,“奶奶。”
“哎。”
“今天好热咧,上上不要贪凉吃太多冰棍啊会肚子痛的。”
“知道了奶奶。”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他偷偷吃糖水冰棍啊。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奶奶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一一回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还是躺在奶奶怀里在她蒲扇下听着故事的小孩。
电话挂断前,奶奶说:“今年的虾不是很多,只做了两罐虾酱,奶奶给你寄到学校去好不好啊。”
“不用了奶奶,你留着吃吧。”
“什么?这电话好小声的,奶奶没听清,我明天去让小卖铺的那个小李帮我寄,估计三四天就到了。”
简星屿无声地笑了笑,说谢谢奶奶。
“傻上上呦,跟奶奶客气什么。”
“还有啊那些快递都是你给我买的吧,不用给我买,又衣服又食品的,还有些我都没看懂是做什么用的。有钱就留着自己花啊,和朋友去玩,上次小李笑我说家里都可以开小卖铺了。”
“你去打牌的时候可以带一些吃的去活动中心分给其他人嘛。”
“哎呦,好上上。”
傍晚凉快了许多,肖晨空下来后和他去了一个市集,说是市集,其实就是当地人趁暑假游客多,自发聚在那处摆的小摊。琳琅满目的手工商品让人眼花缭乱,简星屿挑挑拣拣买了串贝壳做的风铃。
“哎,怎么就你自己啊,温煦泽呢?”
“他有急事先走了。”
“大明星就是忙,”肖晨点点头,又说:“刚刚他问我这几天房费多少,我说你已经付过了,他又转了五千给我说谢谢招待,吐司很好吃。”
“你收了?”
“把我当什么人了,肯定没收啊。”肖晨放下烤鱿鱼瞪他一眼,又鬼鬼祟祟地问他:“哎我说你们到哪个阶段了,床头柜里面那东西用上没?”
“没有!”简星屿用肩膀把他撞开,走进一家文创小店。
肖晨追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挑冰箱贴。
“那亲嘴了?”
“肖小胖,我怎么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八卦。”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八卦呢!这叫关心同学。”他一脸正气地说,然后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鱿鱼。
“什么都没有!”简星屿拿着一个轮渡和一个灯塔的冰箱贴往别的货架走,接着含含糊糊地说:“就...抱过。”
“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简星屿没好气地说,接着挑手信。他要去海边旅游的事情除了霍顷和跟他换班的小宁还有宋棋沨知道,因为宋棋沨本来打算这个月把动画定稿,下个月就要去别的城市参加漫展顺便游玩。
他回复说这几天要去旅游下周才能空出时间去找他讨论。
“行吧,应该也来得及。哎你要去哪里玩啊我也想去,反正你这个老板都不工作。”宋棋沨在电话那头说。
“去海岛。”
“我想去。”
“应该很晒。”
“我要去。”
“已经有人陪我去了。”
“哦——”他拖长语调,调侃的笑声不止,“那好吧,我要手信。”
简星屿看到货架上有个男性美人鱼的小巧雕塑,他觉得宋棋沨应该会喜欢于是就拿下来放进购物筐里面。
“不对啊。”简星屿排队结账的时候突然想到,“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啊?”
“就早上啊,你去上洗手间的时候,还是他加的我呢。”肖晨摸了摸饱胀的肚子颇有些得意。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还是原来的时间吗?我跟我妈请两天假陪你玩儿。”
“不用,我自己逛逛就行。”他说,“后天中午的机票。”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带你去体验一下我们海纹岛的风土人情。”肖晨搓搓手,兴奋道:“不过早上我还是要帮一下我妈,你中午下来吃饭,然后我再带你去。”
简星屿笑了笑,“谢啦。”
海纹岛虽然小,但是保护得很好,简星屿跟着肖晨在传统建筑里面游览,不时停下来拍一两张照片。
海岛少不得有寺庙,现在是休渔期,寺庙里面的香火不太多。
简星屿在肖晨的大力推荐下去掷了茭杯,但是出来两次都是阴杯,他不信邪,闭上眼睛诚心发问又扔了一次。
三次阴杯。
是为不可行。
“走吧走吧,信则有,不信则无。”肖晨不知道他问了什么,但是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问。
为期四天的假期转瞬即逝,背着双肩包,拿着一大袋纪念品回到枞越公馆,果然没有人。出门前忘记关的窗户也依然开着,昨天南城下了小雨,雨水从打开的缝隙飘进来,留下一滩污。
温煦泽没有回来过。
这两天简星屿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怎么回,就算回也几乎是单字或看不出情绪的短句。
他把风铃挂在房间的窗户边,清风吹过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此后一个月,温煦泽也没有回来过。
暑假快要结束了,回校前他和宋棋沨见了一面,顺便把手信拿给他。
宋棋沨也神神秘秘地递给他一个袋子说是去漫展时买的礼物,叮嘱他回去再打开。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有吗?”他揉搓了一下脸颊,“没有吧,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就说你不用那么赶,你非要九月上线,人投资人都没催,你自己哐哐一顿造。”
话题成功转移,简星屿老老实实听他数落。
“还有你们专业另外那个写脚本的同学呢,咱们努力这么久的游戏都要上线了,我和他都没见过面,怎么说我们也算合伙人了吧。”
“他比较社恐,不太能和陌生人接触。”
“不太能和陌生人接触!还能每天给我的动画和配乐挑刺儿。”宋棋沨阴恻恻地说,语气里的埋怨快要满溢出来。
“这是程序员的严谨。”
宋棋沨轻哼一声。
“明天和投资人吃饭,你来吗?”
“没意思,不去。”
简星屿轻笑,“顾晴舟也没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老想着见他。”
“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老想着见他,只是想知道对我完美的作品列了二十八条意见的人长什么样。”
“行吧,我下次再问问他。晚上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今天客流量不大,简星屿下完一轮单回来倚在吧台边和调酒的小k聊天。旁边来了个人,敲了敲木纹桌面,“一杯血腥玛丽。”
“好的,稍等。”
小k埋头去调酒,简星屿听见声音觉得耳熟,转过头就看见凌楚寒笑盈盈的脸。
“嗨,好久不见啊。”
“嗨,一个人吗还是等朋友?”
“朋友都没空,就我自己。”
简星屿点点头。两人没什么可聊的,沉默了一会儿,他磨磨蹭蹭地问:“你知道温煦泽在哪儿吗?”
“找他有事?”
他问别人在哪又说没事。
凌楚寒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咧嘴笑了笑说:“在老宅呢,这几天他家里事情多。”
“好的。”
“你有事找他吗?我明天要去他家,需要帮你带话吗?”
“不用了,我电话跟他讲就好。”
凌楚寒瞥了他一眼,没告诉他温煦泽的手机被他妈收起来了。他也是前几天跟家里人去温宅的时候,见到温煦泽才知道的。
温煦泽见了他也没什么话要他带,只是把一朵折得歪歪扭扭的,姑且可以称得上是花的东西交给他。
“帮我拿给简星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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