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处，秘密审讯室。

距离联盟秘书长居所受到袭击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

诺顿的审讯记录上依然空白一片。

常思思推门进来。

“我来，你去休息。”

诺顿走出审讯室，面上表情才出现了起伏，皱眉长叹好几口气，疲倦地靠在墙上。

“问出什么没有？”

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

诺顿随即立正站好，看到徐未眠后，问了声上将，才愁容惨淡地摇头：“这两个人一个字都不肯说，跟哑巴了一样。”

他打开空白的电子审讯记录，徐未眠扫过一眼。

“没事，先去睡吧。”她道，“我进去看看。”

徐未眠拧开门把手，常思思闻声站起，才要问好，被徐未眠的手势按了回去。

“我来审，出去帮我买点带咖啡因的营养液来。”徐未眠说。

常思思将位置让出来，侧眸看看一层玻璃格挡后的羁押室，迈出一步后又犹豫道：“峰子昨晚被他咬掉了右耳，我还是陪着您一起吧。”

“别担心，一条胳膊都被我砍了，他伤不了我。”徐未眠语调轻松，见常思思还是不肯利索地走，叹气道，“故意支开你的看不出来，我可不想吓到你啊宝贝。”

常思思耳朵微红：“我知道上将是很厉害的，那、那我去给您买带咖啡因的营养液。”

徐未眠：“去吧，多买点，这几天估计消耗得不少，钱让你们戈队报销。”

徐未眠在椅子上坐下，等人走后，才慢条斯理地按下桌上按钮，挡在中间的隔离玻璃缓慢升起。

单向玻璃后的审讯室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头顶24小时连续工作的高色温冷感强光。

袭击者的眼皮被机器强制撑开，审讯机器人随时观察罪犯的身体表征，只要发现任何困顿的迹象，两束刺目的白光就会直直射向他的瞳孔。

饶是如此，24小时下来，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

徐未眠撩了下眼睫：“姓名。”

对面的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干裂的嘴唇紧紧闭着，没有开口。

徐未眠再一次问：“姓名。”

依旧没回应。

徐未眠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过去，视线在此人昨日清晨被她砍下的胳膊处停顿一瞬，冲他弯了下嘴角：“审问这种事情我不是专业的，但最这几年从厄迪斯人那里学了一招。你要不要试试？”

扣在机甲锁里的人瞳孔微微闪烁。

徐未眠的目光没有遗漏他的小动作。

“特调处的审讯手段比起他们，都可以说是温柔了。”徐未眠微微俯身，对上他的眼睛，红唇微启：“你也知道那些野蛮的厄迪斯人一向凶狠残暴，我们的民众和驻站军人曾经有不少成为了他们的战俘，他们不会立刻处死战俘，而是喜欢慢慢地折磨他们，最大的兴趣就是欣赏研究人类对于痛苦的承受极限。”

徐未眠左手搭在困住他的机甲锁上，腕上的机甲核变化形态，探出六条纤细的机械臂，机械臂的尖端，各自嵌着两枚细小的电极片。

乘风：“请设置指标，将军。”

“不用太害怕，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脑机接口。”

徐未眠堪称友好地冲他笑了笑，指尖轻触光脑，在心率的最低阈值一栏，输入了50。

“自动心电监护已开启，低于此数值时我将进行自动除颤。”

乘风的机械音在空荡荡的金属密室产生了微弱的回音。

徐未眠居高临下望着，闻言，只“嗯”了声。

乘风缓慢地开始靠近，由于机甲锁的限制，男人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几条机械臂匀速地靠近，并最终轻轻抵在他的头上。

“徐未眠！你要干什么？！”男人似乎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挣扎起来。

徐未眠留下乘风，转身回到桌边坐好。

“既然你不愿意开口，那就乖乖闭嘴，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徐未眠垂眸淡淡地望着光脑屏幕，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命令道，“开始吧，乘风。”

-

常思思回来时，徐未眠刚好走出了审讯室。

她拿了几张酒精消毒棉片，递给乘风。

乘风接过，乖巧地为自己擦拭清理起来。

“上将。”常思思把新买的营养液递给她，“您现在喝吗？”

徐未眠接过来一支，轻轻捏着，没有打开：“审问结果已经传到了你的光脑终端，通知你们戈队，让他回来吧，不用查Y0927了。”

“好。”常思思控制不住地惊喜，低头查看结果，边忙不迭问，“您怎么让他开口的？”

徐未眠神色冷清，好一会儿唇角才浮现出一丝淡笑：“不太文明，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

联盟政府办公大楼。

傅汉青脸色肃然，除卡尔文外，剩下的五位秘书长都坐在会议桌后。

一人敲门进来，是伊芙琳的秘书。

“报告各位秘书长，卡尔文秘书长已无大碍，目前由长城空间站伊莎贝拉上校在旁寸步不离地保护。”

伊芙琳道：“严格封锁消息，不要让内阁大秘书长遇袭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注意提防媒体和记者。”

“是。”

助理应声离开。

桌上的西泽忽地起身，快速地在会议室来回踱步。

“一群废物！”他厉声道，“这是莫尔！居然能让一帮恐怖袭击分子闯进来，还重伤了一位秘书长！呵，我看这消息传出去，别说安全部，我们几个也都干脆卸任算了！”

西泽秘书长冷笑一声：“徐未眠人呢？她之前说什么来着？我倒要看看她现在要怎么负责!!!”

傅汉青望过去，沉声道：“西泽，我们现在是要讨论之后的应对方案，不是向谁问责。”

伊芙琳也说：“的确如此。何况我相信诸位也都明白，这一次如果不是徐未眠，后果会比现在大家看到严重百倍。”

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

“徐未眠上将在外等候。”人工智能道。

“让她进来。”伊芙琳说。

徐未眠推门而入，到会议桌前，低头颔首：“上午好，各位秘书长。”

西泽立即道：“活捉的那两个人审问出结果没有？”

徐未眠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他脸上，平声道：“特调处的审问手段对抓捕的袭击者毫无作用，他们应该提前接受过非常严格专业的训练。”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几位秘书长急切的神情，淡声补充：“不过请您不要着急，我们会继续追查，几天几夜不睡觉，相信只要是人就撑不下去，总能挖到一条半条线索。”

西泽冷笑一声：“我可记得当初你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这些袭击者不足为惧的，现在呢？”

傅汉青蹙眉道：“行了西泽，现在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审问犯人这些事交给特调处专业的人，我们现在最应该解决的难道不是联盟当中很可能出现了内鬼这件事吗？”

这话一出，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半晌，伊芙琳才开口：“护卫队的巡逻交班安排只有我们的内部人员知悉，秘书长的住所同样一直是高级保密内容，袭击者能够突破护卫队进入秘书长的住宅区，这的确表明……我们的人为袭击者背后的组织提供了这些信息——联盟，已经被渗透了。”

关于之后如何应对的讨论，徐未眠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并未发言，视线却不时扫过激烈讨论的秘书长们。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连午餐都是在会议桌上解决的。

是这段时间定例的营养膏套餐。

机器人收走餐盘时，徐未眠的目光一一略过。

不知道是没胃口，还是实在受不了原味营养膏的口感和味道，几个盘子中，只有西泽秘书长的那份，原味的那块一口都没有被动过。

会议在下午来一点半时结束。

徐未眠起身目送身心俱疲的秘书长们离开。

等只剩下傅汉青一人时，跟了上去。

“审问当真没有结果？”进了办公室，傅汉青才问她。

徐未眠早知道自己瞒不过老师，傅汉青实在太了解她了，点点头说：“用了点特殊手段，得到了一些信息——两名袭击者身上都有一个诡异的共同特征。”

傅汉青问：“什么？”

徐未眠说：“他们的记忆有缺失。”

傅汉青微怔：“记忆缺失？”

“通过脑机接口，更改某个人的记忆对于现在的技术手段来说应该并不困难。”徐未眠道，“联盟生物科学研究所和AI中心的人机交互项目，一直将脑机接口的研究重点落在如何更好地实现大脑和机甲间的信息交流与传递，来的路上我咨询过脑科学专家，更改记忆这种技术手段在联盟禁令之内，但实现起来，其实比开发人机精神力匹配度更简单。”

徐未眠沉声说：“我上次问过您雷德蒙的事，其实他不只是一名机甲师，对于神经工程、生物物理、计算机科学，甚至深入到人工智能领域，他都十分擅长，是不是？”

傅汉青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正因如此，当年联盟才关闭他的实验室。”傅汉青叹道，“一个智商超群的天才丧失了人性和道德，就会成为整个人类社会的悲剧。”

徐未眠沉默数秒，沉声道：“雷德蒙肯定还活着——当年负责销毁机甲的威廉姆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七位秘书长中……”

她没有说完。

傅汉青却明白了。

他沉默许久，一向挺拔的肩在此刻似乎坍塌了下来。

“地下黑市屡禁不止，军火武器走私越来越猖狂，我早已猜到我们的联盟内部出现了叛徒，现在看来……”他声音低哑不已，“连政府最高级别的执政官都背叛了联盟宣言。”

徐未眠抿唇不语。

许久，傅汉青喊了声她的名字：“未眠。”

“放手去调查吧，”傅汉青说，“不要有后顾之忧，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