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未眠揉了揉额头，短暂的缺氧并不好受，她缓了两秒，将一只手伸了出去。

晏时津没反应。

徐未眠低叹提醒：“扶我。”

他这才伸出手来。

徐未眠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发顶若有似无地蹭到了晏时津脖颈处的皮肤。

他垂眸看向她。

徐未眠似乎并无所觉，像是纯粹地跟随潜意识为自己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晏时津薄唇微动，似要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算了。

她大概是不舒服，他想。

徐未眠低眸看见地上的嘟嘟，一把捞起来。

小家伙双眼紧闭，徐未眠戳了好几下，嘟嘟才晕晕乎乎转醒。

“没按终止观看怎么这模拟舱还电人呢。”徐未眠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浑身触电的感觉，犹有痛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恐怕一秒都不到，那些电流就像汹涌澎湃的浪潮发生了逆流似的，全部都被收了回去。

晏时津听见她口中的嘀咕：“是冲着你来的？”

徐未眠抚摸着嘟嘟的额头，为它按摩：“嗯。”

她垂眸望着手下毛茸茸的白色圆球，声音很轻：“你怎么不仅能在真空中存活，连几百伏的电压都承受得住？”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进入模拟舱之前，找工作人员多要了两根连接线，简单改造了模拟舱的连接，本意只想让嘟嘟也看看比赛。

难道是因为她的改造，所以嘟嘟才能把电流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嘟……”嘟嘟有气无力地哼哼了声。

徐未眠收回思绪。

晏时津这时说：“它不像是地球生物。”

徐未眠“嗯”了一声：“我捡的，不知道哪个星系的生物，可爱吧？”

晏时津并未评价，视线落在徐未眠发顶，很快，他说：“你的名牌消失了。”

徐未眠微愣，片刻后按着晏时津的手站了起来：“他们的程序应该已经觉得我被电死了吧。”

晏时津掏出一针高效营养剂，递给她。

他原意是觉得她此刻需要补充能量，徐未眠接过后却直接给抱在怀里的圆球注射进了体内。

徐未眠拍拍机甲核：“乘风。”

“在的，将军。”乘风已经重启完成，担忧地问：“您还好吗？”

徐未眠重新将嘟嘟装进口袋：“还成。就晕了几秒，机甲功能是否正常？”

乘风：“正在检测中……一切正常，将军。”

徐未眠重新穿好机甲，看了眼时间，一分一秒都没有耽搁，偏头看晏时津：“走了。”

晏时津沉默跟上。

其实徐未眠的脸色并算不上太好，毕竟整个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中，她的呼吸都是暂停的。

但她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以为意，飞行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

这样的精神力，也的确无人能及。

半小时后，两人就在空中发现了参赛队伍的踪迹。

一行七八人，看军装的颜色和款式，是第一军校的人。

徐未眠紧急迫降，在空中时就打开了机甲面罩：“我是徐未眠，放下你们的武器。”

“徐上将……？”

没有人比这些第一军校的学生对徐未眠更熟悉了。

为首的应该是队长的女生立刻抬手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徐未眠落地的瞬间，就将乘风收了起来。

“上将，您怎么在赛场？是有临时任务颁布吗？”女生激动又惊喜，“今年颁布特殊任务的人竟然是您？！”

“也算吧。”徐未眠扫视了一圈这些年轻的学生，他们的身上并没有诡异的发光名牌，“本届综合作战项目的特殊任务就是直接放弃所有旁支任务，现在立刻带上你们的全体队员出发前往恐怖分子老巢，见到头儿直接杀了，都听见了吗？”

八名军校生全体肃立：“是！”

徐未眠：“去吧。”

为首的队长已经迈开的步子又撤了回来，好像才想起来问似的，迟疑道：“上将，能问问为什么吗？裁判判定比赛结果的时候不仅会看谁那支队伍最先擒获恐怖分子，沿途击杀人数、搜集的物资补给和军备也会纳入积分。直接去老巢的话，会不会……”

徐未眠用哄骗小孩的口吻说：“第五军校也收到的是同样的通知，你们再磨蹭，这场肯定就得输了，等回学校小心被王老头罚去每天多绕操场跑二十圈。”她顿了下：“王老头现在还是教导主任吗？”

“已经是副校长了。”小队长说。

徐未眠好像是听戈遇说过这件事，她望着这些还没正式毕业的懵懂学生，尽量用并不严肃的语气说：“还不快去。”

“是！”

队伍里落在最后的一个男生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小心地问徐未眠：“上将，您还记得我吗？”

徐未眠看着他的脸，想起来：“上次在军委大厦送了我一张纸，艾尔，对么？”

听到这句，艾尔的开心和喜悦掩饰不住地浮现在脸上：“是我！没想到上将真的记得我，是我找您要签名，它现在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徐未眠微微弯了下唇角：“你看起来才二三年级吧？这么早就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了，很厉害。”

艾尔的脸瞬间变红，结结巴巴地说：“还、还好啦……当年上将入校第一年不就参加了全联盟军事比赛吗？上将才厉害。”

“艾尔！你走不走了？！”队友开始喊。

“抓紧时间。”徐未眠叮嘱，“要用最快的速度，记住了。”

艾尔立正敬礼，坚定又充满了动力：“是！一定不负上将期望！”

晏时津一直站在她身后。

等这群学生离开，他才开口：“将军不打算告诉他们实情？”

徐未眠转过身来，随口说：“他们中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孩，说了反而影响他们——对了，你今年多大来着？”

晏时津没回答她。

徐未眠大致记得他的生日日期，对于年份的确想不起来了，回忆起那段乘风留存的影像记录，她当时十八岁，晏时津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据此推断，徐未眠有些诧异地看向晏时津：“二十六七？我比你大六岁啊。”

晏时津轻声反问：“差很多吗？”

徐未眠命乘风打开赛场地图，一边判断第五军校可能的路线，一边说：“也是，毕竟现在大家平均寿命就有两百多岁，都挺能活的。”

“……”晏时津错开话题，问：“要分头去找第五军校吗？”

“不用。你不熟悉这里，赛场意外很多，跟我一起，他们大致的路线也就这么一两条，不难找。”

徐未眠低头忙着把路线发送至晏时津光脑终端，两人再次出发，同样的话术被徐未眠又重复了一遍，第五军校的比第一军校的队伍还乖一点，听到后立马去执行了。

“现在呢？”晏时津问，“等吗？”

“不。”徐未眠说，“赛场上到处都是阻碍物，潜伏在四周的恐怖分子数都数不清，我们现在，当然是去给这些小孩扫清障碍了。”

晏时津不禁朝徐未眠看过去。

她说这句话时语调轻松随意，但他却莫名地被吸引。

徐未眠回眸：“这里面的武器只能用普通枪支和光刀，不然就是冷兵器了，你有趁手的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找一件。”

晏时津倏地偏开视线：“有。”

徐未眠纵身跃起飞至空中：“那就行，走——赛场里最厉害的那件机甲怪物一般都是单独的程序操控，而且有专人盯着，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件机甲的程序和芯片找到离开这里的突破口。”

她说完，跳到了附近一座高楼的天台之上，捡起个沉甸甸的东西扔给晏时津。

“驭雪的能源补给。”

晏时津才接到手收起来，徐未眠又扔过来一个箱子，里面是两把狙击枪和子弹，还有一些营养膏。

“好像一半都是原味的，给我留着吧，你挑喜欢的口味吃。”

晏时津：“……”

他也没说什么，全部都收进了机甲，好在驭雪的储物空间不算小。

两人直接加速走到了两支队伍的前面。

零散的敌人不少，但晏时津基本都来不及出手，那些人就已经被徐未眠三两下干掉了。

他跟在她身边，有点像个只有装饰作用的花瓶。

不到一个小时，地图上距离任务老巢路上一半的敌人都□□光了。

晏时津一个枪子儿都没用。

徐未眠重新给子弹匣装弹，有些奇怪：“这个赛场怎么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喽啰。”

晏时津淡声说：“将军没有想过，或许是你太强了的原因吗？”

徐未眠笑起来：“谢谢你呀亲爱的晏司长，还挺会夸人的。”

晏时津听着她这句又更改了的称谓，浅灰色的眼瞳无波无澜：“将军对谁都这么……亲切吗？”

徐未眠正在逡巡四周，鼻息重隐约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同时轻声回答道：“什么叫对谁都？也就你了好嘛。”

晏时津看了她一眼，眉毛压得很低。

“干嘛这副表情，不信啊？”

“将军说的话如果能信，我恐怕已经溺死了。”

“很腻歪吗？”徐未眠误会了他的用词，但并没有反思自己，“那没办法，我可都是真心。”

晏时津：“……”

他这时也闻见了那股陌生Alpha的信息素味道，有点像花香。

他微微侧身，与徐未眠贴着脊背，目光扫出去。

两人已经远离城区，远处耸立的高楼黑压压的一片，眼前浑浊腐臭的河流看不见底，河岸上有一片硕大的水草地，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连干枯的颜色都看不出来，只有裹满了空气中大颗粒的固体工业污染物的颜色，整片草荡都是灰蒙蒙的。

那股气息似乎也来自于其中。

混杂在泛着恶臭的污水味道中间，更加令人产生生理性的恶心感。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那片灰色草荡来回摆动。

徐未眠与晏时津与晏时津相视一眼，随后，一颗子弹飞速地朝草荡中射了出去。

下一秒，整个地面忽然晃动起来。

草荡之下沼泽异动，那些飘动的芦苇忽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很快，又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

徐未眠视线略过地面：“小心！”

晏时津已经腾空跃起，两人居高临下，清楚地看见河岸边的芦苇荡全部被顶了起来，地面之下，爬出来一条三十米长、直径七八十厘米的机械森蚺。

爬出沼泽的下一秒，它猩红色的眼睛霍然睁开，随即，巨型森蚺大张着口就朝徐未眠和晏时津扑了过来！

徐未眠和晏时津同时闪身躲开了这张冰冷锋利的大口。

它身上的机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似的，整个背部都是斑斓的红棕色的无规则花纹，又被设计得极为逼真，倘若不凑近观看到它身上极细的金属缝隙，远远看上去简直和真实森蚺没有差别，只是体型翻了几倍而已。

“长得好恶心。”

徐未眠参加了那么多届比赛，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怪物，它从沼泽中爬出来，身上到处都是重工业污染的腐臭味道，气味和外形的恶心层层叠加。

晏时津问：“它就是你说的机甲怪物？”

徐未眠说：“也不一定，如果这个赛场里没有比它还高级的玩意的话，应该就是了。”

“动手吗？”

徐未眠还没吐槽完：“谁设计的程序啊……就不能弄点不那么恶心人的？”

话音落下，巨型森蚺衣襟跟在一次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这玩意儿也是会飞的。

徐未眠再一次闪身，警告它道：“别用你的尾巴缠我，真的很恶心，朋友。”

晏时津：“……”

他以为徐未眠是有洁癖，二话没说，掏出激光枪，一枪命中巨型森蚺的头部。

激光束对这怪物毫无杀伤力，不过能吸引它的注意。

果然，森蚺已经扭动着自己泛臭的躯体朝晏时津扑了过来。

晏时津拔出光刀，轻型机甲有绝对的灵活性，他的速度非常快，每一击都命中，并灵活躲开了森蚺那力量无穷的尾巴。

只不过……

就连光刀也对这条森蚺的外壳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徐未眠轻叹着给自己的机甲换上了套皮肤。

“乘风，这套皮肤当时多少钱来着？”

乘风：“是您半年的工资，一百万星币，将军。”

徐未眠面无表情：“弄脏了我能找它索赔吗？”

乘风：“恐怕不行，将军，这只是一条没有自我意识的机甲小蛇。”

“别喊得这么可爱。”徐未眠架起一架狙击枪，食指按在扳机上，瞄准镜内银色机甲的速度非常快，她扣动扳机的速度却丝毫没有犹豫，“嘭”一声，微型高能粒子弹直接命中森蚺的一只眼睛，徐未眠无语地补充，“一张嘴感觉能吃一百个晏时津，你管这叫小蛇吗？”

“嘭”又一枪，第二只“眼睛”被击中。

巨型森蚺摆动着尾巴在空中乱扭起来，果然，眼睛就是它的“摄像头”。

徐未眠扬声提醒：“关节缝隙。”

晏时津听见，视线一顿，落在森蚺的颚下。很快便找准时机，光刀直接楔如它扭动中颈间暴露出来的关节缝隙，一刀穿过，这一次刀刃所过之处十分顺畅，他直接斩下它的头！

徐未眠吹了声口哨：“不错嘛，晏司长。”

还不等晏时津回应，远处天际忽然飞来一群乌鸦。

它们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径直朝着徐未眠和晏时津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两人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乌鸦”，而是一群轻型机甲！

乘风：“共300人，将军。”

徐未眠说：“那打起来好像还挺浪费时间的。”

晏时津并不知道她和自己的人工智能的交流，开口建议：“我去左边，你去右边？”

徐未眠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

下一秒，她闭上眼睛，精神力沿着乘风的域网漫无边际地流了出去。

晏时津只看见那群机甲甚至都没有抵达他们的枪械攻击范围，便一个个像是电量告罄似的，全部垂直坠落了。

域网被入侵了？

他蹙眉看向徐未眠。

乘风道：“将军，傅秘书长提醒过您，不应该让外人知道您可以直接入侵机甲域网的。”

徐未眠语气轻松：“晏时津应该可以吧？而且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老师为什么让我隐瞒，可能这就是sss级精神力都能做到的事呢。”

乘风说：“您似乎很喜欢晏司长？”

徐未眠：“？”

乘风：“根据数据统计结果，您在和晏司长交谈时，使用‘呀’、‘呢’、‘啦’、‘嘛’、‘欸’等语气助词的频率名下高于其他人，且语调也存在细微的差异。科学研究发现，人类对于自己喜欢的对象或事物，此类语气助词的使用频率增加也是一项较为普遍的结果——用古地球时代的语言来形容就是，您和晏司长讲话时……”

乘风用它那不带语调的电子音说：“真的很机车欸。”

徐未眠：“……”

乘风还没有汇报完它的人类观察记录：“针对您刚才明明可以逐个攻击机甲群，却选择直接入侵对方域网的行为，在人类这种哺乳动物群体中，似乎也是典型的‘孔雀开屏’表现。”

乘风，我的乖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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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