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杆金枪破空而来，直刺朱雀陵光眉心的丹色“雀”字。

数万年来，这杆金枪被封于不周山中，未曾露面。

不曾想，这头一遭，竟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陵光心下自嘲一笑，望着眼前这张清俊冷冽的容颜。

四方星宿，西方的掌权者，白虎监兵。

他们四人之中，唯一的女神。

却也是星界独一无二的战神！

他，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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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金枪收回，他以为她，终究还是会不舍。

然，心口猛然被重重一击！

他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听到她冷酷无情地道：“那便去凡间！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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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X孤寂X寻找

繁华的都市即便是在深夜，也依旧是霓虹璀璨，宛如白昼。

陵光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顶端，俯瞰犹如星河的灯火。

他任由今夜路过这里的风雪，将他满头白发吹得凌乱不堪。

又是一个千年。

除了发色，他不敢改变自己一丝一毫的容貌，甚至连名字他都未改。

他怕今世与她重逢，她会认不出自己。

即便他知道，只要她恢复前世记忆，即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改变了身形样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她也皆能一眼辩出。

因为他们是曾经共度，千万个日升月恒的同伴。

四方星宿，本为一体。

“呵……你们就这么放心吗？把你们千辛万苦才守住的这个世界，交托给像我这样的一个人……”

陵光的嘴角，好似勉强地弯起一个弧度，那里面有自嘲，有不屑，有玩味……

却都不及，那一抹悲凉渗骨的孤寂。

亘古，天区被划分为二十八个星区，他们四人携二十八星宿，各镇一方，支撑起整个天地。

他原是南方星宿的掌权者，朱雀陵光神君，主火之神。

而东方则由苍龙孟章执掌，西方由白虎监兵执掌，北方由玄武执名执掌。

然，千年之前，天地异变，他与另外三人的心越离越远。

他不知，他的神识为何还会飘落到这个世间，并未因当年元神献祭，化作镇守四方神柱之时，而被一同封印。

不仅如此，竟然还让他重生！

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如今的他竟成了执掌凡人亡灵去向的地界神祗，阎王。

凡人，原是他最瞧不上的。

那不过是创世之神一时兴起，在漫漫时间长河中为了打发无聊，捏塑出的一个“玩具”罢了。

就如他们，也不过是创世之神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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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轻抬起右手，一块象征地界之王神权的印章，漂浮于他的掌心之上。

刹时，不仅是他脚下的这座城市，来自这个世间各处，今日成为亡灵的死者，都向他手中的这枚印章聚集。

而这样一个声势浩大的场面，此刻生活在霓虹灯下的凡人，却无一人感受其异样，一切照旧如常。

只一瞬，陵光便完成了今日收归亡灵的工作，他眼中的光也似乎又比刚才暗淡了几分。

在这重生的千年时光里，日复一日，他都做着这件无一人知晓，却只需他动一动念头，便可决定众生生死的事。

亘古，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神力，如今唾手可得。

他却恪尽职守，不敢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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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自狂风呼啸的楼顶，返回到这座建筑最顶层的房间。

他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一汪碧清的湖水出现在他的身下，如同一面水中之镜。

他好似还未出生的胎儿，浸泡在母体的羊水中。

此刻，他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柔和，那闭合的双眸中竟是有泪水溢出。

仿佛无家可归的孤儿，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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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井站在门外，右手保持着叩响门扉的动作，已有三分钟了。

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去惊扰，从昨日午夜到现在，独自呆在这个屋内近十八个钟头的朱雀大人。

平日里，朱雀大人一定会在早晨八点，准时地从这个房内走出来，然后下楼，用他早已准备好的早餐。

当然，朱雀大人前世是神，今生也依旧是神，神本来并不需要进食。

然，朱雀大人在得知他会做饭之后，便要求他给他准备同凡人一样的一日三餐。

而今天，东井又瞄了一眼自己右手手腕上，佩戴的那块儿做工精良的瑞士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都已经笔直地连成了一条直线。

现在已经是，晚餐的时间。

-

东井是一百三十多年前，被陵光在另一座城市里找寻到的。

前世的他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南方七宿之首的井宿星君。

那一天，天气很晴朗，十九岁的他风华正茂，刚从棉纺织工厂下工回来，正好与转世为地界阎王的朱雀大人，在他家的胡同口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人是同时转的身，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那些前世以及最后一次轮回凡间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淬不及防地拍岸而来。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容貌和身形便定格在了那一刻。

那时，他看到朱雀大人原本暗淡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却是看到他后的喜悦。

倘若此刻他们二人并非身处在人来人往的胡同口，或许他还能有幸看到朱雀大人为他流泪。

这一不自量力的想法，即便是在现在，他也依旧深信不已。

前世的朱雀大人极少喜形于色，只有在那位面前，他才会表现的不像平日的自己。

但是那个人，在化作四方神柱之后，已经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他想，许是朱雀大人看到他时，真正想要为此流泪的人，其实是那位吧。

因为他的出现，给了朱雀大人一个希望。

但他也清晰的记得，那位是如何毅然决然地，完全不留后路地将自己献祭了出去。

也因此，朱雀大人才会在那时放弃自己为此费尽心机的筹谋，终于在那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中，彻底败下阵来。

之后朱雀大人也将自己献祭，化作了镇守四方的天地神柱，而他和其余六位南方天的星宿，自然也义无反顾地追随其后。

现在想来，苍龙神君还是成功了，成功地让他们带着前世与凡尘的记忆，转世轮回。

只是，这也许……并不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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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东井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叩响门扉的时候，门自里面打开了。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陵光打开门，迎面就被东井挡住了去路。

“呃……朱雀大人！晚餐的时间到了！”东井赶忙往旁边退开。

“今晚我不吃了，我想去街上逛逛。”陵光穿上东井递过来的一件黑色大衣。

而东井也顺势抬手，将陵光的满头白发变成了黑色。

“不是让你，不要总是多此一举吗？”陵光微侧了侧头，“不必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今天正好又是一个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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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朱雀陵光消失在电梯门内，东井不由叹了口气。

亘古，星界众星宿因天地有规律的失衡，每千年一次轮回于凡间。

但回归天位之时，必不带凡尘记忆。

然，上一次他们轮回凡间之时，却带着凡尘的记忆回归天位。

只因这是四星之首的东方苍龙神君，耗费神力及心力苦心安排之故。

便就是为了今日，他们能一个个顺利转世于凡间，不再受制于神谕。

然而，那时的朱雀大人并不相信苍龙神君，能够凭一己之力达成此事……

于是，朱雀大人选了另一种方式，想借以牺牲一部分同伴为代价，以更大的胜算去保全他想保全，以及想要守护住的人。

可结果，在这一场他算无遗策的计划之中，朱雀大人还是漏算了一件事。

他想守护住的那个人，并不需要他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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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陪着朱雀大人，每隔十年就辗转一个地方，带着如星尘一般飘渺的希望，去寻找前世的同伴。

百年就在这样的寻找中，转瞬即逝。

但今次却与以往不同，他们在这座城市已经停留了，超过二十个年头。

朱雀大人很少与外人接触，也很少在白天出门。

他却不能如此，所以这几年他终于还是用元神之力，稍稍让自己的面貌看上去老成了一些。

他没有问过朱雀大人，为什么在这座城市停留这么久，他知道一定是他感应到了同伴的气息。

但为何这么久了，一个同伴也没有再出现呢？

东井站在阳台上，抬头看向夜空中因城市过于明亮的灯火，而显得暗淡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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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漫无目的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他的身侧是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身后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这是他住在这座城市的第二十个年头，也是自他重生之后，第一个千年。

为什么只过了千年而已，却像是已过了万载光阴？

陵光看着眼前急速而过的车流，那时候他觉得时间对他毫无意义，百年犹如弹指，千年不过眨眼之间。

只有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时间是在流动的，也只有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他才期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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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她！抓住她！”

陵光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呼啸而过，紧跟着断断续续的跑步声自身后传来。

太慢了，根本不可能追到。

陵光在心内不由地感叹一句，这个小偷的身手倒是不错。

这座城市什么都好，就是小偷太多，且还特别的胆大，有那么几次还偷到了他的家里，只是后来那几个人都被东井折断了一只手。

不是东井仁慈，故意留下一只让他们往后依旧能自立谋生，而是东井觉得狗改不了吃屎，等他们下次回来报复时，他还能再折另一只。

折腿比较麻烦，他要亲自把人丢下楼，也会给这边的社区政府带来麻烦，东井当时说，有腿总好过没有手强，腿也能当手用的，等他们双手都被他折了，若是还是不知悔改，再把腿打断了也不迟。

他听了后不由苦笑，还是同前世一样的性子，乌七八糟的想太多！

所以东井没有等到再折另一只手或另一只脚的机会，那些人没有再来找过他们。

因为他直接抹去了那些人，做小偷时的全部记忆。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多么希望他过往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能在那个人的记忆里全部抹除。

然后，他可以从最初，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