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最肮脏最阴暗的角落里,一名流浪汉蜷缩在墙根边,他把从几条街上的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衣物,都裹在了身上。
为的是抵御这个冬季突来的寒潮,但,似乎仍旧不够。
寒风冷冽,无孔不入地如同一根根尖刺,刺向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再刺穿他身上仅有的这些衣物。
但索性幸运的是,他又一次熬过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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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照例先去几条他常去的街道上,从固定的那几个垃圾箱里翻找出可以吃的食物。
随后,他又照例拐去另外一条街上,因为那边的街角有一家为流浪汉提供免费咖啡的老咖啡馆,他可以自取一杯“待用咖啡”。
那样之后,他便可以一边吃着他捡来的“美味”早餐,一边享用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虽然只是一杯热咖啡而已,但足够他再次撑过一个寒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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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衣服看着有些松垮,裤子则显得有些短,毕竟都是捡来的东西,尺寸自然不会这么巧的就合他的身。
只有他脚上的这双,也是某日他从垃圾堆里翻找到的鞋,正巧是他的尺码。
当时他一边捡起这双鞋,拎在眼前看,一边嘴里嘀咕了一句:“真奢侈,这么好的一双鞋,就这么给扔了!一定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
他低头走过转角,顺其自然地抬手去拉老咖啡馆那扇绿色的木门,门却没有拉开。
他俩手笼在双眼周围,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往里头张望,里面漆黑一片。
恩?今天休息吗?真倒霉!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他在心里抱怨。
他正准备离开,打算去前面的城市公园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那边的垃圾桶里捡到,早上被上班族们丢弃的没喝完的咖啡。
“死了?怎么会?咖啡馆的老头看着不是还挺硬朗的吗?”第一个女人诧异道。
“这谁知道呢!人各有命!”第二个女人耸了耸肩。
“昨天夜里有人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往里面瞟了一眼,说是大半夜的客厅里还亮着灯!他就那样趴在地上!”第三个女人边说,边做了一个趴着的动作。
三个女人站在街角谈论着,男人放慢了脚步,没有转过街角。
“那这间咖啡馆怎么办?”第一个女人问。
“他好像有个儿子,就是不太常见到。”第二个女人回答她。
“是个好人啊!”第三个女人叹了口气,“其实这家老咖啡馆的生意早就不好了!他是为了那个流浪汉才坚持到现在!”
“哪个流浪汉?”第一个女人露出好奇的神色。
“还能有哪个?我们镇上只有一个流浪汉!”第二个女人嗓音亮了起来,“那个自从死了妻子之后,就一蹶不振的男人!”
“哦!你说的是他呀!”第一个女人恍然大悟道,“那咖啡馆老头为什么要对这个流浪汉特别照顾?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
“之前他救过老头一命,老头为了报恩,又不想让他难堪,才想出了‘待用咖啡’这个主意!”第三个女人接话道。
“原来如此!”第一个女人摇头道,“这事我都不知道!”
“你才刚来我们镇上,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第二个女人又道,“下次你看到那个流浪汉,你可以注意一下他脚上的鞋子。”
“鞋子怎么了?”第一个女人再次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双鞋是咖啡馆老头故意丢在他每天去翻的垃圾箱里的,那天我正好路过,看见了!老头就躲在不远处的墙后面,看到我的时候给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第二个女人也跟第三个女人一样,叹了口气,“所以至今那个流浪汉还不知道这些事!可能永远他都不会再知道这些事!”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鞋,转身往城市公园相反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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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寒风刮得更为猛烈,甚至半夜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但男人似乎不再觉得寒冷,他慢慢松开手,沉沉地睡去。
在梦里,他见到了咖啡馆的老头。
老头正站在吧台后对他笑,而后照旧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吧台上,就像他们原本就是一对深交多年的老朋友,老头说:“嗨!你又这么准时!咖啡我已经给你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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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之上,老头向男人招着手:“嗨!我们又见面了!等你好久了!”
“你怎么……我怎么……”男人惊讶地看着老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又看看自己,眼里一片茫然。
“你已经死了!我们俩都死了!你是冻死的!我是突发心脏病!我比你早死了那么一天!”老人比了个一字,又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位漂亮的女人好像是死神派来接我们俩的,虽然跟我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张了一张东方的面孔,衣服穿得也是类似东方人的衣服,就跟我咖啡馆里挂着的那幅东方画一样!”
男人这才意识到,转头看向老头身边的人,他刚才突然见到老头,又见自己和老头同时悬浮在半空之中,太过震惊,又太过惊喜,一时没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在。
“她说你马上会跟我一样,让我多等你一天,好一起走!”老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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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星宿之娄宿,归位,身着土金衣,腰间一只娄金狗,额间一丹色“娄”字,位居西方第二宿,白虎腹股。
二十八星宿之胃宿,归位,身着橙黄衣,腰间一只胃土雉,额间一丹色“胃”字,位居西方第三宿,白虎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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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星界的娄宿和胃宿,二人回忆起在凡间的经历,默契地各自伸出一手,紧紧交握,相视一笑。
随即,二人走向白虎监兵,单膝跪于她面前,恭敬拱手,齐声道:“娄宿!胃宿!皆已归位!”
“你二人人间走这一遭,倒是看着更为默契了。”正遥望着东方天的白虎监兵转过身来,难得地打趣道。
二人闻言,又互看一眼,不由笑起。
然下一瞬,忽又同时肃穆起来。
“我二人任凭神君差遣!”
“二十八星宿每千年轮回一次凡间,本君皆能从镜湖之中感受到他们在人界各处。”白虎监兵道,“不过是时辰未到,尚不能准确寻到他们罢了。”
娄宿与胃宿,二人不由又对视一眼。
就听娄宿道:“神君的意思是,有谁这一次轮回凡间,却并不在人界吗?”
“不错。此人便是位居东方第一宿的,角宿。”白虎监兵顿了一顿,轻摇头道,“寻遍人界与地界,本君皆无所获。”
“那神君是想要我们二人去寻遍天界各处,即便非我西方天所管辖之地……”胃宿接话道。
“苍龙孟章与朱雀陵光皆陷入沉睡,不过陵光不久就会醒来,而苍龙自是不会加害同伴,而玄武乃是本君的至交,本君信得过他。”白虎监兵转头看向南方天。
“神君不是说朱雀神君陷入沉睡吗?”娄宿不解道。
“是本君上一回请他将东方天的亢、氐、房三宿带回星界,才令他得以沉睡上三年。”监兵转回身,“而角宿自你们轮回凡间之时,便已仿佛消失于这个世间。”
“……”娄宿与胃宿陷入沉思。
“本君原以为大概是他还未寻得轮回之身,故而才会感受不到。”白虎监兵蹙眉道,“可如今看来,他或许已经不存在与这个世间……”
“神君是说东方第一宿的角宿,已经灰飞烟灭,化为星尘!?”胃宿惊异道。
“神君只说他不在这个世间,并未说他已经灰飞烟灭!”娄宿道,“就是他真的灰飞烟灭了,神君也能从这些星子尘埃之中,寻得他留下的一丝残念!”
“那……”胃宿脑中糊作一团。
“有人将他关在了本君所感受不到的另一个世界之中。”白虎监兵看着他二人道,“你们皆知,本君与朱雀陵光体内皆有一丝上古神祗的残念,本君想唤醒在本君体内的这位上古神祗,许是这样就能知道角宿所在!”
“这……”娄宿与胃宿面面相觑。
“你二人可愿助本君?”白虎监兵眸中直直映着他二人神色。
随即,就听他二人拱手道:“请神君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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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王端坐于炎罗殿内,四周幽冥鬼火熊熊。
“没想到,上古神祗竟学会了使用凡人的骗术……”自炎王的口中发出柔美沉稳之音,正是星界白虎监兵神君,四方神祗唯一的女神。
“你不愿去欺瞒之人,就让本神祗来替你欺瞒。而你不愿面对伤害之人,就由本神祗来替你破这难解之局。”炎王像是在自语,“本神祗只想再见一见沉睡在你体内的她罢了,如今本神祗不过是一丝她留给自己的念想,既无神力,也只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本君累了……随你高兴吧……”白虎监兵道,“本君想先睡上一觉,这身体便先任你所用一些时日……不过……待本君醒来,皆再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呵呵!不错!有魄力!不愧是将来要继承本神祗衣钵之人!”炎王独自在炎罗殿内肆意狂笑,幽冥鬼火冲天而起,仿佛要燃尽这世间一切,“你是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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