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临湖别墅温柔包裹。白日的喧嚣与水汽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窗外湖面细微的涟漪声，以及……自己胸腔里那过于喧闹的心跳。

陆清晏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指尖冰凉。他握着门把手，却觉得那金属物件重若千钧。门后，是手握筹码、如同蛰伏猎豹般等待着他的江寻野。那个疯子，要用一个他极力掩藏的过去，交换一个不知真假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拧动了门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家具的轮廓勾勒得暧昧模糊。江寻野没睡，他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他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深绯色的眸子在昏暗中精准地捕捉到门口那个略显僵硬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

“来了？”他放下平板，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是在等待晚归的伴侣。

陆清晏反手关上门，却没有往前走，只是背靠着门板，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防线。“你想知道什么？”他开门见山，不想多做纠缠。

江寻野却不急。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向陆清晏。真丝睡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带起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和他身上独有的、混合着雪松与烟草的侵略性气息。

他在陆清晏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轻颤的睫毛。

“这么着急？”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开陆清晏额前一缕不听话的黑发，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亲昵，“漫漫长夜，我们可以……慢慢聊。”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触碰到皮肤却激起一阵战栗。陆清晏偏头躲开，眼神戒备：“江寻野，别碰我。”

“碰一下怎么了？”江寻野低笑，非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用手背蹭了蹭陆清晏温热的脸颊，“白天在水里，抱都抱过了，现在才来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陆老师？”

那声“陆老师”叫得百转千回，充满了戏谑。

陆清晏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白天在水里那些紧密相贴、呼吸交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带来一阵心悸。他猛地挥开江寻野的手，语气冷硬：“你到底问不问？”

“问，当然问。”江寻野终于退开半步，抱臂倚在旁边的衣柜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第一个问题，那张穿着校服、眼神勾人的照片，是谁给你拍的？”

陆清晏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他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平淡无波：“同学。”

“同学？”江寻野挑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陆清晏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那张照片里的他，十八岁，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靠在爬满藤蔓的老墙边，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以及一丝尚未被世俗磨平的、不驯服的野性，与现在这个温润如玉的“陆老师”判若两人。

那是他曾经的样子，也是他亲手埋葬的过去。

“普通同学。没有关系。拍照而已，需要什么理由？”他避重就轻，语气依旧冷淡。

“呵。”江寻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普通同学能拍出那种……恨不得把魂都勾走的眼神？陆清晏，你十八岁的时候，就这么会撩人而不自知吗？”

“你！”陆清晏被他露骨的形容气得耳根发红，抬起头瞪他，“江寻野，你嘴里能不能干净点！”

“不能。”江寻野理直气壮，他再次逼近，双手撑在陆清晏耳侧的门板上，将他彻底困在自己与门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目光如同带着钩子，紧紧锁住他，“我对你，干净不起来。”

他的气息彻底将陆清晏笼罩，那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和侵略感让陆清晏几乎窒息。他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江寻野抢先一步抓住，按在了门板上。

“第二个问题，”江寻野无视他的挣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后来，为什么变了？”

陆清晏的身体猛地一僵。

为什么变了？

从那个眼神带着野性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完美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的“神明”？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带着灰色调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家庭的变故，现实的倾轧，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挣扎……每一样，都在一点点磨平他的棱角，教会他戴上温和的面具。

这是他最深的伤疤，从未对任何人揭开。

“这与你无关。”他偏过头，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与我无关？”江寻野重复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深沉，“陆清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陆清晏猛地一愣，愕然转头看他。

江寻野的眼神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执念。

“你以为我进入这个圈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为了什么？”江寻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为了和你王不见王？为了跟你争那些可笑的资源？”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陆清晏眼下的那颗浅淡的泪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与他强势的姿态形成诡异的反差。

“我是为了你。”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从看到你那张照片开始，我就在找你。”

陆清晏彻底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找了他……多久？从那张照片开始？那是什么时候？

“你……什么意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微颤。

“意思就是，”江寻野俯身，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彻底交融，那双深绯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火焰，要将两人都焚为灰烬，“我对你，蓄谋已久。”

“你那个所谓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唇几乎要贴上陆清晏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现在要的，是你这个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陆清晏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江寻野猛地低头，攫取了他的呼吸！

“唔——！”

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试探或挑衅的吻。

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势、积压已久的渴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江寻野的舌头霸道地撬开他的牙关，纠缠着他的，掠夺着他口腔里每一寸空气，吮吸、舔舐，带着一种要将他就此吞吃入腹的狠劲。

陆清晏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他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吻，鼻腔里充斥着对方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几乎要将他融化。

反抗的念头在升起的瞬间，就被那汹涌的情感浪潮拍碎。

江寻野的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而用力搂住他的腰，将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插入他脑后的发丝，固定住他的头，不容他退缩分毫。

这个吻太过激烈，太过深入，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陆清晏被吻得浑身发软，氧气告急，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无力地攀附着江寻野的肩膀，发出细微的、破碎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清晏以为自己要窒息在这个吻里的时候，江寻野才稍稍退开些许，两人的唇瓣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陆清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尾泛红，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湿润的水汽，眼神迷离而失焦，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冷自持。

江寻野看着他被自己吻得红肿湿润的唇，和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全然被掌控的脆弱模样，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暗色更加深沉。他低下头，意犹未尽地、一下下轻啄着那红肿的唇瓣，声音哑得厉害：

“现在，懂了吗？”

陆清晏怔怔地看着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江寻野的话，江寻野的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蓄谋已久……

他所有的行为，那些挑衅，那些靠近，那些看似无理的纠缠……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真相？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为什么是我……”

江寻野凝视着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因为窒息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注。

“因为是你。”他回答，简单，却重若千钧。

“从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能是你。”

他再次低头，吻了吻陆清晏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再次覆上那微肿的唇，这一次，不再是狂风暴雨，而是温柔缱绻的厮磨，带着无尽的怜惜和确认。

陆清晏闭上了眼睛，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沉溺在了这片突如其来的、滚烫的深情里。

夜色深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紊乱的呼吸声，和那细微的、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