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说一遍？”

淮安市公安局刑侦三队支队长秦洛坐在办公室里，脸色铁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也丝毫掩盖不了她声音里的寒意。

坐在对面的刑警张天易比秦洛高了整整一头，但在秦洛的怒吼面前，还是忍不住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唇面露踌躇，低声道：“刚刚...建设路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陈队……陈栋队长死了，凌晨接到的报警电话。”

秦洛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压低声音道：“死者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建设路派出所凌晨...四点接到的报案电话。”张天易看了一眼秦洛，又慌忙将视线移开。

她猛地站起来，双眼燃烧着怒火，几乎要将张天易烧穿：“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派出所的同志到现场确认之后才联系我们，我接到电话就想着和您汇报，听小敏说您在开会，所以...才想着发信息找您。”张天易解释道。

“你干了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开会的时候局里会要求手机静音？”她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握紧，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下次直接到会议室找我。”

“但是市局领导都......”

秦洛偏头看向张天易，眸间的戾气似是一点就燃的瓦斯罐，只差张天意再添一把火。

张天易看着秦洛铁青的脸色识趣的闭上嘴。

秦洛见状将头偏了回来，仰头轻叹道：“现场情况怎么样？”

张天易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说道：“建设路刑警中队的人已经到了案发现场，目前正在勘察。”

秦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太阳穴，想到方才会议上还在强调以高水平安全保障淮安市高质量发展，刚散会就接到警局退休警员遇害的消息，脑袋像被重锤击中，短暂的眩晕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敢在警局的家属大院内行凶，这不仅是对死者的蔑视，怕是对整个警局的侮辱，要是被媒体知道，怕是又要引来一波不小的舆情，总局那头怕是不好交代。

“立刻调动所有资源，追查和这起案件相关人员。”想到这件案子的严重性，秦洛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冷静，朝张天易挥了挥手，心头带了丝无形的压力沉声道：“准备车，跟我去现场。”

她来淮安已经五年了，和陈栋接触的不算多，但也曾打过几次照面，两人算是相识，陈栋是队里的老同志，今年六十二岁，刚退休两年，老伴车祸去世，儿子也在警队，她依稀记得前两年被调去了省城。

秦洛说完便从椅子上拿了外套往外走，张天易快步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秦洛，脸色凝重：“秦队，还有个比较特殊的情况。”

“说。”秦洛边走边套上外套。

“这次的报案人是匿名报案，IP地址显示在国外。”张天易拿着笔记本翻看着目前获取的资料。

秦洛的思绪飞速运转，她快速走向警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边熟练地系好安全带，一边转过头朝张天易说道：“通常匿名报案的动机只有两点，”秦洛边调节座椅后视镜边说，“要么，报案人知道些不想被人发现的关键信息。”

秦洛双手握住方向盘，似是自语道：“要么，他本身就是凶手，无论如何，必须找到这个人。”

张天易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脸色凝重：“我明白，秦队。我立即安排人跟踪那个IP地址，包括死者电话的通话记录和通讯录成员。”

秦洛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除了这些，多派几个人去现场，家属院里大多是退休的老同志，让他们多跑几家问问，看看这两天院子里有没有出现什么陌生面孔。”

她话音刚落，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立即启动。

蓝白相间的小车开着警报灯，一路呼啸疾驰，穿行在环城高速上。

车外风声呼啸，树木和景物疾驰而过，车轮在沥青路面上轰鸣作响，张天易的心跳也随着车速加快而加速，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门上的把手，生怕秦洛一个急刹，便将他甩出去。

秦洛看着前方，目光中透露出急切的神色，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丝毫没注意身边张天易脸色越来越白。

车子在沥青路面上飞速前行，经过一系列颠簸的弯道，终于驶入了建设路派出所管辖的家属大院，张天易见车停稳，长出了口气，秦洛是出了名的拼命，要不是路上有红灯和交规拦着，秦洛那车速估计还能再快。

秦洛的目光穿透车窗，迅速扫描着眼前的场景。

陈栋住的这栋矮楼是十几年前老连队分屋分的，楼外的墙面早已经布满了一层蜡黄色的痕迹。旧小区并没有建地下停车场，家属院内的车辆都随意地停放在小区的各个角落，有几台车身上还能见到厚厚的灰尘和落叶，昨夜的一场暴雨都没能将车上的污渍冲刷干净，可见是许久没人挪动。

大院的道路两旁，绿意盎然的树木枝繁叶茂，阳光穿透树梢，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将昨夜雨水的痕迹也晒了个干净。

“快点，快点！”秦洛催促道，她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朝拉了警戒线的案发地点快步走去。

张天易紧随其后，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格外严肃。

陈栋的家在家属大院的6号楼四楼，老旧楼房内楼道狭窄，走进便能看到墙壁上贴满了剥落的小广告，被剥落的贴纸带着墙皮落在地上，有些没撕干净，还能看清广告内容，张天易看着墙上的小广告皱眉道：“这些贴广告的怎么哪里都贴，连警察家属院也敢来。”

秦洛看着已经发黑的地砖，似是自嘲：“都敢在我们眼皮下杀人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别废话，走快点。”

楼道里没有电梯，秦洛和张天易一路上行，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昏黄灯光投下细碎的光影，看着已经比自己要多爬上一层的秦洛，张天易喘着气想要劝秦洛走慢点，他们也不差这几秒，这又不是在警队体能测试，但一想到平日秦洛的作风，似乎已经能想到秦洛的神情，重重吸了口气，只能迈大步子使劲追赶。

爬到四楼两人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等秦洛爬到四楼，见右手边的房子已经被警队封锁，围绕着一片忙碌的人群在勘察现场，便知这便是昨夜的凶案现场。

门口在记录的年轻干警看到市局刑警队同志到来，连忙上前打招呼，礼貌地让开了挡在门口的路。

“秦队，您来了。”年轻干警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我是北安区建设路派出所刑侦中队的刑警王鹏，上次新训时见过您，我刚刚接到通知，特地在这儿等您来。”

秦洛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年轻干警，算是打过招呼，跟随王鹏快速走入了案发现场，晚了秦洛一步的张天易刚踏上四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便见秦洛已经被领着走进凶案现场，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跟了上去。

走进室内，秦洛瞬间感受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带上口罩，克制住内心的不适，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老房子，房间分布是传统布局，进门后便是客厅，客厅的右侧有两间房，她走到客厅的尽头，阳台上并没有安装防盗窗，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景象。

屋子内部的布置也很陈旧，家具大多数是老旧的木质家具，墙壁上挂着几幅已经泛黄的照片和画作。她的目光在室内游走，试图从这些混乱的痕迹中寻找出有价值的线索。屋内的一切看似平静，然而这份宁静却被血迹和破碎的家具所打破。

客厅的一角，几处红色的血迹在地板上格外显眼，陈栋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仰面朝上，从脖颈处往下流了大片的血迹，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地毯已经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几件家具倒在一旁，仿佛在诉说着昨夜这儿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饶是见过很多受害者的秦洛，每次见到受害者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凉，她眯了眯眼，朝死去的陈栋缓缓鞠了一躬。随后才蹲下身子，去检查地上的血迹和破碎的物品，低声道身后的王鹏道：“你是现场勘查的负责人吗？”

“嗯嗯，”年轻干警紧张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临时负责人。”

秦洛站起身来语调果断，“和我说一下目前现场勘察所掌握的证据。”

王鹏点头，迅速翻开笔记本向秦洛汇报了目前的调查进展。秦洛认真倾听，记录下相关信息，脑海也逐渐开始构建起对案件的整体轮廓，按照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屋内并没有丢失贵重的财物，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性，并且并未发现凶手破门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但由于昨夜暴雨，屋内的声响被雨声掩盖，凶手行踪也被暴雨冲刷，目前并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证据。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摆放器具的法医，询问道：“法医检查过尸体了吗？”

“秦队，你稍等，”说完王鹏转身走到不远处在检查尸体的女子身边。

“卢医生，你检查完了吗？”王鹏客气的朝正在摆放器具的法医问道。

被喊住的卢医生看向两人，朝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秦洛眉毛微微上扬，这还是个熟人？

女人站起身朝两人走来，边走边摘下口罩，见对方摘下口罩后凝重的神色，秦洛显然对案件的复杂性已有初步的体会。

女人穿着白色的防护衣，将沾染着血迹的手套丢在了废纸箱里，用手托了一下眼镜，神情严肃道：“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左右，致命伤为颈部贯穿伤，一刀毙命，手段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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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