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山将完成的策划案发给小岛，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在OA上催促后，消息也一直显示未读。

向子萧打听，对方说：“刚才看到赵总来编辑部了，主编可能正忙着。要不你直接去办公室找她？有时候太忙，工作消息被忽略也是常有的事。”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边屿，我们试试吧。”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应该就是赵思哲。

林山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联想二人的绯闻，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愣在原地。

撞见别人表白的场面，实在尴尬得进退两难。

“就试一次。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觉得不合适，我保证不会再为这个事情打扰你。”

“……”

小岛没有立即回应。

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林山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门口。她的出现如此不合时宜，像个误闯他人感情现场的配角，只能在内心无声地呐喊：拒绝他。

拒绝他！

终于，他和她都等到了小岛的答复：

“好吧。”

林山山好像死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

里面的男人似乎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小岛……”

“咚咚。”冰冷而僵硬的敲门声打断了男人的抒情。

没等里面的人回应，林山山便径直推门而入。

“主编。”她扯了扯嘴角，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边屿看起来有些疲惫，仍朝她微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林山山木然地说明来意。边屿点点头：“我知道了，稍后处理。”

林山山木着脸站在那里还没走，赵思哲笑得合不拢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终于咂摸出来自己有些多余，却仍笑着上前对边屿说：“今晚一起吃个饭？”

“有空再说吧。”边屿婉拒了。

“好，你先忙。”赵思哲语气轻快，“我们微信聊。”

他几乎是雀跃着离开了办公室。

边屿这才看向仍站在原地不动的她：“还有别的问题吗？”

窗外正值金秋，阳光洒落一地金黄，本该是个温暖的季节。林山山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主编……你和赵总，是恋爱了吗？”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她明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别人的私事。

她和她，算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失礼了。

可林山山顾不得礼貌了，此刻的她，连保持理智都快要做不到了。

面对她唐突的质问，边屿先是一怔，随后轻笑：“谁跟你说的？”

掩耳盗铃！

她刚刚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林山山抿紧嘴唇望向对方，心里又酸又胀，满腔委屈。可这情绪落在边屿眼里，却只像是小姑娘既好奇又不好意思打听的模样。

边屿向来宽容。

她温和地解释道：“没有的事，别听她们乱传。”

“可刚才——”林山山几乎脱口而出，又猛地刹住。理智与情感在胸腔里撕扯，她觉得自己快要碎掉了。

“刚才？”边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慢慢淡去。她终于明白了林山山这番异常的由来。

“哈。”她忽然笑出声，神情自然地舒展开，像一阵风掀开窗帘，阳光突然涌进来，语气轻快，“刚才赵总在和我商量一本书影视改编的事。”

“是《孤鸟》吗？”

它真的要被拍成电影了？

林山山心想，这消息也并不让人好受多少，只是比起她刚才的猜测，总算稍能接受一些。

“是的。”边屿收敛了笑容，开始下逐客令，“没什么问题的话，先去工作吧……”她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林山山却失了分寸，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

干涉上级**，这简直是职场大忌。

边屿凝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不解。

她的表情严肃，像上司审视下属，像陌生人打量路人，像猫盯着不懂规矩的狗，问她凭什么多管闲事？

“为什么？”

林山山又问了一遍，执拗得近乎失态。

边屿终于蹙起眉，脸色沉了下来：“我欠赵总一个人情。好了，你出去吧。”

她抬手挥了挥，不耐烦之意溢于言表。

林山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

子萧轻轻捅了捅她的手臂：“怎么去了这么久？岛姐跟你说什么了？”见她脸色苍白，又关切地补了半句。

“没……没什么。”

林山山坐回工位，沉默片刻，又忍不住低声问：“子萧姐，你知道主编和赵总之间……有什么过往吗？”

子萧佯想了一下：“我来得晚，那时主编在休长假，赵总也不常在这边，这两个人我都不算熟，具体的更不清楚。”

坐在她旁边的琳琳刚休完产假回来，做了个举手的姿势，小声说：“我！我知道呀。”

“那你快说说。”子萧忙说。

“那会儿我还没结婚呢。小岛生了一场大病，想要辞职，赵总不同意，公司不给她批，她就一直旷工……我听说，小岛应该是陷入了创作瓶颈，那几年都写不出东西，说自己要封笔。赵总一直劝她，说月亮岛永远给她留着位置。后来……”

“后来呢？”

“后来我就结婚生孩子去啦。”琳琳一笑，“哎呀，更多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小岛休了很长一段时间。子萧你入职的时候，她还没回来吧？”

“对。”子萧笑笑，“我入职第二年岛姐才回来，之前我以为他们说岛姐主编是哄我的呢。”

“你怎么突然打听起他俩的事来了？”琳琳目光敏锐地看向林山山，“小赵总前脚刚走，你后脚从主编办公室出来，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林山山支支吾吾地答道：“没什么，就是听说主编那本《孤鸟》要改编成电影了。”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琳琳一脸见怪不怪。

她是公司的老员工，比她们的消息都灵通。

“这几年原生家庭话题热度高，青春怀旧风也又流行起来。公司早就计划重新推出小岛了。她书粉基数大，现在基本都成年了，要影响力有影响力，要购买力有购买力。如今纯纸媒不好做，公司打算以她的作品改编为突破口，打造影视IP产业链。《孤鸟》只是个开始，其他作品的改编估计也已经在路上了……”

林山山没听到想了解的内容，默默坐回工位。她心不在焉地点开OA系统，发现主编已经回复了，在策划案上简洁地批注了几处修改意见。

……

公司的推进速度极快，九月底签的合同，十月初剧本就已成型，十月十号正式开机，仅用两周完成拍摄，到月底《孤鸟》样片便已制作完成。

拍摄周期虽短，距离上映却依然遥远。后期需经历反复剪辑、送审、申请版号等漫长流程，直到这一年结束，定档的消息仍未见踪影。

而那之前，林山山在月亮岛的三个月试用期届满。编辑部只有两个转正名额，她独自站在命运的岔路口，面临着去留的抉择。

林山山的生日在十二月三号，十一月底的某一天，她在下班的地铁上点开日历提醒，想要预支生日愿望，如果可以，让她留下来吧。

她真的很想很想留下来。

或是提前许下的愿望真的起了作用，他们五位实习生，有一个人没等试用期满就提前离职了，还有一个决定继续考研深造。剩下三人中录取两个，林山山成功获得了转正资格。

收到通知的那一刻，她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

二号下班的时候挤在电梯里，子萧见她眉眼带笑，问：“这么开心，打算怎么庆祝呀？”

林山山腼腆地抿嘴：“明天是我生日，晚上回去顺便买个蛋糕吧。”

子萧说：“蛋糕要提前订吧。”

林山山不在意地说：“有那种做好的，随便买一个就好了。”

“我知道有一家的蛋糕做的很好，闪闪。”

林山山闻言愣了一下，在拥挤电梯里艰难地扭头去看，这时电梯抵达一楼，人群向外涌去。

轿厢瞬间变得很空荡，仿佛纷乱的思绪被一键清空，原本拥挤的心房也蓦地腾出一块安静的空地。

小岛斜倚在墙壁边，她个子不高，抬着下巴看她：“跟我去吗？”

她眼睛里带着揶揄的笑意，鲜活得像刚开的花。

林山山怔愣着，好像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见她没有拒绝，边屿抬手按下关门键，她要去负一停车场。

林山山跟在边屿身后走，边屿解锁车门看她一眼：“怎么呆呆的？上车啊。”

林山山绕到副驾驶，还没系上安全带边屿就缓缓启动了车子。

“你工作很认真，也有热情，编辑部的同事都很喜欢你。”边屿随意地提起转正讨论时大家对她的一致认可。

林山山的思绪却全然不在这里了，她像是有点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发呆，并不说话。

“停！”林山山突然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问边屿，“前面路口能不能停一下？”

“怎么了？”

“我、我看到有卖……”林山山支支吾吾，边屿已顺势靠边停下。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林山山很紧张很大声地说。

推开车门，林山山转身往回飞奔。

边屿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灵巧地穿过行人，绕过各种路边障碍，很快消失在街角，不由心想，这姑娘平时看着木木的，跑起来倒快得像阵风。

估计林山山可能等一会才回来，边屿打开手机低头看消息，回复了几个。

忽然，车门被“呼啦”一声拉开，伴随着少女急促的喘息，一股浓烈花香扑面而来。

林山山抱着一束红玫瑰，塞入她的怀中。

这下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了边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