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磊趁徐卫彪发飙之前把他塞进警车并亲自开车回到城南分局。
徐卫彪清楚流程,配合地做笔录。与此同时,汪磊去找领导帮徐卫彪说情。
领导铁面无私,撂下话说治安员身为公安机关的一份子,绝不可以知法犯法,一旦犯错必须更加严肃处理!然后就自称开会匆匆忙忙走了。
借口罢了,大晚上的哪里要开会?真要有会,自己会不知道?汪磊只好回过头去找被打那人,几番周旋终于说动对方拿钱了事。
但他没有直接告诉徐卫彪,而是说:“被你打的那个人,刚才一直嚷嚷着你作为治安员不好好维护社会治安,反倒去打黑拳……”
“我没打黑拳!”
“那你俩在干嘛呢?”
“我……”
徐卫彪语塞,虽然不是打黑拳,可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往好听了说是闲的没事儿比划两招,说不好听的就是斗殴。
“我相信你没有,可光我信有什么用?人家现在咬死了你打黑拳,你有人证物证吗?”汪磊说这话时眉头拧成了麻花。
“华子!华子知道啊!”
“他与你的关系是不能作为证人的。”汪磊叹了一口气,拍着徐卫彪的肩膀说,“彪子,本来我不想跟你说,可我觉得这话要是别人和你说会更令你难堪。这件事目前有两种解决办法,要么走程序接受治安处罚,要么赔钱私了,不过不论哪种,你治安员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徐卫彪气恼地咬着牙,不说话。汪磊支开值班员,等四周没人后又低声和徐卫彪说:“我建议私了,刚才我探过那人的口风,不外乎是要钱。”
“我他妈一个子儿都不给丫的!”
“彪子!你听我说!”汪磊打断了徐卫彪的出口成脏,耐心解释,“钱的问题好解决,如果你不想让家里知道,我帮你出。”
徐卫彪强压住心头怒火说:“磊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这事关你的清白你很看重。可是彪子,为了那种人把自己弄进拘留所留下案底,不值当的。”汪磊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压根儿不该当治安员,你这样的性子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走更宽、更远的路,治安员这种工作对你来说就是消磨时间的,并不合适。当然,你要是就想干这个,等风头过去,我再托关系把你弄进其他分局的联防队,那么多人谁也记不住谁。至于今晚这帮人,你放心吧,好几个在局里是挂了号儿的,早晚得折,我盯着他们,跑不了的。”
徐卫彪心头一热,琢磨了一下,点头说:“行,磊子,我听你的。”
整件事以徐卫彪赔偿对方医药费并写下辞职申请作为结束。徐卫彪出了一部分赔偿费,剩下的汪磊帮他出,而林志华自此之后,再没看过一场黑拳。
“真对不住彪子,我……哎呀,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去,你也不至于又赔钱又……”林志华说不下去了,急着忙着掏兜,磕磕巴巴地说,“那个这钱,这钱你一定要拿着!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嗨多大点事儿呀!华子,咱都是兄弟,别说那么见外的话……”话虽如此,徐卫彪却一把抓过那些钱揣到了自己兜里,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再看见林志华那副抓耳挠腮的别扭样儿。
他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没了工作,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倒没闲着,找了些零散活计干,挣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汪磊还钱。
汪磊不胜其烦,这么一弄搞得自己跟债主似的!他不止一次地说让徐卫彪别急着还钱,等找到正式工作再还也不迟,奈何徐卫彪根本听不进去。
汪磊怕二人关系因此生分,索性每次都让徐卫彪拿着钱去思图面馆请客吃饭,一来还清了账,二来徐卫彪也不用再另找饭辙了。
就这样瞒了一个多月,徐家那娘儿俩愣是没发现任何异常。徐卫彪暗自庆幸,还好徐卫东心思都放在婚事上,没注意到城南分局最近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了。
十月国庆节,徐田两家正式吃了定亲饭。
饭桌上,几位长辈热火朝天地商量着儿女的婚事。田家提出婚礼定于十二月二日,彩礼是常规的“四大件”: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无所谓品牌也不再添置其他,婚房由女方父母出钱给小两口租一间房,方便他们上下班,今后每月房租由小两口商量着负担,婚礼则全由徐家主持操办。
周秀莲对此没有意见,毕竟人家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出落得一表人才不说,工作也极为体面,怎么看都是自家儿子烧了高香才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何况田家没多要彩礼,还说收来的礼金全给小两口过日子用,儿女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如此明白事理,婚礼办体面些是应当应分的。
定亲饭众人其乐融融,唯独徐卫彪内心忐忑不安,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回家后,周秀莲拿出账本和存折细细盘算起来:“‘四大件’七凑八凑算是齐了,可婚礼么……这田家亲朋好友多,估计两家加在一起得办十几桌,这么一算,钱还真是差不少……”正巧这时徐卫彪进屋,她就说,“哎,彪子,我一直忙没注意,你这月交的钱怎么这么少?下月工资可不能眯了啊,得先紧着你哥的婚事。”
“妈,我辞职了。”
“什么?”周秀莲一愣,反应过来后突然头脑发晕、眼前泛花,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栽倒。
徐卫东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徐卫彪也伸出手,却慢了一步,周秀莲已在大儿子的搀扶下重新坐稳,正用手撑着额头颤声发问:“我是不是听错了?彪子他……他刚才说……”
“说他辞职了!”徐卫彪没好气地接过话,眉毛满拧,几日来长在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斥声责问徐卫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
徐卫彪刚要张嘴,只见周秀莲面如土色,撒气般地把账本反扣在桌上,拍着心口,好容易捋顺了气,哭丧着脸道:“这下完了!婚礼咋办啊?还差好多钱……彪子你怎么就辞职了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说跟家里商量一下?!”
徐卫彪一边打量着母亲的神色,一边解释原因,却也是有挑有拣的说。等听完这些,周秀莲更头疼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嗓子眼儿里像是吞下了一块烧红的铁块,哽咽道:“咱家精打细算那么久,好不容易给你哥凑齐了彩礼,余下的钱可丁可卯多一分都掰不出来,你还……唉!”她沉重叹气,苦思许久才打破沉默,“算了,实在不行只能先回老家借钱……”
“妈!”徐卫彪不乐意了,觉得借钱结婚丢面子,一咬牙说,“要不我和小田把婚礼往后延……”
“不行!太丢脸了!”
确实。
徐卫彪疑惑,“杂货铺不是挺挣钱的吗?”
周秀莲瞪他一眼:“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杂货铺进货不要钱吗?”给徐卫彪怼的哑口无言后,她又略带挑眼儿意味地说,“你哥疼媳妇儿,买那‘四大件’净挑好的买、挑贵的买,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前两天说要送人家姑娘上下班,又新换了一辆凤凰自行车……”
徐卫彪忍不住嫌弃:“啧,有多少水和多少泥得了,非打肿脸充胖子……”能赚钱也就罢了,就徐卫东那脑子,赚不来什么钱还这么可劲儿的造!
“徐卫彪!你捅了篓子你还有理了?”徐卫东不好数落外人,只能冲亲弟弟发脾气,“我想让我媳妇儿过好日子咋了?”
“那你也不能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徐卫彪耸着眉心不甘示弱,又对周秀莲说,“妈,您放心,我以后绝不这样。”
“徐卫彪!你甭跟这儿转移话题!”
哥儿俩你来我往地掰扯了几句,周秀莲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拍桌喊道:“行了!都给我闭嘴!”待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她看了一眼徐卫彪,“彪子,你工作的事儿回头再想办法,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哥的婚礼。那什么,你要不去找小叶想想办法,看她能不能借……”
“打住!可打住吧啊!”徐卫彪不想求到叶茫头上,徐卫东的脸是脸,他的脸就不是脸了?他发出一声鼻哼,“钱的事儿你们甭管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保证过两天就把钱拿回来。”
徐卫东不信,烦躁地问:“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徐卫彪阴阳怪气地说:“你放心,我朋友多,张鹏汪磊他们凑一凑,总能把你婚礼办妥!”临了又嘀咕一句,“不就是娶媳妇儿么,谁没娶过呀!”
不等二人再发表意见,徐卫彪就离开了家。他先去找了汪磊,停在刀把胡同三号门前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敲门。
就警察一个月挣那仨瓜俩枣,汪磊就算是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徐卫彪心想,磊子家里并不富裕,而且自己前不久才管他借过钱,这刚还清总不好开口再借,还是算了。
他又去找张鹏,三十二号院没找到,只能硬着头皮跑去万莱商场找。
路上,徐卫彪心里不停祈祷:千万别碰见叶茫!千万别碰见叶茫……
他确实没见到此时此刻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但对方却看见了他。
叶茫正准备外出办事,刚坐电梯到一楼还没出商场的门,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咨询台前向工作人员询问事情,瞧那模样还挺着急。
叶茫连忙躲到柱子后,悄悄叫来一名引导员,让其过去留意一下徐卫彪在问什么。
引导员不露声色地靠近咨询台,耳朵暗中竖起。没多久,引导员回到柱子后告诉叶茫,对方是在找张经理,没找到就走了。
“说找他什么事了吗?”
“好像和钱有关,具体的那人没说太细。”引导员奇怪地嘀咕,“没听说张经理欠谁钱啊?”
自然不是张鹏欠他钱。叶茫想了想,估计是徐卫彪或者徐家遇到难事,缺钱了,来找张鹏借钱的。
可是张鹏去深圳谈生意了……叶茫琢磨片刻,转头先去了保卫部找菜头,让他联系张鹏立刻回来,深圳那边的工作由其他人接手,叮嘱完这些才出门办自己的事。
菜头见她情急,不敢耽搁,当即给张鹏去了电话说明情况,还问派谁过去接手合适。
“不用来人了,我这边儿已经谈妥,合同都签了。”张鹏纳闷,“叶儿说啥事儿这么急了吗?”
“好像和那个徐卫彪有关,叶儿姐让你回来之后赶紧去徐家,看他们是不是缺钱……总之一句两句我也说不清,你回来自己问叶儿姐吧。”
原本顺利谈下来这桩外贸生意,张鹏打算在深圳玩儿两天,放松放松再回燕阳,结果现在闹这么一出儿,他撂下电话就去买了火车票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下火车就直接去杂货铺,发挥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从徐卫东的嘴里打听出事情的原委。
当得知徐卫彪没了工作,张鹏更是不敢耽误一分钟,恨不得往自己身上绑个火箭发射到叶茫面前!冲进办公室时,他岔气儿岔得厉害,慌里慌张的样子给叶茫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毛手毛脚的。”
“彪子!彪子他……是缺钱……他跟人打架……”
“把人打残了?!”
“不是!他……他辞职……”
“啊?什么呀都……”叶茫急得不行,走到张鹏身边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帮他捋气儿,一边说,“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省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出来的话害她提心吊胆。
张鹏大口喘了两下,又咽回去一口气才说:“彪子之前和一个打黑拳的人动手,被警察抓了现行,对方不依不饶的,磊子从中调解,这才拿钱把事儿给了了。不过彪子因为这件事,工作没保住,本来是要被开除的,但磊子向领导说情,最后让他自己写了辞职信,体、体面点儿……”
眼见叶茫脸色越来越难看,张鹏闭了嘴,没敢再说下去。
没了工作就没了稳定收入,东子哥马上要结婚了,徐家开销肯定很大,想必徐卫彪就是为此来找张鹏借钱的。叶茫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却还是不解:“他怎么会跟打黑拳的动手?”
“还不是因为华子,他……唉,算了不提了。”都是朋友,张鹏不好说什么,只能叹气,而后端量着叶茫的脸色试探道,“怎么着,我把钱给他送过去?合适吗?”
叶茫摇了摇头:“徐卫彪那儿倒是好说,就怕东子哥多想。”
张鹏深有同感,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帮他?”
叶茫想了想,“我不帮他,他有本事会自己站起来。”
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但叶茫知道徐卫彪没那么容易垮,保不齐他还在想:不就是钱么,还怕挣不到?切!
最重要的是,叶茫并不想徐卫彪承她的恩情。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彪子为难吧?”张鹏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认定叶茫绝不会坐视不理。
当然不能。叶茫心想,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张鹏。
张鹏打开翻看了两眼,又惊又喜:“叶儿,你可真有两把刷子啊!”
叶茫指了指张鹏手里的文件,说:“我不好出面,就拜托你了。”
“我发现你这人真就刀子嘴豆腐心!”张鹏感叹,“嘴上说不帮,实际上呢,一点儿都见不得彪子犯难!”
叶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也不全是为他。”
张鹏突然想起自己最近新学的成语:欲盖弥彰,口是心非!
真是生动形象!
“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张鹏往自己脸上贴金,想不到叶茫却认可了他的话,点头道:“没错。”
张鹏故作羞涩地“啊”了一声,贱兮兮道:“叶儿,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滚。”
“嘿嘿,开个玩笑。”
叶茫白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以后工厂的事交由你……你们全权负责,我希望你可以借此机会先慢慢从商场分离出去,等……”
“为啥啊!?”
“我还没说完。”叶茫无奈摇头,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关上了门小声同张鹏说,“最近商场里有人搞小动作,我不想他们把脏水泼到你身上,所以要对你的工作做一些适当的调整。”
张鹏收去笑容,问叶茫是谁在搞什么小动作,叶茫却没多说,张鹏明白她的不便之处就也没再多问。
叶茫手指在那些文件上点了两下,提醒张鹏:“这是他的前路,也是你的退路,上点儿心。”
“好。”张鹏把文件小心收进包里,随后看着叶茫,突然特别心疼这个有点嘴硬却十分重情义的姑娘,“叶儿,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告诉彪子的吗?”
短暂沉默后,叶茫轻轻地说:“没有。”
张鹏一顿,随即咧嘴笑:“也对,赶明儿你自己当面儿跟他说!”
“嗯,再说吧。”叶茫默念完这句,又提到另外一事,“有个自行车厂下个月要在燕阳办一场比赛,咱们商场是赞助,一等奖奖金五百,外加一辆雄狮牌自行车。”
张鹏一点就通,却故意挑眉说:“啥意思?不懂。”
叶茫径直走回办公桌后,坐在老板椅上眼皮都不抬地说:“没懂就算了,忙去吧。”
张鹏一脸贼笑地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可能不懂?真不懂的话,众人也不会在这场自行车比赛中看见徐卫彪疾驰如风的身影了。
徐卫彪用那辆被徐卫东淘汰下来的二八大踹苦练了半个多月,腿儿都蹬细了,车都要散架了,终于不负众望夺得比赛的冠军。
这下办婚礼的钱不愁了,家里还落了一辆雄狮牌女款自行车,周秀莲别提多高兴,成天笑逐颜开起早贪黑的忙活,骑着新车神采奕奕地到处跑:布置婚礼场地,挑选婚宴菜品,邀请亲朋好友……不亦乐乎!
婚礼如期而至,徐卫彪总算松了口气。
当天,他看着满座宾朋,忽然觉得有点落寞,别人似乎都有奔头:徐卫东组建小家,张鹏忙于生意,华子学医治病救人,汪磊一心扑在办案上……
唯独自己,一事无成。
徐卫彪抓了把糖豆起身悄悄走出饭店,恰好碰上迟迟赶来的张鹏 。
“彪子?你这是去哪儿啊?今儿可是你亲哥结婚,你不闹洞房啦?”
张鹏奇怪,不凑热闹不想徐卫彪的风格啊。
徐卫彪精神头略显不足,说:“哦,我溜达一会儿就回来。倒是你,什么情况啊来的这么晚?份子呢?”
还知道要份子,看来没事儿。张鹏踏实下来,说:“我忙生意呗。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找东子哥送份子钱,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等我啊!”他神神秘秘地说完,跑进饭店找新郎官送上两份厚厚的份子,“东子哥,新婚快乐,这是我和叶儿的心意。她出差实在来不了,让我跟您说声不好意思!”
徐卫东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把信封打开一条缝,猛地惊呼:“这么多?!不、不用,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呀!这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就一次。”张鹏笑道,“不过饭我就来不及吃了,我有急事儿得和彪子去办。我抓点儿喜糖沾沾喜气,先回了啊。”
饭店外,徐卫彪蹲在路边拆开喜糖包装,刚含进嘴里就又把糖吐了出来,呸了两口说:“啥玩意儿啊,酸苦酸苦的……唉,我妈净瞎省钱。”
张鹏走过去,笑说:“走吧。”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二人来到那间废弃的棉纺厂。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现在连看门大爷都不见了踪影,大门上的挂锁纯属摆设,张鹏随便一踹就踹开了大门。
徐卫彪跟在张鹏身后走进厂里,环顾周围,不解地问:“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张鹏没回答,而是拿出叶茫交给他的文件袋往徐卫彪胸口一拍。
“啥啊?”徐卫彪懵懵地接过。
“收购计划和合作意向书,我今儿就是忙它来着。”张鹏指着其中一页的新厂名说,“彪子,看看这儿。”
徐卫彪眨着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还是疑惑:“徐卫食品厂?”
张鹏只说重点:“相关部门的关系我都打点好了,只要你一签字,立马就能办手续,最快年后投入生产……”
“你等会儿,我签字?怎么我签啊?”
“徐——卫——食品厂,你不签谁签?”
徐卫彪越听越晕:“不是,你、你让我先捋一捋……”
“还捋啥捋啊!”
张鹏着急忙慌地掏出笔不由分说塞进徐卫彪手中,甚至还想握住他的手带向文件上的签名处,结果被徐卫彪稍一使劲儿甩开了。
“你这、这咋还强买强卖呢?我得先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什么怎么回事儿,这不明摆着的,徐卫食品厂,你来当厂长……哟,还挺押韵,嘿嘿。”
“去去去,说正经的呢。”徐卫彪晃着手里的文件问张鹏,“这谁的主意?”
张鹏但笑不语,表情已说明一切。徐卫彪明白了,将文件整理好还了回去并直白地说:“我没钱办厂。”
“她垫资,赶明儿厂子挣了钱,你得把钱还她。”
徐卫彪一顿:“这样啊……”那倒不是不能考虑。
张鹏极力撺掇:“你赶紧先把字签了,剩下的我慢慢儿跟你解释。”说着又攥上了徐卫彪的手。
徐卫彪心中尚未真正的、彻底的想清楚,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文件上不知怎么已经写有他的名字了。
或许潜意识里,徐卫彪也觉得这事可行,但嘴上还是说:“啧,你这、着啥急啊……”他盯着自己的名字心想:字儿可真难看,歪七扭八,早知道多练练了。
字一签完,张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眉飞色舞地打了个响指,嘚瑟说:“得嘞!落听!”
“哪儿跟哪儿就落听了?这厂子生产什么东西,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鹏儿,你说你搞这突然袭击,刚才还赶鸭子上架的催我签字,是不是另有隐情?赶紧老实交代!”
张鹏收好文件,问徐卫彪是否还记得万尚荣。
“记得,那孙子怎么了?”
“那孙子当初害得我和叶儿不得不离开燕阳,背井离乡去南方打拼,那几年每次回来都偷偷摸摸不敢久待,就连我爸过世,叶儿陪我回来奔丧,我俩还遇到几个丫手底下的人刁难。彪子,虽然我之前跟你说事儿都过去了,可其实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叶儿也一样。”
徐卫彪神情凝重地点头:“搁谁都咽不下去。”
“所以啊!”张鹏叹道,“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叶儿为什么要让万尚荣掺和商场的事,我寻思着想报仇的话,暗地里找人打丫一顿不就结了么,哪儿至于那么麻烦。后来我问了叶儿,你猜她说啥?”
“啥?”
“她说人很脆弱,有时候几拳就能被打死,一颗子弹就能了结性命,可是拳头和子弹打死人都需要偿命,她不想那样,万尚荣那种人,不配。”张鹏目光深远,嘴角微微下沉,顾自点了点头,说,“叶儿说得没错,想要万尚荣的命,得让丫自个儿倾家荡产、自取灭亡,彻彻底底地付出代价并且再无翻身之力,但是这个过程,绝不能脏了我俩的手。”
菩萨心肠,阎罗手腕!徐卫彪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听到此处险些拍掌喝彩,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叶茫才是一路人——恩仇必报!
他忍下激动,又问张鹏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就像我之前说的,叶儿用金钱利益引万尚荣入局,把他养得越来越贪,果不其然,商场开业后没俩月万尚荣就按捺不住了,几次暗中找财务主管吃饭,想要在账目上做手脚。叶儿表面装作不知情,实际什么都知道,她把那些烂账坏账都放在菜头那里收着,就等时机成熟直接交给警方。”
“菜头靠谱吗?”
“放心吧,贼靠谱。菜头当年差点儿因为钱丢了命,所以怕钱怕得很,万尚荣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敢把账本卖了。”
“你说的这些跟工厂有什么关系?”
张鹏停在厂房前,指了指大门,说:“万尚荣为了钱,不光打商场的主意,还想打这厂子的主意。之前市政部门经过评估决定把老棉纺厂挂牌出售,可一直没人接手,万尚荣就想趁机把厂子买下来,自己搞生产再把产品拿到商场销售从而攫取更多的利润。但这厂子曾是国有资产,对受让方的审批很严格,万尚荣一没门路二没实力,吃不下独食儿,想拉我入伙。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叶儿,后来她先一步递交申请,悄么声地断了万尚荣的念头。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厂子空一天就有一天风险,叶儿索性把它给咱俩搞生产建设,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万一哪天咱成知名民营企业家了呢!”
徐卫彪暂且想不到那么远,只顾得了眼前,问:“她不管工厂吗?”
“哪儿顾得过来呀,商场就且忙呢。叶儿只出钱垫资,我负责跑手续,工厂最终挂你的名儿,怎么办你说了算。”张鹏凑到徐卫彪耳边又小声嘀咕,“叶儿忙,我估计接下来她就要清理商场里那些吃回扣的人了!我查了一下,有几户商家是万尚荣硬塞进商场的,基本上资质材料都不齐全,那孙子肯定吃回扣了,而且不光丫一人,绝对还有别人!”
徐卫彪有点急:“那你不回去帮她!”
“哎哟,急了,还急了嘿!”张鹏戏谑地笑了两声,摆手说,“不用我帮,回头抓到人直接走法律程序,我不懂那些条条款款,自然有专业的人帮她。”
徐卫彪忽然想到那束玫瑰花里夹的贺卡上写有童繁的名字,心里莫名泛起一种情绪,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怔愣了一会儿后咕哝说:“哦,行,有人帮就行。”
张鹏打量过去,眯着眼睛撇嘴忍笑,心想:啧啧啧,瞧吃味那样儿!
原本他想告诉徐卫彪,商场有法务部处理那些小小不言的事,不到紧急关头用不着徐卫彪猜的那人出手。但转念一想,这俩人又不是没张嘴,自己干嘛要多事?有啥话应该是他们之间该问问、该答答。
于是,张鹏只说:“行了彪子,你呀,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这工厂重新焕发生命力。不过你别想太久,最多一个礼拜,想好了赶紧告诉我,我还得联系人买机器设备啥的。”
徐卫彪琢磨了三四天还是没啥想法。
周末,他来到杂货铺,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突然灵光一闪,找到了答案。
徐卫彪急匆匆跑去找张鹏,说徐卫食品厂要生产水果糖。
“光生产糖啊?”
“第一款产品是糖,以后肯定不止这个。我想了想,我打算把厂子做成零食工厂,专门研究那些有特色的零食小吃啥的,以后争取做成燕阳特产,将来让别人只要一提起燕阳,首先想到的就是徐卫食品厂!既然干,那咱就干票大的!”
“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买生产设备。”
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徐卫彪有了正事儿做,精神头立马好起来,干劲十足。他趁过年前去拜访了当年在棉纺厂认的师傅,向其请教如何管理车间以及一些生产方面的问题,还把当初师傅送给他的那本笔记也带了去,虚心请教、边听边记,特别认真。
另一边张鹏来了信儿,说是生产设备订购顺利,但送货时间会比预计的晚一些,估计机器要年后才能到燕阳。
“没事儿,我正好还得拾掇拾掇厂子。你可不知道那天我进办公楼里一瞧,好家伙,那土大的差点儿没给我熏一跟头……”徐卫彪让张鹏甭着急,最好在生产设备质量没问题的前提下再压一压价格,“……办厂初期嘛,资金实在紧张。”
“彪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人家给咱的绝对是优惠价格。”
徐卫彪相信张鹏的压价口才,听到这话心里头甭提多满足,紧接着就去找人来收拾厂房。
老厂久无人顾,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和铁锈垃圾,脏的都邪门儿。徐卫彪问了城南的几家劳动服务公司,人家都嫌钱少活儿脏,不愿意接。
最后还是地出溜找到一家废品回收公司,通过公司老板联系到一家专门承接零活的私人建筑队过来帮忙,十几个人忙活了快俩礼拜才把厂子里里外外勉强清理干净。
说起地出溜,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治安员的工作,徐卫彪前脚辞职,他后脚就也离开了联防队,跑来和徐卫彪一起筹建工厂。
徐卫彪有时候看着地出溜忙前跑后的身影,内心觉得过意不去,问他:“出溜,你说我离开联防队是不得已,你干啥也辞职?这工厂以后指不定能做成啥样儿呢,你就不怕?”
“怕啥呀彪哥!”地出溜憨笑,说出同徐卫彪说心里话,“甭管工厂啥样儿,我跟着你心里踏实!”
徐卫彪既欣慰又感动。
地出溜又说:“再说我知道你做生意离不开我,你看,这也就是我来了,不然咱厂子能这么利整儿嘛!嘿嘿!”他之前去城西忙活时结识了不少社会人员,所以才能很快找到那家废品回收公司把厂子里的废材给拉走。
徐卫彪哈哈大笑,连连称是,内心暗暗发誓:势必要将工厂做出模样来,未来他们连人带厂,一定都是高歌猛进,野蛮生长!
(未完待续)
快完结了,二十万字出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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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徐卫食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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