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拉住正往院子里走的徐卫彪问:“刚才警察咋来了?”
徐卫彪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坏了,我忘问是谁报的警了。”
“得了,那赶明儿再问吧,先进屋吃饺子。”
一进屋,徐卫彪就听见叶茫和刘大妈说:“您快放下擀面杖吧,不至于啊,人都走了。”然后抱着擀面杖就跑去了厨房。
刘大妈吓得够呛,问徐卫彪和张鹏外面那帮家伙是谁,他们仨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徐卫彪安慰说:“大妈您想多了,他们就是附近的小流氓,没钱过年,想收点儿保护费。”
张鹏附和:“就是,我和叶儿都安安分分做生意,能惹啥人啊!”
刘大妈半信半疑。徐卫彪赶紧搀着刘大妈往外走,说:“哎哟大妈哎,我俩都快饿过劲儿了,您快去帮叶茫煮饺子吧,就她煮那饺子,再过两分钟都成丸子汤了!”
“你这孩子……”刘大妈嘀嘀咕咕的去厨房下饺子了。
徐卫彪松了口气,坐在桌边和张鹏商量起来:“我想了想,这两天我就先不回家了,就住这儿,你也是,回家看一眼,拿点换洗的衣物过来住着吧,要不然这院子里就刘大妈和叶茫,我不放心。”
“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我也觉得那个钉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张鹏连连点头,说,“这样吧,待会儿你先回家,等你回来了我再回去,咱俩错开走,那帮家伙要杀个回马枪,咱还能有个应对,顺便我路上再打听打听他们什么来头。”
“行,就这么办。”
刚商量完,叶茫就进了屋,问徐卫彪:“刚才那些警察是你叫来的?”
徐卫彪摇头:“不是我。”
叶茫一愣。要不说中国话博大精深,接下来她问了两遍同样的话,只因语气不同就整得徐卫彪的心情忽上忽下的:
“你没报警?”——不是你报的警吗?
“昂!”——不是我啊!
“你没报警?!”——你为什么没报警?!
“昂……”——得想个借口……
徐卫彪朝张鹏使眼色求助。张鹏刚张开嘴,叶茫就起身走进卧室,留下徐卫彪和张鹏大眼瞪小眼。
“生气了?”
“不知道啊……”
张鹏撺掇徐卫彪去敲门问问,徐卫彪反问他:“你咋不去?”
张鹏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用暧昧的小眼神儿看着徐卫彪,频频朝卧室门挤眉弄眼。
“你丫真无聊!”徐卫彪无声地骂完张鹏,正要起身,叶茫就从屋里出来了,“啪”的一下往饭桌上拍了张纸并对徐卫彪说;“把它签了。”
徐卫彪一看是张欠条,拿着它念了起来:“本人徐卫彪,由于没钱赔偿医药费,于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四日欠叶茫人民币两百元整。经双方协商,徐卫彪需于一年内还清全部欠款,如逾期,则按照月息百分之二收取利息直至还清……”
张鹏笑得前仰后合,瓜子都磕不动了。
徐卫彪无奈:“我说叶茫,你都挣那么多钱了还计较这两百块啊?我还以为这钱是张鹏出的,想说请他喝几顿大酒就算了呢!”
张鹏心想:嘿,我的钱就能算啦?!
叶茫吃着拍黄瓜,眼皮子都没抬:“计较啊,笔在柜子上。”
徐卫彪签完名就把欠条还给了叶茫,看上去完全没把它当回事儿,说:“我刚和鹏儿商量了一下,这段时间先住你家里。”
叶茫同样随意地把欠条揣进兜里,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吃菜:“成,东边那间小屋空着,你俩凑合凑合吧。”
张鹏看不太懂他俩,既然谁都不在意,还假模假式的弄张欠条干嘛?
他不懂,但徐卫彪懂:叶茫根本不在乎什么两百块钱,她只是想让徐卫彪记住,以后再遇到事情必须第一时间报警,而徐卫彪在欠条上签了名字,就算是答应了她。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三人总归是吃上了一顿热腾腾的饺子。
徐卫彪家离得近,所以先回家拿换洗的衣物。他有点犯愁,琢磨着找什么借口才能不让母亲起疑心,结果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徐卫东往一辆排子车上放大包小包的东西。
“哥,嘛去呀?”
“你可算回来了。”周秀莲正好出来,告诉徐卫彪,“你舅姥爷受伤了,这大过年的,我和你哥得回去看看。前两天你一直在厂子里值班,我想着你挺累的就没告诉你,现在正好你回来了,留在家里好好看家吧,厨房有择好的菜和包好的饺子,回头你自己热一热。”
这可真是太巧了!徐卫彪差点儿没藏住心里的高兴,恰巧此时徐卫东催道:“妈,咱抓点儿紧吧,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
“那成,你们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我回屋补补觉。记得带两张韭菜烀饼回来啊!”
徐卫彪假装打了个哈欠,又帮忙把东西捆严实了些就进了屋。几分钟后他背着两个大包,手里还拎着一大捆菜出来了,锁好家门直接回到刘大妈家。
等张鹏从家里骑着摩托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撂下东西就跑到正屋跟叶茫和徐卫彪说:“叶儿,彪子,我都打听过了,那个钉子是蛇三儿身边的一个小弟……”
“等等!谁?”徐卫彪以为自己听错了。
“蛇三儿,他原本姓佘,道儿上排行第三,大家就都叫他蛇三儿。可他也只是个听喝儿的,真正厉害的主儿是他大哥,就那个君药堂的老板程爷……”
张鹏原以为徐卫彪是不认识那些人才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可当自己细细解释了一番之后,徐卫彪的表情更难看了,连一旁的叶茫也黑了脸。
“你俩这脸色儿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看啊?”张鹏奇怪,心想就算因为金婷婷,徐卫彪和君药堂闹得不大愉快,以后躲着点儿走就是了,何至于紧张到这地步?
叶茫神情凝重,抿唇不语。徐卫彪同样陷入沉思,好半天才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帮人……不是善茬儿。”
“那可不么!”张鹏放低声音,继续说,“我还打听到这个君药堂啊,表面上是做中草药生意,实际就一假药贩子,暗地里和好几个工厂勾着,什么伪造药品批文啊非法生产假药啊,还用各种手段把假药销往全国各地牟取暴利,挣的那些钱啊,啧,那数儿我都不敢想!”
徐卫彪问:“就没人管管?”
张鹏摆手:“谁敢管啊!今儿这阵仗你也见着了,甭说程爷、蛇三儿,光是钉子那伙人一出现,整条胡同就没人敢露头儿!老百姓谁愿意找这麻烦?再说君药堂虽然制假售假,但一来没听说吃出毛病闹出人命,二来谁也没有他们制假售假的证据,民不敢举,官无从究,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
徐卫彪耷拉下脸,沉着嘴角说:“这事不对,药哪儿能吃假的啊!是,那个君药堂现在没闹出人命,可真等出了人命不就晚了么!”
“那能怎么办?这又不是咱管得了的。”
徐卫彪不说话了。叶茫看了他一眼,说:“行了,刘大妈快炒完菜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先别让她知道,其他的等过完年再说吧。”
徐卫彪同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叶茫:“对了,今儿那小混混怎么骂你是女流氓啊?你昨晚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听到这话,张鹏刚含进嘴里的一口饮料全吐了出来,捂着嘴又咳又笑的。
叶茫淡定地说:“没做什么,扒了他的裤子而已。”
徐卫彪瞪着俩大眼珠子喊:“你一姑娘家家的扒一男的裤子?!”
“你要不再大点声儿?”
“……”
怪不得张鹏死活不说,这么冷的天儿光着屁股冻几个钟头,确实是……徐卫彪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攥了攥裤腰带。
自那以后,徐卫彪每次见叶茫前都会先检查好几遍裤带是否够紧,甚至很多年后徐卫彪收到叶茫送给他一条高档皮带作为生日礼物时,仍忍不住在皮带上多打了俩孔儿……
这都是后话。
大年初二,徐卫彪带着年货去师傅家拜年,初三初四两天,叶茫带着张鹏去商场转悠了两天,早出晚归的见不着个人影儿。徐卫彪正好落了个清净,踏踏实实在家里拜读师傅送给他的工厂手记,里面全是师傅进厂多年的工作经验。
破五那晚,徐卫彪吃完饺子就回小屋里躺着了,但直到深夜仍在床上折饼子,睡不着就琢磨起君药堂的事。他也不管张鹏睡没睡着就问:“鹏儿,马上过完年了,你和叶茫准备什么时候回南方?”
张鹏打了个鼾鼻儿,迷迷糊糊地说:“哦,叶儿说……先不回了。”
“不回了?”徐卫彪从床上坐起来,“她……你们不挣钱了?”
“钱当然挣了,叶儿就是觉得今年不太平,不想离开家,打算在这儿做点小买卖……反正,我俩挣的钱早够别人一家子干好几年的了,不愁吃喝……”张鹏总感觉这张行军床没有自家那张舒服,想着什么时候再回去一趟,找个车把床给拉过来。他翻了个身,瞥见徐卫彪有床不躺,就说,“你要是睡不惯床,咱俩换换。”
徐卫彪立刻躺平:“你都睡两天床了,今儿该我了。”
张鹏撇嘴切了一声:“明天我和叶儿要去冰场,你一起呗?”
徐卫彪想去,可又不敢让刘大妈自己在家。张鹏猜出他的担心,说:“我刚才问了,刘大妈明天要去探望几个老同学,一早就得赶长途,估计得挺晚才能回来,她还让咱仨明儿中午自己找饭辙呢。”
“那行,明天我先送刘大妈去车站,然后去冰场找你们。”
徐卫彪以为俩人是去玩儿的,特意回了趟家翻出徐卫东的旧冰鞋带上,却没想到叶茫和张鹏其实是去做生意的。
他看着冰场门口的那张小摊儿上不但卖大腕儿茶,还摆了四五排可口可乐,旁边立了个牌子写着:大碗茶三分/碗,可口可乐八毛/瓶,买一瓶可乐赠送两碗茶。
“哟,还摆上摊儿了?”徐卫彪径直走到摊位后拿起一瓶可口可乐,用牙起开瓶盖儿,一口气喝了半瓶。
不得不说,那些人滑完冰身体热乎着来这么一口,真的舒坦极了。他打了个嗝儿,数了数桌上和箱子里的瓶子,问叶茫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可乐的。
“前两天我和张鹏去商场看见有几个老外在做可口可乐的推销,但效果不理想,只推销出去一小部分,毕竟去年政策收紧了,眼下刚开年,商场大多还持观望态度。我跟那些外商聊了几句,他们说手里积压了大批的货,要是过期了还卖不出去,他们得自己赔偿公司损失。我就用比商场进购价略低的价格从他们手里买了几箱,拿到冰场试着卖卖。”
徐卫彪看了眼牌子上写的标价:“人家商场也就卖四五毛,你定价这么高,确定有人买?”
“你看这儿还有其他卖水的摊子吗?”叶茫指着周围说,“我提前踩过点儿了,离冰场最近的杂货铺要走过两条街,大冷天儿的都懒得走那么远去买水,所以要么就渴着,要么就花钱从我们这儿买。”
“你就不怕冷?”
“嗨,挣钱嘛,受点儿罪有什么的。”叶茫笑笑,又凑到徐卫彪耳边小声告诉他,“我跟那磨冰刀的大爷打听过了,来这片冰场滑冰的都是些大院子弟,人家可不差这俩钱儿,甭管喝不喝得惯这可乐,在三分和八毛的东西之间,肯定是要花贵的钱买个面子的。”
说话间,一群身穿军大衣、头戴雪中笑的少年意气风发地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冰场门口。
张鹏见生意来了,立刻高声吆喝:“可口可乐——大碗茶——”
“哥们儿来五瓶可乐,五块钱,甭找了!”
“真局气嘿!”
张鹏招呼了两句场面话,见那个买可乐的人回去之后催问朋友:“我说刁羽还来不来了?怎么这么磨叽呢?”
“放心吧一准儿来,最近他爸管得严,他叫咱到了先进去热场子。”
张鹏窃喜:看来今儿这生意不愁做!
当时徐卫彪正和叶茫研究带来的那双旧冰鞋,说觉得一年到头也就这俩月能用得上,等开了春儿冰场一关,这鞋又得收到床底下吃一年的土,怪可惜的。
叶茫听后突然想到了一个赚钱的路子,徐卫彪问是什么,叶茫卖关子不说,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谁也没注意那帮大院子弟说了什么。
张鹏又迎了几拨客人,可乐卖出去一大半。他刚收好钱,抬头就看见另一帮穿着军绿大衣的年轻人乌泱泱地往冰场来。
张鹏让叶茫看摊儿,自己则拎了两瓶可乐挪到那些人旁边,趁他们低头换鞋的工夫偷听到几句闲话。当他得知这帮人和刚才那帮已经买了可乐进冰场的大院子弟不大对付后,脑子一转,凑上前问:“哥们儿,买瓶可乐呗?便宜,才八毛一瓶……”
对方忙着穿鞋,不耐烦地表示不买。
张鹏也不强求,自顾自地往摊位走,步伐极慢,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哝:“哎,还是刚才那帮穿军大衣的局气啊,一下子买了五瓶!要都是像他们那样……”
果然,对方叫住了他:“卖可乐的你站住!”
张鹏冲叶茫和徐卫彪挑眉一笑,随后转身问对方有什么事。
“你刚说一群穿军大衣的进了冰场?”
“是啊,打扮跟你们差不多,也戴着你这种棉帽子,都瘦高个儿长得挺精神的……”
“哼!他们买了几瓶可乐?”
“五瓶啊。”
“给我来十瓶!”
张鹏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两瓶可乐塞到对方怀里,然后颠颠儿地跑回去又拿了八瓶。
对方给了他一整张十块说不用找了,张鹏立马点头哈腰地道谢,场面做的格外漂亮,给足了人面儿。
徐卫彪眼瞅着张鹏双手捏着那张十块钱在自己面前显摆来显摆去的,感叹说:“还得是你小子!”
“那必须的!”张鹏颠着脚嘚瑟,“咱就是说,在南方做大生意,在北方搞小买卖,新的一年财源滚滚来!哈哈哈,钱不停赚啊——”
“行了别做梦了,把剩下的可乐卖了咱就撤了。”叶茫朝张鹏伸了伸手,张鹏立马把赚的钱都交给了她。
徐卫彪还在想张鹏这小子会不会抽张儿,就听叶茫说:“成,一分不差。”然后见她把钱平分一半又还给张鹏。
徐卫彪笑了笑。
叶茫拿出一块钱给徐卫彪,说:“去把东子哥的冰鞋磨磨吧,他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滑冰,过两天从老家回来,肯定要趁闭场前来滑一圈的。”
“那也不能花你的钱呀!”
徐卫彪严正拒绝了叶茫,下一秒却直接从张鹏手里抢来一块钱,嬉皮笑脸地跑去找大爷磨冰刀了。
“叶儿你看他!”张鹏气得牙痒痒。
叶茫悄悄往张鹏兜里塞了一块钱。
“哼,还是叶儿对我好!”张鹏冲徐卫彪做了个鬼脸。
徐卫彪不甘示弱,龇牙咧嘴地回了他一个更丑的鬼脸。
张鹏懒得搭理他,又跑去推销可乐了,没一会儿就把剩下几瓶都卖光了。
等冰刀磨好,叶茫一看快到中午了,就说甭回家做饭了,干脆直接下馆子吧。
徐卫彪举双手赞成:“早就想请你俩撮一顿了,走,这顿我请!”
张鹏本想狠狠宰徐卫彪一顿,没成想来到一家国营面馆,三个人就点了三碗加蛋清汤面和两盘小凉菜,不由得撇嘴表达不满:“这也太素了吧,彪子,没诚意啊!”
叶茫白了张鹏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啊,彪子请咱吃饭是他的心意,你要嫌这嫌那的就自个儿回家生炉子做饭去!”
徐卫彪帮腔:“就是!鹏儿,哥们儿现在是学徒工,一个月才拿十八块钱,就这都已经是招待朋友的最高规格了!跟你比不了,你随便支个摊儿挣的钱都能赶上哥们儿一月工资了!你等着,等哥们儿哪天混出来,到时候肯定跟你一样成天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
“去去去,你才狗样呢!”
徐卫彪跟张鹏贫了两句,低头大口吃面,又自言自语地嘀咕说:“不过这钱,我挣得安心,高兴!”
叶茫低笑,小声喃道:“嗯,安心就好。”
张鹏小眯缝眼一弯,看着俩人怪声怪调地说:“哟哟哟,瞧你俩这一唱一和、夫唱妇……”
“滚蛋。”
徐卫彪和叶茫异口同声。
这时面馆进来几个男的,用徐卫彪的话说就是流里流气的。他们一进来就坐在靠门的位置,只点了几瓶汽水,眼神时不时朝徐卫彪那桌瞟去……
叶茫看出那些人不是来吃饭的,顿时警惕起来,右手仍拿着筷子吃面,左手却不动声色地伸向了桌子底下去摸那双冰鞋。她是怕如果等会儿发生什么意外,徐卫彪会一时冲动顺手用新磨的冰刀伤人,所以想提前把冰鞋挪开。
不料摸到冰鞋的同时她还摸到了徐卫彪的手。
徐卫彪微微偏头朝叶茫看去:摸我干嘛?
叶茫一边瞪他一边用口形表达:松手!
徐卫彪左手拿筷子,右手与叶茫较着劲儿地紧抓着那只冰鞋,声音低沉而冷漠:“一人一只,别抢。”
“抢你大爷!”叶茫咬牙低骂。
徐卫彪第一次听她骂人,略感惊讶,心想:看着文文气气,居然还会骂人?
叶茫最后警告他:“我知道你也看出来了,但这是新开的刃儿,你想闹出人命是吗?赶紧把手撒开!”
徐卫彪同样小声质问:“那你拿着它又是要干嘛呢?”
“我是要给它挪开,不让你碰!”叶茫说着,使劲儿掐了一下徐卫彪的手背。
徐卫彪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松开了手。
张鹏因为背对着那伙人,不明白徐卫彪和叶茫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还问他俩:“你们嘀嘀咕咕干啥呢?”
叶茫把冰鞋甩到后座的椅子底下,然后问张鹏:“吃完了吗?”
张鹏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对,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还没咽下去就说:“完了。”
“那走吧。”
叶茫起身时徐卫彪已经先一步站起来挡在她的身前,又抓着她的手腕让她靠在自己身边往门口走去。
张鹏一脸懵地看着二人,快走到门口时才发现不对劲,紧贴着叶茫的另一侧走出面馆,又跟着他们走进一条背街小巷后,紧张地低声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得问咱身后那伙人打算跟到哪儿。”徐卫彪说,“反正出了这巷子,再拐个弯儿就能到城南分局……”
“现在去没用。”叶茫突然停了下来。
徐卫彪很清楚叶茫的意思,蛇三儿那帮人只是跟踪,什么都没做,就算现在跑去公安局,警察也没办法对他们做任何处理。
“徐卫彪。”
“嗯?”
“待会儿你能不动手吗?”
徐卫彪想了一下,“够呛。”
叶茫深吸一口气:“算了,好好说话,别先动手。”她提醒完徐卫彪,转身对蛇三儿那帮人说,“出来吧,都跟一路了,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谈谈比较好。”
徐卫彪逗她:“抢我词儿是吧?”
叶茫没理徐卫彪,冲张鹏使了个眼色让他往后退退。
张鹏会意,畏畏缩缩地向巷口挪动了两米。
蛇三儿带着一帮小弟走了过来。
徐卫彪打眼儿一瞧,十来个人,只有几个手里拎着棍棒,就嘟哝了句:“就这么点儿啊?我还以为能有多少人呢……”见叶茫正冷眼看着自己,他假笑两下,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蛇三儿问:“那天晚上你们仨谁报的警?”
徐卫彪压根儿没把蛇三儿放在眼里,但还是按照叶茫的要求好好说话:“我告诉你,不是我们报的警。”
蛇三儿不信,指着徐卫彪和叶茫轻蔑地说:“我也不管是谁报警了,反正你俩,一个抢了我兄弟的女人,一个扒了我兄弟的裤子,还敢跟警察点炮儿,害我好几个兄弟都折进去了,这一笔笔账,总得跟你们丫算算吧?”
徐卫彪正要说话,叶茫先开口了,淡定地跟蛇三儿说:“放小孩儿走,剩下我们俩,你能跟谁算账,就跟谁算账。”
她说啥?!徐卫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向叶茫,却越看越看不懂她,心想:她话这么说不就是明晃晃的挑事儿吗?刚才说要“好好说话”的人不是她吗?难道我理解错了?
蛇三儿又惊又气,指着叶茫的鼻子骂:“你丫行啊!我今儿非他妈弄死你这臭娘儿们不可!兄弟们上!”
这脏话可彻底惹恼了徐卫彪。他怒气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抬手攥拳,作势朝来人的头上挥打过去……叶茫见势不对,急忙拽住徐卫彪的胳膊把他往后拉了几步:
“我说了别先动手!等——”
“等什么等!你没看人家都打——”
打我脸了!
徐卫彪挨这一拳就知道这些都是下手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打起架来毫无章法只有蛮力。他怕伤到叶茫赶紧把她护了起来,却也因此束手束脚,硬生生扛下了好几波拳打脚踢和棍棒交加。
叶茫冲张鹏大喊:“张鹏!跑!”
——跑去报警!
张鹏比徐卫彪机灵点儿,瞬间领悟了叶茫的意思,她话音未落他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小巷外的城南分局跑去。
叶茫在徐卫彪怀里咕踊了两下,不耐烦地喊了声:“徐卫彪你起开!”
“什么……”
徐卫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怀里一空,紧接着就看见叶茫撑住他的肩膀腾空踢出一个飞腿,直接将那个拿着棍子往他后背砸的人踹出去几米远。
徐卫彪看得眼睛都直了:“我艹……”
对方应声倒地。
叶茫抄起掉在地上的棍子回手一甩使劲儿打在另外一个人的肚子上,肚子打完又打人家的屁股,总之是哪儿软和打哪儿、哪儿肉多打哪儿,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既确保疼得要命又留不下明显外伤……
徐卫彪愣了片刻也没再闲着,左右手各按住两个扑向自己的人的脖子并将他们对头一撞,那俩货登时眼冒金星昏倒在地。他担心叶茫,跟人动手时还不忘询问:“叶茫!你怎么样?!”
叶茫闻声看去,气得大骂:“你别打头啊!”
徐卫彪:“啊?”
叶茫顾不上再搭理徐卫彪,手里的棍子往另一个冲过来的混混儿腋下一杵,打横一转再往一上抬,只听“嘎吱”一声,那人胳膊就掉环儿了。
徐卫彪看呆了,蛇三儿也看呆了,那帮小弟不论站着的还是躺着的统统都看呆了。
蛇三儿结结巴巴的:“都都都愣着干啥!接着给我打!打啊!”
擒贼先擒王,叶茫不管其他人,径直跑到蛇三儿面前扬起棍子假装要打他的脑袋。
蛇三儿果然中计,顾头不顾腚地后仰着身子躲避,完全疏忽了下盘。叶茫手上动作急停的同时一记直踢给了蛇三儿裆部一脚,力度虽然不算太重,却足以让蛇三儿疼得直不起腰来。
“你丫……玩儿阴的!”蛇三儿双手捂裆,冷汗涔涔,面目极度扭曲。
旁人见状都心生忌惮,一时间不敢再贸然出手。
叶茫语重心长地说:“对待下三滥就得专攻其下三路。”随后又用棍子指着蛇三儿的鼻子骂了回去,“你丫也不配我玩儿阳的。”
徐卫彪走到叶茫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边检查边问:“受伤了吗?”
“没事。”叶茫打量着徐卫彪的脸,“你受伤了。”
徐卫彪不以为意,这点小伤屁都不算。
蛇三儿气急败坏,指使剩下两三个还能站起来小弟继续打。
小弟们却犹豫了。
徐卫彪对不成气候的几个人说:“警察马上到,要滚赶紧滚!”
那几人互看一眼,终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徐卫彪不敢放松警惕,怕他们是假意逃跑实则又打了上来,所以一直盯着他们跑远,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身后,蛇三儿恼羞成怒,稍微缓过点劲儿就掏出一把□□直朝叶茫刺去。
奇怪的是叶茫没有躲,反而故意调整了站姿高度,好让那把□□精准地刺穿她的左肩……
蛇三儿懵了,抽回刀时一个没搂住,□□“咣啷”掉在了地上。
徐卫彪听到动静回头看去:“叶茫——!!!”
他下意识扬拳要暴捶蛇三儿的头,却听叶茫咬着牙喊他:
“徐卫彪你住手!”
徐卫彪强忍下怒火,颤抖着收回了手,跑到叶茫身边扶她并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很快,他的手上就沾满鲜血……
蛇三儿完全没想到叶茫不会躲,还辩解称:“我,我没有……我就想吓唬吓唬她……”
警察来了。
蛇三儿本能地逃跑,却被赶来的警察按了住。
叶茫在徐卫彪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把□□旁边,低着头盯着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徐卫彪说:
“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犯罪证据充足,犯罪事实成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百三十条……”
她没说完就因失血过多而晕倒在徐卫彪怀里。
一滴泪落在了刀尖上,与鲜血融为一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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