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的调研团队驻扎在黔东南一个古老的侗族寨子里。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而建,连绵成片,像从山地里生长出来的一般。清晨,雾气缠绕在寨子上空,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湿润的纱。
她起得很早,跟着寨子里的歌师——一位年近八十、皱纹里都藏着音符的吴奶奶,去山涧边练嗓。吴奶奶的歌声不借助任何扩音设备,清亮、高亢,带着山野的灵气,能在山谷间回荡许久。
“我们侗家人,”练完嗓,吴奶奶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以前没有文字,历史、道理、情意,都藏在歌里。歌就是我们活着的根。”
沈星听着,心里那团关于节目的火苗,仿佛被浇上了一瓢热油,骤然明亮。她不仅仅是要记录,是要找到让这“活着的根”继续繁茂的方法。
白天,她跟着学习侗布制作的妇女们一起,将白布反复浸入蓝靛染缸,看它在阳光下氧化,由黄变绿,再由绿变蓝,最终沉淀为一种深邃的、带有生命质感的颜色。手指被染得微蓝,她却毫不在意。
晚上,她参加寨子里的篝火晚会。琵琶歌、大歌,多声部自然合鸣,没有指挥,没有乐谱,却和谐得像森林本身的呼吸。她被这原始而丰沛的艺术力量深深震撼。
她打开卫星传输设备,将一段白天录制的、吴奶奶教孩子们唱古歌的片段发给了周屿。画面里,孩子们眼神纯净,歌声稚嫩却认真,古老的旋律在他们口中传承。
附言只有一句:“这就是我想守护的‘星火’。”
周屿的回复在几小时后传来,他那边应是深夜。他没有回复文字,而是发来了一段简单的音频。是他用口琴吹奏的旋律,即兴的,却奇异地与侗族大歌的某种韵律隐隐相合。
附言:“听到了。很美。这是回响。”
沈星戴着耳机,在侗寨静谧的夜里,反复听着这段口琴。远隔千里,他却总能精准地触碰到她内心的震动。这种理解,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她安心。
调研接近尾声时,沈星遇到了难题。寨子里最年轻的、技艺最好的绣娘阿雅,决定跟未婚夫去广东打工。
“星星姐,我知道这手艺好,”阿雅摆弄着手中一幅极为精美的刺绣,眼神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但光靠这个,养不活家。寨子里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沈星看着阿雅,仿佛看到了无数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挣扎的缩影。单纯的记录与赞美,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那天晚上,她修改了节目策划案。她加入了更实际的板块——探讨如何将这些精湛的技艺转化为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如何建立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让守护传统的人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回报。她联系了合作的设计师朋友,希望能为侗布和刺绣设计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款式。
离开寨子的前一天,沈星将初步的想法跟老歌师和寨老们沟通。她没有空谈理想,而是仔细分析了可能的合作模式、收益分成。
吴奶奶拉着她的手,布满老茧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孩子,你说到我们心里去了。歌要有人唱,布要有人织,日子也要有过头。你能帮我们找到这条新路,我们感激你。”
回成都的飞机上,沈星看着舷窗外绵延的群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星火相传》不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个项目,它成了一份责任。
她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序言:
“此次黔东南之行,让我明白,‘传承’二字,重若千钧。它不仅是将古老的技艺保存下来,更是要让持有技艺的人,能有尊严地活在当下。节目要做的,是点燃那簇微弱的火苗,并为之添柴,助它形成燎原之势。这条路很难,但值得。”
回到工作室,她立刻召集团队,分享了新的方案。起初有人担忧商业元素的加入会破坏节目的“纯粹性”,但沈星坚定地说:
“如果‘纯粹’意味着让这些美好的东西随着一代人的老去而消失,那我宁愿要一种‘不纯粹’的生机勃勃。”
她的笃定感染了团队。新的策划案得到了平台方和赞助商的认可,他们认为这个角度更具现实意义和话题度。
《星火相传》正式开机录制那天,沈星站在镜头前,背后是古老的侗寨和连绵的青山。她没有用任何台本,只是真诚地讲述了她在寨子里的见闻,讲述了吴奶奶的歌,阿雅的刺绣,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不是一档关于过去的节目,”她对着镜头,目光坚定,“这是一档关于未来的节目。我们希望探寻,如何让古老的智慧,在今天的土壤里,重新发芽。”
周屿在北京的录制间隙,观看了开机仪式的直播。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肤色微深、眼神明亮的沈星,感觉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她不再仅仅是那个在钢琴前优雅、在直播中幽默的才艺主播,她找到了真正能让她扎根的土壤,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他给她发去信息:“星火已燃,必将燎原。”
沈星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他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为了所坚信的价值而努力。这种并肩前行,不再仅仅是情感上的依恋,更是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支撑。星火初燃,前路漫长,但他们无所畏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