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带走

眼前的荷花仿若又变成小孩的模样,正呵呵笑着望向荀知颐。

“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荷女用食指压了压眼下,防止泪滑落,“但我也同样希望,感情在你心里占比的地方可以重一点。”

“我晓得。”荀知颐像被训了的小孩一般,规规矩矩地只会点头。

荷女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心中顾虑颇多。

“其他的我无法知晓 ,但为了能安心一点,我只能说,你当下选择的路是对的,无需害怕。可陵南的路,则出现了变化。”

“而这唯一的变数,就是你。”

荀知颐怔愣地看着荷女,话都说不出一句。他很想接过她手中的荷花,却又觉得那荷花似有千斤重。

他一直在恐惧,从来没有想过真正一步一步去实施,去改变。

他从来都是一个懦弱的人。

曾经或许还可以用年纪小来遮掩自己这致命的缺点,没成想如今的他直接被人看穿。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迟迟不愿迈出这一步。尽管大脑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叫嚣,吵嚷,叫他自己做出一个理性的判定。

可他却从来没有做到过,哪怕是一点点也未曾。

“我不理解,你究竟在怕些什么呢?”荷女一下看透了荀知颐的内心,“若说爱可使一个人飞蛾扑火,到了你这我则连一些许都没看出来……陵南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你做不到呢?”

“一世又一世的护法,你当真以为他是被迫的吗?一次又一次的献身,你当真以为是他的义务吗?他都待你如此真诚了,为何你连一点反应都不愿意给他?”

“难道你仅仅以为做些亲密的事,或者是一直待在此人身边不离开,为他做些人人都能做到的事便是喜欢,便是爱吗?”

“我看不出你所谓的爱,有多热烈。或许爱有很多种形式,可据我看来,内敛的,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是很难长远的。”

荷女声音哀婉,句句如泣血般。

她的孩子,她如何能不心疼。纵使如今的陵南拥有着另一个母亲,可陵南还是那个陵南,她还是他的娘。

不过是时间轮转,万物如初。

“你好好想几日吧,我带他回去了。”荷女似乎下定了决心,抱着铜盆的手指缓缓捏紧,“你……若是想好了,来与不来,都随你。”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试图让自己湿润的眼睑晾干。

“后会……罢了,许是无期呢。”她喃喃着,霎时间便消失在了荀知颐的面前。

荀知颐看着眼前的一片空地,心脏突然迸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疼痛。不时是钝痛,不时又是刺痛。

来回折磨,真叫人难捱。

池塘依然静静地待在那,就连水面上的枯荷也好端端地立着,未曾动过半分。陵南的衣物照旧躺在地上,荀知颐弯腰拾起,搭在自己腕间,

上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香,不过沁人心脾,很是好闻。

他忽然怅然若失地将整张脸埋进衣服里,好像这样陵南就在自己身边一般。

他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的精力,浑身发软,四肢完全使不上劲。双目有些无神地盯着池塘中央的荷,目光未曾移过半分。

荷女说,他根本不爱陵南。

荀知颐甚至不由得开始怀疑。他爱吗?他真的爱吗?

爱是什么呢?什么又可以称之为爱呢?

那么陵南爱他吗?有人爱过他吗?

荀知颐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宽大,骨节分明。做过多少公务,又帮着人间除过多少恶的手,接触到最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陵南。

他如今还忆得起那种触感。那双手握着他教他习剑,教他好好写字。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永远是这双手去拯救了他。

他知道一切的来源不过是因为陵南犯了错,被罚下来才与他有这如此种种的事。

可是荷女说,那是属于陵南的真诚。

“下辈子,我是说还有下辈子的话,你还来找我,我还把你养的这么大。”

他一直期盼着的,不就是有回应的爱吗。明知前路或许万劫不复,却还要向前,纵使跌落山崖并未传来一声回响,也是他心甘情愿。

荀知颐的爱向来上不得台面。它们就跟泔水里发臭的剩菜一样,人碰了嫌恶心,狗路过了都要捂着鼻子。

它们就这样待在角落里,慢慢散发着臭味。

荀知颐这样想。

“月神官,不知你那人……可找着了没?”身后传来连杨津有些颤抖的声音。

荀知颐一听便觉得烦闷,他只转了半边身体,脸色阴郁。

“若是你们不给我一个交待,这没雪峰怕是,没有几日可活。”

连杨津一听,浑身开始发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面,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活像个服侍主子的太监。

“神官大人冤枉连某了,连某一开始确实是心怀愤懑,想着给点教训,却从未想着要了那位公子的性命啊!这些,这些连某通通都不知情!”他慌乱地四下看着,“对,对,定然是我那位小弟子的主意,连某……连某这就把他带上来,任由神官处置,如何?”

荀知颐看着他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面容阴沉:“连峰主,你这是做什么呢?到时候众人传出去,还说这神官欺压起百姓来了……这个责任,你说我可怎么背?”

连杨津闻言,立刻手脚利落地爬起来,低垂着头站在荀知颐面前。

“抬起头来。”

连杨津浑身僵硬,还是乖乖照做。

“你去把那位,我的童子叫来。”

“神官不是说那位公子……”

“我要的是现在这位。”荀知颐漫不经心地摸着剑柄,眼睛则一直盯着手中的散发淡香的衣物。

“是是是,连某立刻去。”连杨津火速转身,两条腿抡得飞快。

陵南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人一路连拖带拽地扯了过来。

荀知颐用手中的剑轻轻抬起陵南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脸仿的倒是挺像,只是有些可惜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陵南浑身发颤,明显已经怕的要命,仍旧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我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啊。我从未偷过东西,定是有人诬陷……”

“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不老实吗?”荀知颐笑了声,将抵在陵南下巴上的剑挪开,“我并不想因此触犯了天庭的规矩。”

此刻的他宛若地狱阎罗,哪还有半分神官的模样。一身黑衣衬得他气压更低,好似只是飞过一只小小的蚊虫,触怒了他都会因此殒命。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陵南小声道,“我什么都没做。”

“好聪明。”荀知颐道,“我竟不知,你们这群毒瘤已经聪慧到如此地步了。谁指使你的?说了我可留你一命。”

陵南盯着荀知颐的眼睛三秒,随后同连杨津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明察!小的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荀知颐皱了皱眉,不耐道:“起来,动不动就跪的像什么样子?”

陵南这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

“你这张脸可换回来么?”

“这……小人不会。”

“你叫什么名字?”

“寻二。”

荀知颐看了他半晌,看得后者险些又要再次跪下去。

“那人在哪召你出来的?”

寻二冲着池塘努了努嘴:“就在这。”

荀知颐明显不信;“在这你看不着池塘是什么样子么?如何说不知道发生何事?”

寻二一听风向不对,又开始嚎叫喊起冤来:“大人,小的是被人一挥袖子带来这的!顾自己的命还来不及,又怎么去注意池中之事啊!大人,小的真的是被冤枉的!”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连杨津怒喝道,生怕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到整个没雪峰,什么叫一挥袖子带来这的!你这个什么二,寻二,可莫要害的我们全部为你陪葬!”

寻二浑身还在哆嗦,听到这话不知从哪里鼓起一口气,梗着脖子道:“小的没说谎,小的就是被一袖子带来的!”

荀知颐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寻二的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慎重。

有这种能力的,除非是天庭众人,否则再无其他的可能。

可这天庭中又有谁能如此恨陵南,恨到几乎想要对方去死的程度?

一次次在暗中作梗,不知背地里想好了多少整死陵南的点子……荀知颐光是想着都觉得后怕,现如今陵南在和荷女那里,应当安全许多,甚至能好好的养好身子。

总比跟着他的好处要大的多。

寻二以为荀知颐不信,忙忙碌碌地又要为自己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之言。”

“行了,闭嘴。”

寻二悻悻地闭了嘴,一双眼珠子四处转了半天,最后落回到地面。

“我且问你,那人的装束,你可有印象?”

寻二苦想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我记着,那人似乎是一身蓝色?”

蓝色?

荀知颐蹙起了眉。

这天庭里尤为喜爱蓝色的只有两位。

一位青来绪,另一位便是褚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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