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张晓紧紧裹着短袖，试图把露在冷空气里的胳膊挡住，获取些温暖。
她所在的城市没有秋天，热了直接是夏天，冷了就是冬天。
这两天温度骤降，早上出门套一件短袖刚刚好，下午出了公司大门口，瞬间冻成老狗。
头顶上乌云密布，路边绿化带绿草如茵，满目青绿，但没来由颓显出几分萧瑟。
张晓穿过轻轨门口的水果摊车，穿过老人摆的蔬菜摊，径直上天桥往小区门口的菜市场走。
晚上她打算做一个阳春面来吃，撒上鲜嫩的葱花，撬一坨猪油融化在面汤里，再倒点酱油、盐、鸡精。她还想吃个荷包蛋，打荷包蛋的时候一定得控制好火候，争取做出一个饱满完整的荷包蛋。
张晓想到荷包蛋阳春面，肚子顿时饥肠辘辘发出轰鸣声，运转一天的大脑叫嚣着要补充能量。
“老板，葱，有葱没？”阳春面没有葱，那就不算洋葱面，直接变成白水面了。
“有，今天刚到的，根上还带着泥巴，最新鲜不过。”老板娘指着角落里置物架说，“这么早下班啦？”
“嗯。”程野不欲多说，她的工作就是隔空与人打交道，没有面对面的遮羞布，隔着一层网络，客户都露出了最真实最刁钻的一面。
她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用加工后的语言去化解千奇百怪的问题，此工作的后遗症让她在现实生活中更加沉默。
老板见怪不怪，仿佛早就习惯她的反应，也没指望张晓延伸话题。
角落里果然静静躺着几捆带泥的小葱，葱并不嫩了，和她自己种出来的完全没法比，葱杆子都变成了墨绿色。
在此之前，张晓已经很久没在外面买过葱了，要不是……算了，她摇摇头，和一只猫能置什么气？
张晓捡了一小捆打算转身去结账，突然想起什么，又从置物架上捡了两把带泥小葱。
结账时，看到了木耳菜，她又抓了一把木耳菜。
这个菜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吃着觉得像浓鼻涕，滑溜溜地口感，让很多人本能排斥。
鸡蛋冰箱里还有几个，张晓今天不准备再买。进了小区，她并没有直接回家，先去了一趟快递站，把她在同城加急购买的快递取出后这才回家。
打开门，意料中的一幕映入眼帘：
鞋架上站着一只白猫，门口中间蹲着一座猫卡车。
“喵~”
“喵——”
两只猫看到她，争先恐后朝她打招呼。
张晓手上拎了东西，转身把门把手带上再拧一圈反锁，蹬掉鞋子换上门口的拖鞋，走两步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到桌上后，这才有空抱两只粘人精。
她左拥右抱一手揽了一只猫，裹挟着坐到屋子中间的小沙发上。
“喵~~”
“喵——”
“行了，我知道你们想我，我也想你们，在家乖不乖？”张晓亲了亲白猫的脑门，白猫是她养的第一只猫，在公司楼下捡的，是一只异瞳白猫。
刚开始养的时候在网上刷到有言论说异瞳猫是天生聋子。
那段时间她焦虑得不行，一有空就牵着白猫的耳朵大吼，把它吓得瞬间逃得远远的，几次都是这反应，张晓悬着的焦虑终于消散——聋子可不是此种反应。
白猫有一个十分复古的名字——素芬，跟她姓，冠上了姓氏，全名张素芬。
素芬此时倚靠在她怀里，发出咕噜噜惬意的呼吸声。
而另一只猫则在怀里没待过三十秒，它沥沥答答跳下沙发，往零食柜门走，走两步转过头瞅两眼张晓，见张晓无动于衷坐在沙发上，又转回来在她裤腿上来回摩擦，“喵~喵~”
“你丫的，瞧你顶着一张奸诈的老脸撒娇，我都不忍直视。”张晓指着它的大脸，进行猫身攻击。
任谁看到都会怀疑它是装的夹子音。
这只猫是她在咸鱼上捡漏买的，有段时间她特别迷缅因猫，但好的缅因动辄几千上万，张晓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当然舍不得花几个月工资买。
这不，贫穷促使她和张大强相识了。
便宜自然没好货，张大强这货送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反悔。
实在太令人难以直视。
脸上的毛乱七八糟，花色也杂乱，两只眼睛藏在一堆长毛里，不仔细找找还以为都没眼睛。
越长大，它的脸越凌乱，每次张晓不得不定期花时间给它修理眼周的毛发。
张大强缠了半天，还是不见张晓起身，它直接气得四脚朝天躺地上，夹子音也不夹了，发出粗噶嗓音，跟男人似的。
张晓才不会搭理它，她拍了拍素芬的肥屁股，素芬很懂眼色，慢吞吞极不情愿却又委屈巴巴地挪到沙发上，余光瞥了一眼地上耍赖的张大强，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张晓把小葱和木耳菜拎到厨房的水池后，又转身回到小客厅，期间，张大强心情忽起忽落，每次以为张晓下一刻就要给它开罐罐了，却又稳稳坐在板凳上，它气得直接抱住她的拖鞋嗷嗷大叫。
“你别忘了昨晚是谁闯祸把尿撒在我的葱盆里，把小葱尿死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葱盆了拉尿很久了？”张晓一想到这段时间她每次炒菜都会到阳台上掐点小葱增香气，无意中不知道吃了张大强多少猫尿，想掐了它的心都有了。
听到张晓提到葱盆，斜眼瞧着她还指了阳台方向好几次，猫脸难得露了几分心虚。
“哼。”
张晓用淘汰的刮眉刀拆开刚取的包裹，里面是一些常见的蔬果种子。
正值十月，她们这个地区开始种冬天的菜。
像秋萝卜、窝麻菜、青菜、豌豆尖、芫荽，都该这时候下种。
理好种子，张晓放在桌子边上，打算吃了饭再继续处理。虽然有了几天时间的缓冲，但她依旧处于莫名地焦虑当中。
且这几日都不敢再踏入其中。
暂时忘却焦虑烦恼，张晓投入晚餐准备当中。
她的工作性质特殊，不是正常的行政班，分早晚班，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三点就下班了，算上通勤时间，这时候其实也才四点半左右。
这个时间吃晚饭其实有点早。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出锅了。
为了保持阳春面的纯正口味，她木耳菜煮得很少，只煮了四片菜叶子，这会儿叶子已经很软烂了，融在雪白的面条里，阳春面酱油加的多，汤色呈淡淡的琥珀色，猪油的油脂漂浮在汤里，透出奇异的光晕。
张晓先喝了一口汤，汤味很鲜甜，葱味浓郁，但和她自己种的小葱调制出来的阳春面汤比，还是差点味。
想到此，她忍不住瞪了一眼对面的大猫。
“喵？”狡诈的大脸似乎察觉到主人炽热的视线，抬头对望过来。
凌乱的猫脸，被面条汤打湿了，湿哒哒贴在嘴角。
张晓扯扯嘴角，“没事，你吃你的。”
她养的两只猫骨子里似乎也藏了一个小人，张晓每次吃什么，它们都要尝尝，所以她还专门给两只一猫准备了一个盘子。
一个黄色，一个绿色。
素芬比它优雅多了，乖乖两脚并立等在盘子面前，待面条快冷了，这才试探着舔舐。
雪白的毛色，和旁边的烟灰色便宜货形成鲜明对比，一个高贵，一个就是来当小丑的。
吃过面条，张晓快速洗了碗盘，连带着将两只的盘子也洗净搭在台盆里沥水。
饭后，她取过刚刚归置好的种子，又径直到阳台工具房取了她常用的小铲子小锄头。
拎着种子和工具，她在几平大小的客厅里来回转圈，深呼吸，再吐气；再深呼吸，再吐气……反反复复几十次后，还是没勇气进去。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晓转了几十圈，勇气没转出来，恐惧焦虑越发严重了。
她泄了气，软软趴在沙发上，种子和工具扔了一地。
这几日她都处于巨大的恐慌当中，张晓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从来不会想着有意外惊喜在她身上发生，她从小到大，每一份收获都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
她是一个务实者，务实到曾经有人问她：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张晓其实懂别人说的变通是什么，只是别人变通后，会收到想要的结果；她不行，天上凭空落下来的，她接不住，也消受不了。
冥冥中总会从其它地方找补回来。
她从来都对凭空而现的大饼敬而远之。
她顺手打开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熟练地打开抖音刷短视频获取短暂的快乐，试图忘记焦虑。谁知连刷了几个视频，像走错了频道一样。
她平时刷到的多是猫狗宠物、切牛蹄马蹄羊蹄、抠藤壶、掐跳蚤……一类的或爱好或猎奇的小视频，今日却连续刷到了几个外星智能生物、末世来了该怎么办、背包三件套是哪三件、末日种子基因库……
这不对啊。
网站审核去哪里了？
这类视频怎么大批量买流量刷到首页了？
再看博主，哦，是人民网啊。
嗯？人民网？？？
张晓一下惊坐起身。
连忙点开评论看网友的反应。
“妈，说吧，是不是在月球背面用烟屁股烫人家小孩屁股，现在人家爹妈找上门来了？”
“当爹妈问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的时候，其实弟弟妹妹已经在她们肚子里了。”
“孩子说要拉屎，实则早已经屎尿一□□了。”
“……”
越刷越离谱，越刷张晓越恐惧。
联想到她这几日的离奇经历，这两者会不会有联系？她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搭桥？媒介？
后面，张晓总算刷到了一个比较理性的评论：
其实我倾向于并没有什么世界末日和外星人，鉴于国际形势比较紧张，上面想让大家放松一下，顺便学习一些应急常识和技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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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春面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