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惊喜

清朗的初夏,粉嫩的繁花缀满枝头,片片花瓣随风飘落在凉亭的边沿,偶有顽皮的摇曳地落在小姑娘摊开的书法上。

“为什么不做我的侍者呢?还是不是好姐妹啊?”红衣少女容色明艳,还没张开的五官已初具风华,精致的眉眼带着明显的不满,“那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及笄礼,你都不愿意吗?”

“就是,表姐好不容易求得姑母同意的呢?”年岁略小的青衣少女双手捧颊,嘴里还咬着没下噎的糕点。

被两人围着的小姑娘烦躁地抬头,清丽的面容满是忍耐,“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及笄礼的侍者是你家中同辈的姐妹,在你家都得抢,让我一个外人这个做甚?还有,别把残渣掉纸上,我好不容易才抄完的!”

“可是我不想要她们啊……”红衣少女委屈地嘟嘴。

“难道我不做这个侍者,我们就不是好姐妹了吗?”小姑娘个头娇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盈盈大眼真挚地仰望高她一个头的人。

“那肯定不是啊。”红衣少女没好气地戳戳她的额头,“我只是希望在我的及笄礼上让大家都看到你有多好,这样她们就不会老说三道四了。”

小姑娘偏头一笑,“我不在意啊。而且,我都不知道及笄礼有什么好期待的。”

“傻瓜,女子及笄昭示着长大呀。”

“所以呢,长大有什么好啊?”小姑娘好想翻白眼,哪怕数百年后女子能撑半边天了,长大也没什么好期待,何况现在?

“能嫁人?呵呵,今天之前都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天真小女孩,戴了个簪子就可以担起一家大小的重担,生个娃相夫教子,撑起别人的一片天吗?”

“可是……”红衣少女想反驳,但她也不未及笄过,说不出一些有力的证据,“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是啊……。可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就如同男子一样,不希望被内宅琐事缠身困扰啊。毕竟,我就算是十年后也不过是个两百多个月龄的婴孩而已”小姑娘低头收拾自己辛劳几天的成品,打算等下就丢给那个要求多多的人。

反应过来的红衣少女捧腹大笑,青衣少女掰着手指数着数,被小姑娘随手拂落的花瓣落在凉亭边的池塘面上,晕开了一圈水纹,模糊了三个身影。

阿初挣扎着张开眼,入目的面容让她有刹那的恍惚,以为犹在梦中。

“醒啦?”明艳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在舜华的搀扶下坐起来,阿初只觉得肩膀分外沉重,连带着手臂和大腿都酸痛万分,像是爬了几座山般无力,分明就是运动过度的结果。

“你看你,还说不用我陪你。我这不就是一晚没跟你一起睡,你就着凉了。”临安吃着蜜饯坐在一边,看着半靠在床边的人皱着眉头喝药。

“好了,临安,你别再吃她的蜜饯啊,都要被你吃光了。”舜华无语地拍开临安的伸过来的手,把蜜饯的罐子递给阿初,甚是安慰,“初宝你看起来还好,大夫也说只吃一副药就行,可见这身子是比以前好多了。”

阿初眨眨眼,她记得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给她吃了点什么……房内没看到林染,阿初不禁问道,“表姐呢?”

“侯府来人了,说是府中有事把她接回去了,等过两天考核再过来。”舜华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她走的时候那你还睡着,特意让我给你带话说不用担心。”

闻言阿初便知她无虞,只是实在好奇林染与秦天赐的关系,按目前情况只能等考核后才能去严刑逼供一番了。

阿初精神还不算太好,撒娇般靠在舜华身上,“舜华,我还是很不舒服,你能不能跟山长求求情,让我延后考试嘛。”

临安喷笑,伸手给她喂了颗蜜饯,还指了指她放在床头的书册,“想也别想,山长说了,爬你也得爬去考试。”

时近腊月,长宁书院的年末考核就在这两天,张锦娘早早就提醒各位学生注意身子不要在这几天着凉。结果整个书院里就只有阿初一个没听话,难怪张锦娘在听大夫说不严重后便驳回了她延后考核的请求。

阿初挫败地翻了翻书,这段时间她不是忙着苏笙的事就是道长的事,压根没怎么关注学业。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要体验这种临急抱佛脚的应试特训。”

“考核这事,重要的是平日积累,你素来稳重何必怕弄砸?”舜华不懂她的担忧,“再说,我等又不是考状元,这考核不过是书院的惯例罢了。难道考差了,山长还能罚我不成?”

临安点头附和,她也不怎么在意。如今她在书院的表现早已超出安王府的预期,就算考核结果不好对她也没有半分影响。

阿初愣了一下,脑子很快便转过来了。长宁书院的学生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再加上书院的宗旨也从不在枯燥的学识上,只是阿初不自觉带入了以前求学的习惯反而让自己陷进了考试焦虑。

蓦地叹笑,阿初扶额,“倒是我着相了。对了,你们有苏笙的消息吗?”

“苏笙?她不是还在病中么?”临安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酒提起苏笙,“你前些日子不是才看过她么?我还想着等考核完了也去看看她。”

“是哦……哈哈,我都忘了。”阿初才想起昨晚的事肯定不会外传,咬了咬唇,即使心急也只能按捺稳下心神。

“好了,你风寒还没好,别多想了,先休息吧。”舜华还要去跟山长商量考核的安排,看阿初脸色还有些苍白,也不打扰她,拎着临安便告辞了。

初雪过后的天气总算放晴,阳光从弧形的窗沿铺洒进来,凌乱的书案上随意放着诗经,论语及几本琴谱,棋谱,穿着滚毛边厚袄子的姑娘认真地挥毫,半刻后才放下毛笔。

白嫩的面容平静舒缓,看不出任何情绪,阿初忽然道,“昨夜辛苦你了,红莲。”

娇小的身影安静地单膝跪在地上,红莲恭敬地垂首,“多谢姑娘说情。”

“你是我的人,听我的令,就算是大哥也没缘由去罚你,起来吧。”阿初拎起纸张,等字迹干透后便折起来放进信封里,“明日午后书院就开始期末考核了,我无暇他顾,你帮我把信送去给大正寺的三条大师。”

任何事都有个轻重缓急,至少在她这里,如今书院的学业比没头绪的案子重要。她是无力兼顾了,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动一下。

偏头想了想,阿初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大哥要是想插手,便把之前表姐夜里曾偷偷去跟秦天赐见面的事告知他。”

林染的事比她卷入苏笙的问题更让林晖头大,昨夜因要赶回书院林染八成还没时间跟他细说。这事阿初也很在意,只是她据理力争保下红莲已经让林晖非常不满,要不是她身子抱恙估计还要被数落一顿。如今阿初也不清楚林染想法,倒是可以让他们兄妹二人先好好沟通一下。

希望林染她能抗住大哥的逼供吧~

“既然表姐跟秦天赐有这么一段纠葛,那想来我那小弟瞒着我的事也跟这个人相关了。”阿初有点头疼,她的小弟难得有志气想要独自面对问题,贸然插手对他有点不公平。

只是,秦天赐是好是坏她还不能确定,留这么一个不稳定的风险是否值得呢。

“我去白鹭书院那边看了,秦三公子的护卫说他一开始确实想要恶整小公子,但也只是带他翘课和去东市那边斗斗鸡,还没来得做什么便被染姑娘打乱了。”红莲也很疑惑为何那个叫寿全的护卫主动上门交代,看那人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像是怕被林家和云家寻仇,反而有点像怕被这两家人误会……她做暗卫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般配合的目标。

阿初指尖敲着书案,脑海里不期然想起林染见到秦天赐时欲语还休的眼神,“也许,他是怕秦天赐将来发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对了,你知道白鹭书院什么时候开始放假吗?”

“跟长宁书院差不多。”长宁书院虽是女子学院,但为了美名,各种制度跟正规书院是差不多的。红莲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学子们一般都会留在书院多些时日,一是与同窗交流促进学问,二是男子不需打理庶务晚些回府也无碍。世子问姑娘是否要派人去保护小公子。”

云一诺跟阿初的情况不同,他不需要帮忙准备府中过年的繁琐事宜,就连同窗和夫子等人的年礼都是刘氏和阿初替他准备的。就算他在书院留到过年前几天再回府也没问题,但阿初不行,她年底回家比在书院更忙碌。

“他年岁还小,这些倒也不急。如今秦天赐跟林家关系未明,他夹在中间反而不太好。”当秦天赐的受气包她会心疼,给秦天赐说好话脱罪她会生气。阿初沉吟一下,心头便有了主意。“告诉大哥不需再派人过去了,我考核后便处理掉这事。”

红莲点头应下,事关云家的小公子,就算是世子也不能越过云家的人来处理,就如姑娘方才打算把染姑娘的事交给世子处理一样。

“苏笙那边确定无异了?”阿初方才已得到苏笙平安回到家中的消息,只是好奇她的情况。

“苏姑娘回府后便睡过去了,我看今早醒来精神还行。只是顾家派了人守在苏府,我不敢靠太近观察。”红莲昨夜也是目睹了苏笙的奇怪,但苏府有其他人在巡查,她怕暴露行踪给主子惹麻烦。

“罢了,她本人平安就行。我要的在她那也问不出什么。”指尖轻敲在书案上,阿初轻喃道。

红莲细眉一挑,心念急转,“那道长的行踪还需要蓝宇那边查吗?”

“随他吧,能查到最好,不行……那就让他自己出来吧。”阿初轻声道,脸上露出长辈都很喜欢的乖巧笑容。

“是。”红莲接过信函,开始同情那些把她家姑娘惹急的人了。

等人消失后,阿初伸了个懒腰,开始研究明日围棋对弈的对手习惯。

放下杂事后,阿初便全身心投入到考核前的准备中。

长宁书院的年度考核基本每个课程的内容都有,不像科举那种综合性,而是针对所有学过的内容进行温故知新。对阿初而言,最难的估计就是针对指定的物品即兴赋诗,毕竟底蕴比不过从小就精心培养的京城贵女,倒是下棋及习射阿初能努力跻身前三。

把手边的棋谱都翻过后,阿初意犹未尽,想起藏书阁还有一些以奇著称的棋谱,便打算再去找来看看,顺便借几本书休假的闲时看。

“初丫头,你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不好好休息?”

才刚到藏书楼门口,便看到李夫子捧着一堆账册从内堂出来,阿初敛衽行礼,想要接过他手中的书册被拒后才慢悠悠地道,“已无大碍,谢夫子关心。只是想着明日便是考核,想去藏书阁看看,夫子这是又要算账了?”

“之前的账册已经理得差不多了,这些是书院今年的账册,早有人梳理过,如今不过递上去审核罢了。”长宁书院的经济来源还是朝廷开支,每年都要上交一些账册以申请下一年的拨款。不过这种也算是政事了,李夫子不欲跟学生细说。

“说起来,如今我们算术课程已知道经世务,类万物了,不知道明年能否通神明,顺性命?”阿初想起第一课时李夫子训她的话,不由得笑着问。

李夫子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回道,“要想通神明,顺性命,光看《数书九章》还不能。你要不趁着书院休息抄几遍易经看看?”

阿初笑容一收,忍下翻白眼的**,“十动然拒。”

“何意?”莫名其妙的话让李夫子不解。

“十分心动然而拒绝。”开玩笑,上万字啊,真当她爱好抄书吗?阿初敬谢不敏,“易经深奥,学生理解无能。”

这种说词让李夫子失笑,学生好学李夫子还是鼓励的,“这样,长宁书院以前有一位学生热衷于卜卦,在学期间几乎把易经翻烂,还留了不少手稿在藏书阁中。你若有兴趣可以翻查。”

“真的?”居然有这等好事?阿初其实对卜卦兴趣一般,三条和道长擅长此道,但他们也很少摆六爻卦,像是有什么禁忌。但只要是人,都会对预测吉凶命运有极大的探索欲,阿初也不例外,只是天赋有限很难理解罢了。如今有前人做了解说,那当然是极好。

谢过李夫子后,阿初便进了藏书楼内,直奔前辈们留下的手稿。

跟后世鼓励研究前人想法不一样,长宁书院的学生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性子也比较高傲不会去深究别人的记录,很少有人像阿初这样专门去看前人的手札。

因非珍贵的藏书,这些手稿也没有人去整理,各种类别内容混杂,要想找什么只能一本本打开查看。

忽然,一本封面有些破旧的书册底下露了出来,以篆书写着的再生缘三个字让阿初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故事,不禁抽出来。“居然还有话本子?是放错地方了吗?”

翻开一看,里头是以簪花小楷抄写的手稿,但内容却并非什么严谨的学术类书册,反而是一些惊奇志怪故事。翻了两页,空白的扉页上,借尸还魂四个大字分外醒目。

心脏宛如被电流接通般骤然猛跳,阿初猛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细白的手指巍颤颤地翻页。

书中措辞不算华丽,讲述书生与女鬼生情,富家小姐枉死后书生找来道士让女鬼借尸还魂到小姐身上再续前缘的故事。情节紧凑,还配了一些诡异的图案来解说,整个故事不算离奇,那些图案却让阿初看的心惊胆战。

指尖划过那些繁琐的图文,潦草的字符竟有几分眼熟。阿初下意识抓紧了衣襟,藏在里头的玉佩隔着冬衣摸不出模样。

故事很快结束,又是一个空白的扉页,只有四个大字,换脸再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冷风,忽然吹起了她的裙角,阿初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仓惶的大眼回望着空无一人的藏书阁。

点了一盏如豆黄灯的藏书阁内一如往日的宁静,只有外头细碎的说话声和姑娘们轻柔的笑语隐约传了进来,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萦绕不去。

噎了噎口水,阿初伸手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臂,飞快地把书册夹在几本棋谱里抱起便提着裙子下了楼。

微弱的灯火晃了晃,一抹身影掠过书架子,罗裙之下,精致的镶珠绣花鞋若隐若现。

为期一天半的考核很快便过去了。

考核过后,长宁书院的年假就开始了。尽管只有寥寥无几的人选择离开京城,像罗依彤便启程去蜀中的外祖家,京中的各人也很快投入到年底的各种准备中,跟着自家女性长辈学习管家技能,也为年末各家宴会做最后的准备。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阿初便跑了一趟苏府,见苏笙虽然精神还很颓靡,但脸上已经开始有点血色,说话都有了力气,她也就放心来,撸起袖子把心底列好的事务逐一处理掉。

云易年底公务越发忙碌,朝中比较大型的祭祀活动及年末年初的庆典都需要亲自过问安排。作为家中长女,阿初少不得被刘氏抓去帮忙年底算账,还得抽空量身裁衣,准备各家年礼,还有司州云家本家的各种问候礼节。

而在准备长辈年礼的时候,阿初有感不能承欢祖父母膝下,跟母亲诉说了为人孙辈的遗憾,母女二人忆及祖父母对她们的偏爱和信任又是一阵眼红,泪意盈盈。

不到一天,比阿初空闲的云一诺毫无反抗余地地被其他三位至亲外派作为代表去给祖父母贺年了,天还没亮便带着护卫等离京远赴云家的老家司州。

笑容温柔得如水般沁人心的阿初挥着小手绢送别依依不舍的亲弟,挽着亲娘撒了好一会儿的娇,心满意足地翘掉了见庄头仆妇等行程。

此刻,被大刘氏亲自下令拘在自己院子里的林染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长宁书院第一学年结束,该埋的线都埋得差不多了,节奏应该可以快些。

本文主打一个日常生活,琐事肯定会比较多~但这些琐事其实也是一个女子不断成长的过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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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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