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是大齐皇室及贵族们固定的踏春行程,因今年双春雨水较多,出行的日期一直没能定下。直到上月钦天监观过天象,才请旨定在了三月末。
好不容易天色放晴,不少京中子弟都密锣紧鼓地苦练骑射,意图在春狩一展身手,博得头筹。这份暗暗争先的势头也发展到长宁书院,不少学生受家族影响,纷纷拿出年末考核的劲头,务必要让自己文武兼备,既能在女眷茶宴中出彩,也能在马球投壶等竞赛中表现出色。
整个书院都弥漫在一股心照不宣的努力当中,连林染都像打了鸡血般下课便跑去校场跟罗依彤等人相互切磋。如火如荼的热情中,躲在藏书楼的两人显得过分的悠闲与懒散。
“按你查到,裴慕文当年也算帮了我不少忙。”
怔忪地看着手中的卷宗,阿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严春华。
三年前,是裴慕文意外发现太子和顾思衡与江家死侍商讨除掉颜姝儿,告知了临安并帮忙安排了后路,虽然后路就是一匹马,但也为她争取了些许时间,不然她估计会无声无息地死在皇庄的一角,事后也只得一个意外或者急病而亡的结果。
“他小时候曾在漠北度过一段日子,后来进京后他还没出仕,受尽冷待,若不是当时颜姝儿和临安拉了他一把,估计也熬不到出头。”尽管裴慕文如今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官,但有了功名跟白身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至少,裴家长房和那些瞧不上他的人都不能随意欺压他了。
“他该不会跟原来的颜姝儿相识吧?”裴慕文在漠北的时候,颜姝儿也有几岁了,颜家一直讨好宁家,不排除两人见过面。但若是这样,裴慕文应该会发现她与颜姝儿的不同……阿初皱着眉回忆许久,当时她跟裴慕文的交集不多,只记得那是个看着有点懦弱但很有耐性的少年,她和临安有时看不过眼帮过他几次。
“认识也不出奇。从查到的信息中,他对当时的你并没有恶意,而且顾先生和太子是反对除掉颜姝儿的,甚至只打算圈禁,只是后来江老将军坚持……”严春华眼带同情地扫了她一眼,“你说是顾先生亲自来杀的你,我总觉得有点不对……但你不可能记错。”
“恐怕只有顾渊知道为什么了。”临安应该也知道,但说起颜姝儿那孩子的表情就不对劲,阿初不希望挑起她的愧疚。至于顾思衡,阿初默了一下,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以现在的身份去问这个问题。
严春华垂头看着书案上她方才写出的几个名字,其中第一个便是裴慕文,再想起方才阿初跟她提及的案子,失笑道,“难怪哪怕文娘下场那般凄惨,京中依然有裴二爷情深一片的佳话。这名字还真是毫不掩饰他的心思。”
阿初眸中掠过淡讽,“男人,越是没有越是要标榜。”
真爱就该放手,这种禁制爱的戏码得霸总才能上演,舔狗很容易悲剧结尾的。
严春华兴致一起,顺手写下自己和阿初的名字。“你说我的名字是桃李满春华,那你呢?”
阿初凝视着她大气端庄的楷体,忽然想起那日在漫天花瓣中那人也问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揶揄道,“你该不会也认为我的名字也出自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严春华掩唇轻喃,神色一晃,眼中蓦地迸发耀眼的神采,有如晨光般明亮璀璨,“这是出自何诗?”
“啊,你居然没听过?这不就是纳兰的词么?”阿初还是第一次看到严春华这个样子,惊讶地把这首词背了一遍。
严春华飞快地摊开宣纸,连笔也没细选,直接取过笔架最近的毛笔,润墨挥毫。片刻间便把方才阿初念的词一字不漏地写下,表情愉悦得仿佛发掘了珍宝般,唇角都压不住地上翘。
“好词!我自问熟读诗词,竟从未听过这美丽的词句。”严春华双眼熠熠发亮,连一贯素净的容颜都焕发出一股亮丽,“阿初,我从不知你有如此文采?”
“等等,这不是我作的词,你没看过纳兰的词吗?”阿初一愣,连忙否认。
“纳兰?”严春华偏头细想,“我自幼喜爱诗词,可以说没有曾载书册而我没看过的,但这位纳兰,我是真真没听过。是你随父外放时遇到的才子?可有问师承何人?”
“什么啊……他……”不对!阿初猛地一僵,她想起来了,纳兰是在她之前的世界最后一个封建皇朝的人……阿初自幼长在大齐,知晓的历史基本与认知里的差不多,只有轻微的偏差,所以她一直没认真想过时间的问题。如今的大齐,还没有纳兰这个人现世过!
【你的名字可是出自人生若如初见的诗句?】
【我在问你名字,你念什么诗啊?】
蓦地,顾思衡曾随口而问的话犹响在耳边。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凝固,耳边除了那句话便是一片耳鸣,来自心底的恐惧感让阿初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若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阿初?”严春华从获得瑰宝的喜悦中回神,只见眼前的姑娘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看起来非常惊恐。严春华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笔握着她的手,手心一片的冰凉,“怎么了?”
阿初怔怔地望着她关切的脸,唇吃了地动了动,宛若自语般低喃,“他知道……”
没头没尾的话让严春华略有茫然,但看她无意细说,只是不停地轻颤,连从来散漫的眼尾都隐约泛红,连忙搂着她安抚,“别怕,没事的。”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际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如同神明的怒火,把整个天空撕裂般。没多久,隆隆的雷声天际传来,由远而近,震撼人心。
如豆的雨滴应声而至,打在瓦片上,夹带狂风卷入窗户,落在地上溅起一层烟尘。整个京城都在同一时刻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雨来的突然,街上的人们匆忙寻找地方躲避,或披上雨衣,纷乱地整理着商铺及门口的摊车。
雨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她的脑子,如同她的视线。
杂乱的思绪夹杂着很多她不愿意想起的片段,纷扰在她脑中,那日她仓惶地跑了很久,好不容易逃过了无情的死侍,却逃不开他的追击。袍摆染着鲜红的少年,墨发飞扬,清俊温雅,说着哄她的话,那双曾教她写字的修长白皙的手,却握紧了染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进,逼得她步步后退。哭泣着哀求的临安,面色不改的顾思衡,是她绝望前看到的所有。
自己是抱着怎样无所谓的心态跃下山崖,阿初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她,希望一切都结束,哪怕一睁开眼还是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老板咒骂般的催促也不要紧。
人为什么会忘记一段记忆?那不过是因为,不想要记起罢了。
愣愣地望着街上奔走的行人,雨水溅落在地,点点水花沾湿了她的裙摆,连干净的云头鞋都沾了些湿意。忽然,一种被注视的警觉慢慢拉扯她杂乱的思绪,阿初轻眨了眨干涩的眼,缓缓地抬头。
对面的酒楼门前已站了不少避雨的人,他们头上是酒楼的牌匾,再往上便是酒楼二楼的雅座,竹帘被卷起。阿初一点一点地往上看去,意外地撞入一双复杂内敛的眼眸。
雨势少了些,眼前不再模糊,她怔怔地看着那抹站在雕花栏杆后的身影,鼻子无端地一酸,视线突然朦胧,眼眶有种酸涩的刺痛。跟飞溅到身上水汽的清亮不同,温热的泪从眼眶跌出,划过白嫩的脸颊,顺着她的下巴跌落。
“公子,是云姑娘。”墨青走到栏杆边,顺着自家公子的视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对面的门楼下躲雨的姑娘。视线扫了扫,不见另一个身影,略带疑惑,“奇怪,她怎么一个人在那?”
墨青侧首一看,自家公子冷白的俊容上一片肃杀之气,连惯带浅浅弧度的唇也抿紧,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得发白。一种奇怪而又静谧的气息缭绕在他和楼下那个姑娘之间,墨青看不懂也无法介入,顿了一下,他轻声问道,“公子,要过去吗?”
顾思衡一瞬不移地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沉吟半响,“她不许。”
低哑的嗓音听在墨青耳里竟有几分隐忍与压抑。墨青莫名其妙地看向那边的姑娘,只见她分明看到了两人,却依然面无表情地抬头注视着,没有装作看不见,却也没有任何示意。
这两人像是在角力般,一种诡异的紧绷在视线交缠中牵扯。
“把伞交给她吧。”扶在栏杆上的手紧紧地用力,顾思衡神色一松,似是无奈亦似是妥协。那个没良心的小姑娘,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无悲无喜地看着他,带着泪光晃动,却分明地跟他说着,别过来。
之前只觉她迟钝,常让他无语,后又觉得她迟钝挺好,不会让他心疼。如今方知,她不过是刻意遗忘罢了,那般敏锐的姑娘,怎么会毫无感知?
“公子,你惹云姑娘生气了么?”墨青接过伞,踌躇地问。
顾思衡眼角余光都没有扫过他,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看样子,是确实惹恼人家姑娘了。墨青煞有介事地环胸抱手,“那公子还是去跟姑娘道个歉吧。姑娘性子好,定不会为难公子的。”
性子好?顾思衡挑眉,那个倔强的姑娘呵……看似随和,凡事都游刃有余,但遇到自己在意的事时,却非常的自我。不想说的不说,不想谈的不谈,不想理的不理,便是不立危墙这事,她都阳奉阴违多次,只因她有想要做的事。
“她不许。”不许他走过去,哪怕只剩下那一步。
墨青无奈地叹口气,说出他娘的名言,“公子,有时候姑娘说不要,便是要,说不许,便是许,说不想,便是想。你得看情况,不能光听话啊。”
顾思衡蓦地转头,双眸疑惑地望向他,“这样么?”
应该是吧。墨青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反正我娘是这样说,我爹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相亲相爱近三十年,那应该不会错。话音才落,手中已然一空,墨青一愕,那个墨绿色锦袍的人已经打着伞足尖一跃,顺着雨水落在了楼下。
墨青咋舌,除了年少时追打林世子,他家公子什么时候这般冲动莽撞?
瞳孔颤动,阿初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长身如玉的人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心头涌上一丝悸动,藏在衣袖下的手无措地弯曲成拳。
他站在她身前,微微倾身,墨发以白玉冠束起,伞随着他的动作向她倾过来。他望着她,深眸映照出她的面容。雨滴沿着伞骨,落在他的肩膀,打湿了他墨绿色的锦袍,晕开一朵朵黑色的花。
雷声刚过,雨势又大了,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雨声,重重地敲在伞上,啪啪的声响几乎盖过了那些躲雨的人吵杂的交谈声。雨点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水花,溅湿了她与他的衣摆。
无数的雨帘形成了一层雨幕,在这把伞下,把他们与世界隔绝开来。
“你过来了。”阿初的声音很轻,若不是靠得太近几乎听不清。
顾思衡眉梢一挑,唇角微勾,略带几分无奈地点点头,“嗯,来了。”
阿初慢慢地蹙眉,无端地觉得委屈,黑眸盈上泪雾。
他是不是逼得她太过?叹了口气,顾思衡抬起手,轻轻地拭掉她脸上的泪。与雨水相比不过微暖的泪滴,此刻却灼得他指尖发烫,心头生疼。
“我说过的话,一句都没记住?嗯?”低头看进那双眸子,压下内心的酸涩感,嗓音微沙哑地道。
【耳听三分假,眼见未必真,日后……若有疑惑,与其去打听,不如直接问我。】
她能信吗?他的心。
那种不安萦绕心头,她的眸中闪过挣扎,身子轻微后仰。又像是不服输般,眼神逐渐坚定,慢慢勇敢地直视着他。
“我……”在她理智还纠结的时候,唇已轻动,带了丝哭嗓的声音犹如低喃,“听说了一些旧事,不知道该不该信。”
隐带阴霾的眸底瞬间亮了,呼吸隐约一颤,顾思衡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你在那年春狩,曾……追杀……颜姝儿?”他的目光仿佛在鼓励,又仿佛在期待,阿初艰涩地吐出每一个字,视线紧紧盯着他不变半分的笑容。
她手拿着自己此生最好的牌,顺应她的心赌这么一次。
他的眼角弯了弯,没有丝毫迟疑,“她唯一的生机便是死在我剑下。”
黑眸圆睁,阿初唇张了张,所有的字眼却都堵在喉咙。
高悬的心骤然放下,呼吸瞬间缓了下来,纷乱的思绪却倾泻而下,几乎把她淹没,无法集中在他那句话上。然而心底却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仿佛这个答案早就刻在那儿,只等她掀开覆在上面的轻纱。
顾思衡垂在身侧的手轻抬起,朝她伸出。
没有一丝迟疑地踏前一步,阿初顺理成章地撞入他怀中,耳边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我外祖曾任扬州知州,年少时兴起,便打了主薄的主意。在扬州的户籍当中,有这么一户商人,家中只有兄妹两人,他们有完整的出生记录,兄长求学的名额记载,四时采买均有登记在册。即便他们从没出现过,但作为大齐子民却是真实存在,邻里也一直听闻他们的事。扬州很好,气候和民风都是她喜欢的,她定能适应。”
虚假户籍?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分外清晰。那些悬在心头许久的问题,有了答案。
顾太傅的夫人是成安帝远房表妹,其父曾在扬州任职,掌管着一州的民生,捏造一个户籍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后续还费时间维护,打造人设,那就真的只能说顾思衡这人……
太闲了吧。
闲得,提前为她铺设好这么一条康庄大道。商人,不愁吃喝;兄长,有人撑腰庇护;扬州,气候和风俗都是那时候的她喜欢的。
笑着把眼泪蹭在他胸前,阿初轻轻推开他,抬眸道,“顾大人好算计……就不嫌麻烦么?”
她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受了不少委屈。顾思衡眼底涌动着毫不掩饰的情愫,深刻而炙热,仿佛怕吓着她般再次就着雨势的遮掩把她揽入怀中,喉结轻滚,声音也变得沙哑,却隐约带着笑意,“甘之如饴。”
只要她能踏出这一步,他再多的算计,再久的等候,都是心之所向。
素秋拿着伞恶狠狠地瞪着拦路的墨青,后者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家公子在哄姑娘,素秋你就别过去捣乱了。”
闻言,素秋更恼了,“大庭广众之下,你家公子是想要毁我们姑娘清誉吗?”
这……墨青四周看了看,因为雨势越大,街上已没什么人了,门口躲雨的人都纷纷进了店内,店家为了不让雨水弄湿内堂连竹帘都全放下了。雨水几乎把这边和对面隔绝了,饶是他的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一抹墨绿色的模糊身影,更何况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怀的姑娘。
“公子有分寸的。”
“若顾大人真心对我家姑娘,那便堂堂正正地上门求见,如此这般算什么?”他敢来,老爷肯定敢撵出去。素秋明眸一眯,阴恻恻地道,“我家姑娘身子弱,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说罢,便要越过墨青过去。
墨青灵活地侧身拦,却被素秋反应极快地绕过,顺道还狠狠地踢了他小腿一记。趁他低呼之时,娇俏的丫鬟已打开伞冒雨走了过去。
“姑娘,雨太大了,我们先进店里躲躲吧。”
一道清冷带着鄙夷的目光落在墨青身上,他都不好意思去揉小腿的痛处,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连忙撑伞走过去,迎自家那个怀中的人和手上的伞都被丫鬟抢走了的谦谦公子。
【跳崖的感觉比笨猪跳更爽,但并没有传说中那种一痛便失去知觉的干脆。
钻心的痛楚并没有放过她,身体各处无一不痛,尤其是头。她吃力地张开眼,顷刻前还面不改色地追杀她的人,此刻已跟着她跃出了山崖。
蠢货。
她满是血的唇动了动,话没说出口,但喉咙涌出了大量腥甜又浓稠的液体,因姿势问题流了她一脸,她却无力伸手去抹掉。
那个被她逼得从毒舌不耐慢慢转为从容不迫的少年,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神情,双腿无力般跌坐在地上。
哼,活该,被她吓怕了吧……
朦胧中,她看到少年满眼痛色,手脚并用地爬过满是碎石地山涧,来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颤抖得好比她抄完一百遍道德经般,在她眼前晃荡,却迟迟不敢落在她身上。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个追杀她的少年,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至少她还是完整的,没碎掉。心里的天平随着这个想法平衡了些,刚升起的恨意没趣地散了。
少年低着头,墨黑的发丝垂在她脸上,沾上了她的血。
痒痒的,但她已无力撩开,甚至连开口都困难,只能勉力扇动睫毛。
“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少年低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天边般遥远,还带着不利索的颤抖。“不是说了,别怕么……”
谁特么一边拿刀追杀人一边还让人别怕啊!怒气骤起,带动一道气从丹田涌上,她声都不吭地喷了一大口血,毫不客气地沾了少年一头一脸。
那双如墨的长眸,倒影着脸色死白的她,蓦地碎了眸底的自信,疯狂的怒气夹带着绝望泛滥,看得她舒心极了。
蓄了许久的力气,她颤抖着手指勾了勾他的尾指,在他看向她双眸的时候,竭力地低喃。
“顾渊,好疼……”
话音犹在飘散,她所有的意识都归于无边际的黑暗,把她舍弃的一切都抛在了闭眼之前。
看吧,她很小气的,她痛,她死都忍了,但她绝不让他好过!
少年的心像是被尖锐的利器一遍遍地凌迟,痛得无法压制地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一抹深刻的恨意如暗火般在眸底深处点亮。
对他和她的恨意,如烙印般刻藏在他的心底,唯他知晓。】
终于解决历史问题,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了~
顾大人追妻成功在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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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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