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晚自习早已结束，女生宿舍发出阵阵喧闹。女生们大声聊着八卦。而李茵端坐在她的书桌前，看这架势，已然进入游戏的战斗预备状态。

室友们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她们偶尔也会玩一些游戏，但不似李茵那般投入。

沉浸在游戏中时，键盘鼠标发出的噪声会比较大，李茵不时投喂零食安抚她们的情绪，不过室友倒也并不十分在意。李茵庆幸室友都是好说话的人，晚上其他三人多半在娱乐，煲电话粥的、看直播的、追剧的，还有在宿舍做瑜伽的。

如果女孩们知道新买的瑜伽垫将在宿舍不起眼的角落存放四年，最后被低价挂上跳蚤市场，或许就不会一时脑热将它买下来了，还要美其名曰响应校园体育月的号召。

就在比赛的前三天，时雨说出了那惊天动地的战术——“三蹲一堵”。

两人听完，不禁在心里感慨，真的不当人啊。

“没办法，这是我们目前的最优解了。当然，我们也可以灵活变通。”时雨语调轻松，说的却是魔鬼的话语。

“我算出了最具性价比的方案。”田野列出了他的数据库，“到时候，我们可以按这个标准去配备头甲和枪械。”

“辛苦了。”时雨打开仓库，问起上次的事，“枪练得怎么样了？”

田野顿时不像刚刚那样能说会道了，支支吾吾应着：“在练了在练了。”

“你呢？”时雨又问，这句明显是冲着李茵来的。

半响没回应，她其实已心虚得汗流浃背，许久之后才说话：“刚刚卡了，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时雨说。

“对了，你说的电线杆蹲，是怎么个蹲法？”李茵问。

“进地图就知道了。”时雨说。

在大家熟悉的零号大坝水泥厂的一处入口，时雨标点：“就是这里。”

这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一段路，稀松平常。谁也没有发觉，头顶居然有一根电线杆。

“知道怎么上去吗？”时雨问。

李茵朝上瞅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秘诀，沿着墙跳过去就能够到达电线杆顶端。

她跳上去之后，田野跟着也想跳过去，却被时雨拦下了。

“你就别上去了，人多看着怪显眼的。”

“……好。”

“就让李茵一个人在上面吧，我们看着。”时雨道。

“我显眼吗？”李茵问。

“放心，敌人都是笨蛋，从来不抬头。”田野说，“起码我从来不抬头。”

就这样，李茵蹲在电线杆上，田野和时雨两个人在边上的树丛里潜伏着。

没过多久，受害者闪亮登场。

一只跑刀的鼠鼠全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危险，边跳边跑着经过了水泥厂外围。正准备跑到两棵树之间去掏一只鸟窝，他就发现，电线杆居然开枪了。

可怜的鼠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在他还在纳闷电线杆为什么会发射子弹时，他就已经回到了大厅的特勤处。

“这招果然有用，看来敌人是真的不抬头啊。”李茵感慨。

她又仔细想了想，就算是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抬头看天上的电线杆吧，那未免有点太离谱了。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离谱的方式，帮助他们在比赛中赢得了一线生机。

“不过比赛用这种手段，是不是不符合道义啊？”李茵问。

“那你猜我是怎么道心破碎的？”时雨笑道。

李茵摇摇头。

“等你遇到就知道了。”他说。

时雨其实是见证了室友黑化的全过程，从此也加入了混沌邪恶的阵营。

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李茵有事不在线。在王创和刘瑞两人的恳求下，时雨终于答应和他们玩两把。

毕竟他们帮他带过两回饭，这已经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我后来又仔细琢磨了，想想这不人道啊，我可是正义的伙伴。”刘瑞面对着两人立下他的正义宣言。他当然不知，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那咱们就正常玩。”时雨说。

在时雨的带领下，三人逐渐回归正道，开始辛勤跑刀之路。

谁知连着几局，整队全部被撤离点或者某个阴暗角落蹲着的老六截胡了。

“我辛辛苦苦捡的一背包蓝啊。”刘瑞哀嚎。

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管了，咱们起全装。”刘瑞把传家宝的好头好甲全拿了出来。

“认真的？”时雨问。

“干就完了。”王创也这么说。那就跟他们起装备吧，时雨想。

起了全装，结局还是一样被阴死。今天怎么都是老六，防不胜防啊，大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玩大坝……我在航天基地被阴死，我可以这样想，他装备挺好的吧，那算了吧，大家都是四五十万的装备进来不亏。”

时雨听着刘瑞的哀嚎，也见证了圣经的诞生。

“一个臭大坝……十八万战备进去，博了我几百万的装备……哎哟，我真难受啊！”刘瑞说着说着，留下了心酸的泪。

“来吧，加入我们夺舍大队。”王创在一旁撺掇着。

“这不逼着我也去阴人吗？我不去。”刘瑞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来吧来吧，我再教你个蹲点。”王创回归他的老本行。

时雨也打累了，甘愿滑入到不劳而获的深渊。

刘瑞起初是带着些良心不安的，但当蹲死一位满装的干员后，他就真香了。

“我去，包里居然有大红！”刘瑞大喊。在大红面前，一切道德都是身外之物。

“你别怪我，我也被人阴死过的。你懂吗？我也被人阴死过的……”刘瑞的黑化就此完成。

时雨当然也是这么想，这就是他道心破碎的全过程。没经历过这些的队友们一定还无法理解他，不过迟早会明白的，他想。

“下面是不是该实践一下你的堵桥**了？”田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不急，这个等到比赛时候再用。新干员的技能，你们试过没有？”时雨切换到特战干员界面，查看起技能说明。

两人摇了摇头。这次更新出了很多新干员，他们还没来得及研究。

时雨说：“走，我们三个人都选新干员。乌鲁鲁，就是那个大胡子，一起练习他的大招。”

这位干员，看长相就觉得颇具特色。试了一下技能后，发现真的很imba。

他的大招可以操控巡飞弹控制界面，发射到想要它到达的地方。虽说操控的难度有些大，但一旦掌握熟练之后，精准命中敌人，就可将其击倒。不得不说，这个大招还是非常有用的。

“这个大招也太难操控了吧，”李茵一边按着wasd键，一边说。她很想让巡飞弹落到该落的位置上，但总是偏差了那么亿点点。

“来人了来人了，准备轰他。”时雨发现近点来了一位干员，连忙说道。

等到李茵大招CD重新冷却，她再度发射巡飞弹，成功击落了敌人。

这一发飞弹，同时也击落了她的好队友时雨。

正常来说，巡飞弹是没有友伤的，但是一旦命中敌人，就将实行无差别攻击。于是，在敌人旁边的时雨同样成为了受害人。

因为时雨开局对战时还被击倒过一次，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只精致的盒子。

“时雨……你还好吗？”李茵小心翼翼地问。

“你看呢。”尸体说话了。

“我们会为你处理后事的，安息吧。”田野故作悲痛，打开时雨的盒子，准备帮他整理仪容仪表，顺便把他的枪带回去。

时雨后悔让两人练习什么新干员了，他们就该老老实实玩他们的麦晓雯和蜂医。

李茵望向桌上袋子里买的三只红苹果，那是她三天的餐后水果。

当最后一只苹果被咬下，意味着比赛的那天即将来临。夜里，李茵久违地失眠了。设想着比赛当天的种种可能，想象着周围人们的视线，又想到了时雨，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不觉用被子将头蒙住，缺氧也许就能更快入睡了吧。

也许真的被闷到窒息了，李茵不记得是什么时间睡着的，睁眼时窗外的阳光刺眼得可怕。起身发现，室友们都一副苦相，表情同样是阴沉得可怕，李茵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周六大清早，是学生会例行检查宿舍的时间。

“茵茵燕燕，你俩不是学生会的嘛，能不能包庇我们一下。”汤圆圆天真地望向她们。

“……这不太可能。”她们无奈地回答。这样做就失去公平性了，况且，她们负责的是楼下大三学姐的寝室。

说着话的空隙，学姐们就来查寝了。

“垃圾桶里没有垃圾，床上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违规电器！”汤圆圆先发制人，大声念起了口令，好像在说什么规则怪谈。

学生会的学姐也被逗笑了，环视寝室一周，在表格中填了些什么。余光注意到李茵，对她说：“好久没看到你了。”

“嗯，我准备退出学生会了。”李茵说。

“什么？”学姐眼神里有深意，“这样啊，你想好就行。”

待到全部宿舍检查完毕，已接近午饭的点。

李茵提交完表格，下楼去食堂吃过饭，准备回宿舍。她穿过知行楼，被一道声音叫住：“学妹。”

李茵转过头，是何宇学长。看他微妙的表情，应该是知道她即将退出学生会的事了。

学长走近，脸上布满了疑问：“为什么要退出呢，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你还是对上次的事……”

李茵想到了那天和时雨的对话，他问出的那句“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在她脑海中徘徊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寻到了出口。

这不是她想要的。

“只是有些累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李茵慢慢地说着，学长也侧头认真听着。

“我能理解，那你照顾好自己。”学长说。

突然，他意识到，失去学生会这一媒介，和李茵的联系将越来越少。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想再开口就变得很难了。

“对了。”学长眼神有些躲闪，“就是……”

察觉到有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何宇抬头，从中庭的绿植处走来了一位器宇不凡的少年。

他径直走到李茵身前，开口道：“到时间了。”

李茵望向墙上悬挂的时钟，这才发现，离开场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学长我还有事，先走啦。”她朝何宇学长挥手，跟着少年转身离去。

原来她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坐标，望着两人的背影，学长释然了。

两人并肩前行，一路走过教学楼和宿舍，主干道两旁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你喜欢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时雨不经意问道。

“这得看人。”李茵望着他。她的眼里倒映出四周树荫的绿，这份色彩显得她更为明艳动人。

他想要囚住这一片生机的绿，想要据为己有。但他知道，这清澈的碧色会穿透一切阻碍，到达任何地方。

李茵感到她的手被轻轻握住，她并不讨厌。这是第三次牵手，每次的感触都不一样。这一次，他们终于坦诚面对彼此的身份，他们是绑定的队友。

“跑起来，田野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们了。”他牢牢握住她的手，一股力拽着她跑了起来。

尽管最近一直在跑步健身，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令人感到心情由内到外的舒畅。李茵把心中那些积蓄已久的不快都释放出来，把一切都甩在脑后。

手心渗出的汗意，并不让人感到不快，反而因为这份温度，对眼下有了切实的体会。他们就处在青春里，在这份生机中，追逐着他们的梦。

时雨背上的包随着身体颠簸着，柏油路的马路在视线中起伏。此刻的心跳曲线，也会是这样剧烈地波动着。

好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们可以这样尽情奔跑下去。

校门口的田野：谁为我发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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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