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平猜得没错，魏白此时确实正在和沈舒宸一起，往案发现场赶去。

路上，沈队还抽空和魏白转述了一下省厅下达的任务，以及那些卷宗的后续安排。

魏白听完沈舒宸讲述的工作要求，表面上波澜不惊地应下。

“刚刚在办公室，我已经翻阅了一部分，未解决案件的数量属实不小。”

他偏头看看沈舒宸，“现在又遇上新案子，可有的忙了。”

提到那些卷宗，魏白最先想到的是，那卷记载着十五年前，紫华山庄地下室杀人案的案宗，他的视线从沈舒宸侧脸移开，看向窗外道路的目光闪了闪。

沈队长开着车没注意到魏白的神色变化，而且此时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最近发生的事儿是真不少。

“案件重启的计划，其实从年后就一直有风声，等到最近才开始试行，我们市局分析研究，决定先重启哪件案子，最后侦破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计划施行的进度走向，是继续成立专案组逐一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还是改变方向，都要看第一案的成果了。”

魏白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脸上表情愈发严肃。

“卷宗的事先不想那么多，暂时还有段时间供我们研究”，沈舒宸提出建议，“眼下先把注意力放在刚接到的报案上。”

“嗯。”魏白点头答应，但脑子里一直还在回想着刚刚翻阅过的卷宗内容。

说话间，两人就到达了案发地点。

案发现场在闽江东路，具体点说，是停在窄巷里的汽车内。

死亡的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怎么看出来的呢？明黄色的出租车正堵住了整个巷口。

沈舒宸见车开不进去，便在巷口外，主路边停车，和魏白两人下车步行至小巷内。

这闽江东路位于老城区里，附近住宅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小区，里头居民自然少不了，闲暇时间充足，早上出来晨练的老大爷大妈们。

此时，街巷两头都被警方拉上了警戒线，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还挺有秩序，自发的围成一圈，朝着里面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沈舒宸和魏白分开群众，越过警戒线，来到案发的出租车旁。

痕检科的同事正对着车辆、尸体以及周边环境等，从各个角度不放过任何细节，一通拍照留证。

驾驶座车门大开着，死者仰面朝上，男人左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把刀，扎得极深，几乎看不见刀刃，只露刀的握把在空气中，车上广播还开着，沈舒宸仔细听听，好像放得是评书，正说到一场打斗情节——

“贼人伸手掏出腰间匕首，直接朝面前人扎去，当胸就是一刀，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躲闪不及，只听‘噗’一声，就见明晃晃的匕首，白刀子进去变成红刀子出来……”艺术家特有的嗓音和表演形式挺有记忆点。

沈队低头看看，现在确实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再瞧这被害人，死状极惨，除了当胸一刀，身上多处划伤，衣服破碎混着血液黏在皮肤伤处，最骇人的是他下半身，裤子被褪至膝盖处，男性生殖器被整个切割下，大喇喇的掉落在驾驶座位旁，男子双、腿、间血淋淋一片。

沈舒宸见这般惨状，觉得自己下半身都嗖嗖冒凉气，扫了两眼便移开视线督促手下队员勘验现场指纹、毛发等证据。

魏白倒是一直站在尸体旁边，等着楚法医验尸。

此时天气已有些闷热，血液经过高温烘烤，腥味愈发的浓烈，伴随着尸体的腐臭直冲云霄。

魏白本身嗅觉就灵敏过人，靠近出租车旁，他感觉那气味直接从鼻尖顶到脑门，被熏得脑瓜子嗡嗡的，魏白耸耸鼻子，微不可查地蹙眉，默默屏住了呼吸。

法医楚修然也是刚到，正戴起手套，打开工具箱，准备进行初步尸检。

现场物证对尸体的初步勘察工作基本完成，此时法医已经可以触摸或翻动尸体。

楚修然戴着乳胶手套，先用手指按压触摸尸体表面，感受尸僵范围程度，又扒开死者眼皮，用小手电照射观察了一阵，，之后对着座位上的尸体全身摸索一遍。

沈舒宸在一旁指挥完现场的勘察工作，就也和魏白一起守在楚修然旁边，等着他的验尸结果。

楚修然业务相当熟练，不一会儿就有了初步结论，“死者男性，全身有多处刀伤，且几乎都是生前伤，较严重几处，一处是下半身男性生殖器被割下，另一处基本可以判断为致命伤，是在心脏这一刀。”

沈舒宸看看还插在左侧心口处的匕首，点了点头。

“根据死者角膜混浊程度，出现白色小斑点，但未扩散成云翳状，尸僵已至全身等因素，初步判断被害人死亡大约六至八小时。”楚修然摘下手套，将眼睛往上推一推，抬头看看沈舒宸，“剩下的得通过法医学解剖，才能下结论。”

魏白看看现在的时间，默默计算，也就是说死者大约是在凌晨一点至三点时候遇害。

沈舒宸点头命人将尸体收入尸袋，回头问小贾，“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报告头儿，刚刚确认了，死者钟怀承，男，四十四岁，N市本地人，职业是出租车司机。”贾向荣接到报案以后，第一时间去调查死者身份，钟怀承是在自己的车上遇害，职业又是出租车司机，一查车牌号的车主，身份很容易就对上号。

贾向荣将收集到的被害人基本信息，发送到沈队手机上，沈舒宸仔细看了看，家庭背景那栏显示，钟怀承一家五口人住在一起，看基本收入算是个小康之家，父母是普通退休职工，妻子是某公司人力资源部门主管，底下还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

“报案人在哪儿？”

小贾指了指正在不远处接受问话的老大爷，“就是那位杨大爷，一大早上起来晨练，路过巷口发现了案发现场。”

沈舒宸走近一点，打量杨大爷，看上去六十多岁，身体保养得不错，瞧着身体硬朗精神也足，便上前与对方沟通，“大爷，是您发现的案发现场么？”

大爷眼神不错，口齿清晰，就是耳朵有点背，“嘛？”他将耳朵凑近一点沈舒宸，努力去听对方说的话，“你说嘛？你大点声！”一开口还是北方口音。

“大爷诶！我说，是不是你发现的案发现场！”沈舒宸扯着嗓子，提高音量又问一遍，旁边魏白也靠过来，想听听第一发现人如何阐述事情经过。

这回大爷听清了，“啊对对对！是我发现的嘞！我早上出来晨练，路过就看见这辆出租车堵住巷口，上前一看就发现里面死人嘞！噫！真是吓死个人！”

“大爷，你发现尸体时候，周围有其他人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魏白也在一旁提问。

大爷露出茫然的神色，沈舒宸拍拍魏白的肩，“你这样不行，看我来。”

“大爷诶！”沈队长拔高嗓门，“他问你发现尸体时，旁边还有妹有旁人儿嘞！”沈舒宸被大爷传染，说话也带起了北方口音，魏白在旁边听着强忍笑意。

“妹油妹油！”大爷摆摆手，“当时旁边就我一人儿！”大爷语气很笃定。

沈舒宸与魏白相视一眼，又转头吩咐贾向荣，“请大爷去局里做一下笔录，主要问一问事情经过、尸体具体发现时间和当时场景，如果大爷回忆起什么细节，或是觉得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立刻向我汇报。”

“是！”小贾领了任务，去做大爷的沟通工作。

沈舒宸刚刚嚎的那两声还挺费嗓子，最近天气也热了起来，吼几声觉得口干舌燥，和魏白刚回到车上就猛灌几口矿泉水。

这几日天干物燥，沈队长嘴角有点上火，刚才说话口型动作幅度大了点，现在唇角一片火辣辣的疼。

魏白瞅了两眼对方红红的嘴角，隐约还有点起皮。

等案发现场都勘察得差不多了，沈队留下几个人清理现场，自己带着众人回到警局。

沈舒宸一回警局，就先去了会议室，召集手底下队员，打算简短地开个案情分析会议，做一下后续侦查方向的部署安排。

魏白回到办公室翻翻找找，然后也准备去会议室，正遇上媛媛进来找他。

“魏警官，赵局找你，让我等你一回来就立刻通知你上去一趟。”

“好。”魏白估摸着赵局这么着急找他，八成是有重要的事情，遂点头就要往六楼去。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媛媛，“你一会儿去开会时候，把这个带给沈队吧。”

媛媛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哦哦，好。”

“谢谢。”魏白礼貌地笑笑，见她答应了，才继续往楼上走去。

媛媛上前赶两步，追问一句，“这个味道，沈队要是不收怎么办？”

“就说是我给的，他一定收。”魏白说完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

留下媛媛若有所思，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某个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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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沈舒宸手上正翻看丁梓湖送来的资料，后者自上次被队长那凉飕飕的眼神洗礼过，工作是愈发积极努力，趁着沈队出现场的工夫，就把被害人生平查了个底掉。

这时，媛媛探头探脑进来，见会议室目前只有沈队长一人，觉得时机正好，赶忙凑过去。

“头儿，这个给你。”媛媛把魏白交给她的东西，放在沈舒宸面前桌上。

沈舒宸拿起来看了看，一脸疑惑，“唇膏？你给我这个干嘛？”

放在沈队面前的，正是一支还没拆封过的唇膏。

媛媛虚指对方唇角，“天气干燥，沈队你嘴角上火了，用唇膏会好点。”

“不要，我一大老爷们用什么唇膏，又不像你们小姑娘，而且还是草莓味儿，用起来娘们兮兮的……”沈舒宸说着就打算将唇膏递还给赵媛。

手伸到一半，就听赵媛故作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魏警官一片好意，也不知道东西没送出去会不会伤心喏。”

“你说什么？”沈舒宸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这唇膏谁要你给我的？”

“魏警官啊。”赵媛无辜地眨眨眼，笑呵呵地对沈舒宸说，“沈队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给我吧，像我这种姑娘家家用起来正合适。”

说完作势就要拿过来。

沈舒宸赶忙收回手，生怕这唇膏被旁人抢了去，朝赵媛挥挥手，“东西我收到了，你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开会。”

媛媛捂着嘴偷乐，心说果然猜得没错，眼睛骨碌碌转一圈，收敛住嘴角坏笑的弧度，临出门前又加了句，“魏警官还说，草莓味的正适合头儿你用。”说完，一溜烟儿跑出门准备会议材料去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沈舒宸独自一人，心中既甜蜜又气得直磨牙根。

“小狐狸崽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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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