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宸和魏白才爬到六楼，就隐隐闻到上面传来的阵阵血腥腐臭气味。

等到两人吭哧吭哧爬到八楼，正瞧见贾向荣和赵媛，在楼道里上演“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戏码——估计是刚刚吐过，现在还泛着恶心。

小贾和媛媛也没少跟着出现场，场面该见的也都见过，如今这副样子，想来这次的现场确实视觉冲击力不小。

犯罪现场情况确实如关杰所说，惨不忍睹。

走进昏暗的房间，沈舒宸和魏白一眼就望见，房间正中央屋顶风扇上挂着的东西，依稀能辨认出四肢、躯干和头颅的形状，散发阵阵恶臭气味，几只苍蝇还围绕着它久久不愿离去——那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待沈舒宸和魏白反应过来时，也差点吐出来，这种强烈直观视觉冲击带来的生理不适，任何人都难以避免。

两人不约而同捂住口鼻，避开直视人皮，低头缓上片刻，等压下呕吐的**，才继续查看现场。

那是间大约五六十平的小房子，严格意义上说也没什么房型可言，还算规整的一居室，尽头是两扇窗，那是这间屋子唯一能让自然光线照射进的地方。

本来，这屋子就采光极差，房屋主人还将玻璃贴上深蓝色玻璃纸，单向透视，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屋里的景象，但同时，整个房屋环境就更加阴郁灰暗。

挨着窗放着床和衣柜，以及相对而置的一组沙发茶几。

房子东南角缺一块，凸出的墙体倒成了天然的隔断，贴着墙放上冰箱橱柜灶台，组出个小厨房。

哦，还有，一进来的左手边就有个小门，沈舒宸带上手套，打开看看，是一间逼仄狭小的卫生间。

现在这个洗手间倒是成了屋子里最“干净”的地方，因为外头的墙面和地板被喷溅了无数道血痕。

血腥气味争先恐后涌入魏白的鼻子，直冲大脑，墙上血迹形态各异，有放射状、有喷溅的长条血点，还有手指抹上去的指痕和手印。

魏白确认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但却有似曾相识之感，昏暗的环境、纵横交错的血痕，尤其是气味——血腥、腐臭……细嗅之下，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那是他梦里不曾注意过的细节，现在身置相似的场景，嗅觉灵敏的他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虽然太过相似的场景，已经让他出现轻微的应激症状，耳鸣、晕眩感和恶心感一同袭来，魏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表面尽可能维持平常的状态。

饶是沈舒宸看见眼前情景，生理上都有些不适。

他回头看看魏白，对方除了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其他没有什么异常。

沈舒宸从痕检人员那里要来两只口罩，分给魏白一个，两人将口罩戴严实，走向楚法医。

楚修然正在查验尸体，查验已经一塌糊涂、面目全非的残尸。

被害人的皮肤被整个剥下，身体倒在床边，血肉模糊，如今已经成了一团腐肉。

媛媛和小贾大概也缓过来劲，又走回房间，他们俩也要了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沈舒宸盯着地上那一团，再次询问小贾，“能确定死者就是方驰？”

“错不了，这房子是方的父母留下的老房子，现在产权就在方驰名下，分局调查他的就医记录与现场尸体的DNA采样一对比，就确认了身份。”

不怪沈舒宸要反复确认，这面目全非的遗体辨认起来难度颇高，幸好是死在自己家中，要是这幅样子被抛尸在荒郊野岭，过个十天半月，哪个能认出来这是谁。

“方驰也是一名网约车司机，与钱亮和钟怀承不同的是，他是在软件叫车服务兴起以后才入行，所用车辆也是这一行业里比较常见的白色别克，他的车子只能网上接单，无法直接从路边招揽。”沈舒宸与贾向荣站在一处，边等楚法医验尸的初步结论，边听小贾补充被害人的相关信息。

魏白这次没有一直守在尸体旁边，而是在这个一眼望到头的小房屋中来回转上几圈。

进屋以后，沈舒宸的注意力就没有离开过魏白，见对方边沿着墙绕圈，一边时而低头时而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沈舒宸走上前，也跟在魏白后面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在找什么？”

只见魏白的口罩被往下拉了点，露出鼻尖，他眉头紧缩，细微的皱了皱鼻子，“有没有闻到一股甜味，很淡，你仔细闻闻看。”

沈舒宸也学着魏白的样子，将口罩往下挪挪，来回踱步，凝神嗅闻。

“没有闻到……”

可以理解，魏白鼻子这般敏锐，也只闻到一点点气味，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沈舒宸察觉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房间里血腥味浓重刺鼻，鉴识人员来了以后，将现场痕迹证据固定完，就把门窗打开，穿堂风一过，血腥味果然消散许多，但同时，那缕若有似无的香甜气味，也随之无影无踪。

人皮已经被沈舒宸指挥着叫人给拿了下来，挂在堂屋正中央真挺渗得慌。

尸体这幅尊容，楚修然在这儿属实验不出太多信息，他根据尸体的腐烂情况，只能初步推断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

“三天以上？”沈舒宸皱眉，“也就是说方驰的遇害时间可能要比钟怀承早。”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之前来局里报案，说有人要害他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叫什么来着？”

贾向荣努力回忆，“那个疑似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叫徐……徐……”

“徐”了半天，全名没想起来。

“徐家殷。”魏白在一边小声提醒。

小贾一拍脑门，“啊，对对，就是这个名，叫徐家殷。”

“你让小丁先查查，这个徐家殷在不在他们六人聊天群里。”沈舒宸有种不好的预感。

媛媛听到说起徐家殷，立马汇报，“薛哥昨天下午送对方安全到家，结果今早又接到他的电话，说有新情况务必要警察去一趟，所以薛哥中午又去对方家……”

赵媛看看时间，“去了得有两三个小时。”

“联系薛锋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最好能带回局里问话，如果徐家殷也在当年这个聊天群里面，他与这几桩案子的联系很大，说不定知道什么隐情。”

“是！”小贾最擅长这些联络传话工作，逃也似的离开案发现场，到门口打电话去。

“头儿，还有件事……”媛媛支支吾吾。

“什么事，快说，别跟挤牙膏似的。”

“之前你让我把几宗案子相似点找出，然后上报给省里，我昨天就报了……”

沈舒宸点头，“嗯，结果怎么样，上头怎么说？”

“所以陈厅今天来市局了。”

沈舒宸皱眉，想起陈方平，虽然和师父是故交，但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善。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自己长得这么不讨喜吗？

“是陈方平陈教授吗？”魏白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但语气里的愉悦之感不加掩饰。

后者点点头。

赵媛平常时候都大大咧咧，但对于八卦最为敏感。

从陈厅对魏白的关注程度，到现在魏白的反应，她就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又想到自己先前在局里口无遮拦，在陈叔叔面前暴露了沈队长对魏警官“图谋不轨”的那点小心思，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

“哦，对了，陈叔叔还带了个犯罪心理研究专家，看着挺年轻，但据说很厉害，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侧写师。”

沈舒宸和魏白交换眼神，两人心下都有了数，看这样子，上头是决定重启钱亮案，说不定几个案子有希望并案调查。

这边现场证据收集得差不多，那一团惨不忍睹的尸体，和令人作呕的完整人形皮囊被一同收进尸袋。

众人收队下楼。

媛媛内里心虚自己无意中“出卖”沈队，决定戴罪立功，趁着旁边人都没注意，悄摸的将沈舒宸拉到一边。

赵媛唯唯诺诺，“那个犯罪心理研究专家长得还挺帅……”

沈舒宸：？

沈队长满脸莫名其妙。

本想点到而止，没想到自家头儿这么不开窍，只好补充。

“而且好像还认识魏警官……”

沈舒宸：！

话已至此，沈舒宸要是再听不懂，那就真是个棒槌。

媛媛适时地表表忠心，“头儿，虽然追魏警官的前路漫漫、困难重重、阻力无数，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沈舒宸扬手想打人。

“但是！”媛媛做好防护动作，“但是我们刑侦队里上上下下都是支持老大你的。”

沈舒宸举起的手缓缓拿下。

媛媛乘胜追击，“而且您想啊，我们队里那几个”，她掰着手指头数，“小丁、小贾、薛哥……都是些不开窍的，也只有聪慧的我，能鞍前马后给您攻略魏警官的伟大事业出谋划策，增添一份革命力量，您觉得呢，沈指挥。”

沈舒宸思索，觉得也有点道理。

这不，革命战友刚给提供了一条有效情报。

沈舒宸抬眼，看见魏白正站在街对面的车边，远远朝这边看过来，静静地等着自己。

为着这个人，别说是革命事业，就连《孙子兵法》沈舒宸都恨不得研读一遍，然后一股脑地用来拿下对方。

沈队长斗志昂扬整理发型，摸摸鬓角本就不长的头发，冲魏白一笑，亮出明晃晃的白牙，大步走过去。

走马上任的沈指挥还不忘回头下达第一条任务，“赵参谋，走，咱们去会会这个心理专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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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