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舒宸保证的那样，他很快就返回楼梯间来寻魏白，前后离开没超过五分钟。

回来时，沈队长手上还多了个口罩，和一顶不知道从何处寻摸来的棒球帽。

走进楼梯间声控灯亮起，就看到魏白靠坐在墙边。

沈舒宸赶忙走上前，蹲下身查看。

他轻拍魏白的肩，低声呼唤，“魏白，怎么样，能走吗？”

魏白强打精神，抬头看向沈舒宸，见对方脸上写满担忧，他嘴角牵扯出一个浅笑，“我没事，只是坐下来休息一阵，能走。”

沈舒宸蹙眉观察魏白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发白不见血色。

他轻声和魏白商量，“我先送你回家吧？”

后者摇头，“不用”，但想来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帮不上什么忙，遂又补充一句，“我回车上休息会儿就行。”

说完便要扶着白墙起身。

沈舒宸拗不过他，连忙按住对方，帮他把口罩和帽子戴好，一边还解释，“外面全是记者，你和梁书维生前最后有过接触，要是被些不入流的媒体拍到，后面麻烦事可多着呢。”

魏白乖乖扬起脸，任由沈舒宸摆弄。

装扮完事后，沈队长双手搂着魏白腰侧，轻而易举将人从地上扶起，看魏白果然站得还算稳当，才稍微放下点心来，带着人往外走。

媒体大部分注意还是在梁书维的尸体上，几乎都把镜头对着那里，视线也全部盯着现场警察身上，试图从内部人员嘴里套出点独家消息。

沈舒宸和魏白两人便衣，低调从旁边绕过，来到停在离十五栋不远的车上。

沈舒宸帮魏白打开阿斯顿马丁副驾驶座位的门，后者乖顺坐进去。

“你在车里休息会儿，媛媛他们那里顶不了太长时间，我得过去……”

话虽这么说，但沈队长还是放心不下魏白，于是又叮嘱道，“要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

“嗯。”魏白点头答应。

沈舒宸看魏白如此乖巧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凑上去。

他也戴着口罩，就这么隔着两层聚丙烯无纺布，在对方唇上印下一吻。

“乖。”

没有留给魏白太多反应的时间，沈舒宸轻轻帮他关上车门，往现场赶去。

留下车里的魏白，脸颊渐渐染上红晕，甚至扩散到耳根，又至耳尖。

魏白伸手打开车内空凋，往下调低几度。

呼，大夏天的，真热。

沈队长安顿好魏白，迅速赶回现场，远远地就看见赵媛正被几名记者缠住。

赵媛正卖力地公关，“媒体朋友们，请你们注意，现场照片在警方还没有发布准确案件信息说明之前，最好不要散布流传，否则一旦阻碍到警方侦查破案，我们将追究散布者法律责任和刑事责任。”

法律中没有规定公民禁止拍摄警方执法过程，他们的有权利拍摄记录，所以媛媛只能不断强调声明，提醒外加警告媒体记者们，不要捕风捉影、胡乱编写散布不实谣言。

沈舒宸看赵媛面对媒体还算应付得过来，于是给他留下两名小警员辅助，自己则带着贾向荣上楼，来到梁书维的家中。

梁书维尸体那儿有问讯赶来的楚修然负责，他也不用操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需要找到梁书维为杀害钟怀承真正凶手的证据。

所以，仔细搜查梁书维家中很有必要。

以沈舒宸为首，小贾跟在其侧，鉴识科工作人员若干，一众人气势汹汹上楼来到梁书维家门口。

却看见一个人影已经等在那里。

贾向荣仔细一瞧，咦，这不是上头派下来的那专家顾问吗？

等在门口的确实是项运秋。

他见沈队长带人上来，主动抬手打了声招呼，在人群里环视一圈，开口却打听别人家老婆，“魏警官没和您一起来？”

沈舒宸挑眉，“项顾问找他有事？”

“倒没什么事，听闻跳楼自杀的梁老师是魏警官的高中老师，想来他受到打击应该不小，如果需要心理疏导，我可以联系师兄，也就是魏警官原来的心理医生。”

沈舒宸内心一动，心理医生？

魏白进队前，他看过个人资料，没有写到对方有任何心理问题。

但沈队长面上不动声色，“谢谢关心，他没事。”

他摸不清这个顾问对魏白到底是何态度，要说爱慕，那谈不上，刚刚那番话要说是关心嘛，好像也不是，总觉得这人身上似是套着层伪装，说不出的虚伪，但又挑不出具体毛病。

所以说，沈舒宸最烦和这些心理学家打交道，对方能从一个微表情读出你内心真实想法，自己却完全看不透对方，尤其项运秋还对魏白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沈队长就更不会给他好脸色。

遂冷漠地越过他，指挥技术人员开锁，进屋搜查证据。

梁书维家沈舒宸白天刚来过一趟。

大致格局还算了解。

客厅没有什么特别的，中式装修摆设，瞧不出什么猫腻。

鉴识科的人负责采集屋内指纹、毛发等。

沈舒宸是想无视项运秋，眼不见心不烦，奈何有人阴魂不散。

“我猜在梁书维的卧室，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沈舒宸余光瞥一眼书房方向，虽然极不情愿，最后还是戴上手套推门走进卧室。

房间没有开灯，落地窗拉着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光线。

沈舒宸找到开关，伸手将卧室的灯打开。

“这……”

沈舒宸深受眼前景象震惊——墙壁上贴满了照片、资料、地图、人像，以及一系列分析手稿，毫不夸张的说，这里材料收集齐全的程度和警方比都不遑多让。

小贾跟在后面进来，嘴巴都张成了“O”型。

“这，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吧！”他贴近墙壁仔细看那些资料内容，“钟怀承家住蓝田社区幸福家园小区，每天早上和傍晚六点，在万福广场旁地上停车场进行交接班，晚班交接前，连续三天在街边同一家快餐店吃饭……”

“我去！这么详细，梁书维还跟踪尾随钟怀承？”贾向荣惊讶地回过头。

沈舒宸也环顾贴得满墙的资料，经过放大的N市地图上，做了许多标注，不仅是钟怀承的行动线，他细看下来，还有方驰的行为轨迹，甚至在当年钱亮尸体的发现地点也画着红色箭头。

“不止是钟怀承案，梁书维和当年钱亮案，以及近期发生的方驰案都有关系。”

沈舒宸指挥队员，“快过来几个人，把这个房间里的物证都采集整理，注意不要有任何遗漏！”

项运秋站在房间中央，只环顾四周，没有其他动作。

要是换做魏白跟在后面观察现场，沈舒宸半点不会觉得多余，但现在换做项运秋矗在房间，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看什么呢？”沈舒宸语气生硬，是带着点敌意的，言下之意是，帮不上忙就别站在这儿碍事。

显然，项运秋没有参透沈队长的言下之意。

也可能是听懂了，却装作不明白。

他双手抱在胸前，抿唇咬住右手拇指。

项运秋的习惯性动作，神似魏白，却又不完全一样。

“我在想，梁书维行凶过后，会怎么处理从死者身上带回来的‘纪念品’。”

沈舒宸瞥一眼项运秋，看不惯对方和魏白相似的派头，遂移开视线。

但涉及到案子，他还是多问一句，“‘纪念品’？”

项运秋：“魏警官之所以会先一步赶来梁书维家，怀疑对方是凶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梁书维家原本住址，就在钟怀承遇害地点附近，说明他对那一带非常熟悉，知道这样一个天然隐秘的犯罪现场存在。”

对方听完却说，“不完全是这样。”

“我记得丁警官说，当时魏白特意询问楚法医，在钟怀承和方驰的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缺失。”

之前小丁在转述魏白离开前后的经过时，项运秋正和赵媛一同从旁边观察室出来，所以事情也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特意又去查了一下卷宗。”项运秋是这次省里特意请来的专家顾问，卷宗资料自然能够供他查阅，“钱亮的尸检报告里，明确写了，死者尸体中缺少一颗臼齿，并且警方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这颗牙齿。”

“这么说，这颗牙是被凶手拿走了？”沈舒宸蹙眉，“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杀害钱亮的凶手是他，就连钟怀承案是梁书维所犯的直接证据，警方都还没掌握。”

这一屋子的照片，只能说明梁书维暗中调查跟踪过几人，但无法确认他行凶杀人，而且梁书维现在自杀身亡，许多线索都没有相应口供，也没有犯罪嫌疑人供述，所以这时候的物证就显得尤为关键。

项运秋低眉思考，“如果能在梁书维这里找到那枚臼齿，甚至找到属于钟怀承或方驰尸体的缺失部分的话……”

沈舒宸：“那就找到梁书维是这几桩案件凶手的直接证据。”

贾向荣惊叹，“魏警官可真厉害啊！当时发现钱亮少了一颗牙，就能想到后面这么多！”

这句话真是夸到沈舒宸心坎里，夸赞魏白那比表扬他自己还要得意。

“沈队，您来看一下这些。”

说话的是痕检科的警员，他正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沈舒宸打开小盒，里面一排玻璃小瓶，被很仔细地密封好。

当看清楚小瓶里面装着的东西，沈舒宸瞳孔闪烁。

准确来说，小盒中是三个玻璃瓶，里面分别装着一颗臼齿、一截指甲，和一撮黑色毛发。

“带回去做DNA鉴定。”

“是！”

这一趟没白跑，沈舒宸有预感，这些就是属于几名被害人的身体部分。

但同时，他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下意识请教项运秋这个犯罪心理专家，“梁书维为什么要特意收集这些人的身体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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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