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闻舟想着他,夜里辗转反侧。
办公区内鼾声如雷。
男人主动让出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给女同事们做熬夜加班后的休息间,很好的保护了男女**。
也让她们能够好好休息。
而自己则索性搬到外间。
完美投入基层,工作也更好开展。
只不过折磨以孟昊为首的整支侦查队伍,每天和直属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和下课期间班主任还坐在讲台上有什么区别?
连句小话都不敢讲。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众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适应。
到早七点时。
谭玫抱着洗漱盆从支队长的办公室里探头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颗迷迷糊糊的小脑袋。
她们的视线和坐在窗边的蒋闻舟对上。
男人点点头,女孩儿们才一溜烟地钻了出去。
待歇至天光微亮,手机闹铃此起彼伏地响,盖在薄毯下的身影蠕动着强制开机。
孟昊一翻身,直接从简易床里滚到地上。
他伸出手无声哀嚎。
——救命。
等到睁开眼时,看到蒋闻舟早已得体板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挽起半截的白衬衣袖口紧贴桌沿,背脊挺拔端正,眸色微沉,目光紧盯着电脑屏幕。
为了不打扰大家休息,头顶的灯还没开。
只余一丝由屏幕散发的冷光,映在男人脸庞。
孟昊两眼发虚地爬过去:“蒋队,您这是昨夜没睡,还是今早刚醒?”
蒋闻舟冷冷睨他眼。
将自己打理干净的男人,发丝平整,根根分明,唇齿间透着淡淡的薄荷冷香,和油光焕发的孟昊形成鲜明对比。
孟昊没来得及照镜子,还以为自己和蒋闻舟一样清爽利落、英明神武。
直到从对方眉眼轻蹙的眸色底,瞥见那抹毫无遮掩的嫌弃之色。
黑眼圈、鸡窝头、凌乱邋遢、黏糊油腻、甚至因为刚起床,来不及洗漱,不可避免还带着些难闻口气的衰神,和另一侧清俊出众的超级大帅哥几乎贴在一起……
蒋闻舟耐心有限的指尖点住桌面。
一字一顿。
“洗脸去。”
孟昊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了。
怪不得刚刚谭玫那帮小姑娘进门,还轻声细语地指着他们这边偷乐呢。
原来是因为……对比惨烈啊。
孟昊痛哭流涕,至此直接丧失支队内部择偶权。
他离开前顺手打开办公室的灯,众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下楼吃完早餐后又折返,迅速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蒋闻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握着鼠标,不停翻阅两年前那桩案件的判罚资料。
自从昨晚看过陆淮栀抽秦所长巴掌的视频后,他就思前想后、夜不能寐。
虽然目前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能够说明这两桩案件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如果秦所长真的牵扯到了鉴定伪证。
那么可能就不止这一桩案情。
死因也更不会简单。
能让凶手毫不避讳的在公共场合动手,大概率多人作案,完美配合、隐匿行踪,事后抹除全部痕迹,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究竟是想寻仇还是灭口?
当初涉及鉴定结果错误的两名主检医师,虽然被指控追责,但因后续出具了详细的鉴定结果依据,由第三方机构再次复核,再加上专业律师的辩护。
总之拼尽全力的保住了从业资格。
也侥幸逃脱了刑事责任。
可奇怪的是……
在事件结束的三个月后,这两名主检医师突然前后脚从鉴定中心提出离职,放弃高薪稳定的体面工作,放弃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人脉的积攒,举家移民前往国外,至此失去行踪。
蒋闻舟头疼的很。
他叫来谭玫:“查查这两个人和死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谭玫接过来:“是,蒋队。”
孟昊洗漱完,吃过早饭,还特意给蒋闻舟带了一杯豆浆上来:“蒋队,何正清医生和舒岳医生已经通知到位,他们十点前会准时到达支队。”
“但是陆淮栀医生那边,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陆淮栀。
蒋闻舟脑子“嗡”地下,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
那抹鸢尾紫的身影撞进脑海里。
单薄的,纤细的。
不足盈盈一握。
“咳……”男人轻咳一声遮掩尴尬,随即道:“他一会儿就来。”
大半夜穿着睡衣被反锁在门外,没拿钥匙,手机自然也不在身上。
蒋闻舟稍显懊恼地想,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平白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还好昨夜临走前,他仔细叮嘱了一句,陆淮栀应该记得。
如果运气不好真的忘了,他就联系物业,麻烦物业的人帮忙上门打个招呼。
应该也能解决。
蒋闻舟没再纠结这件事,转头联系起开锁师傅。
而何、舒两位医生也很快到达市局,孟昊分别把他们安排在不同的会客厅里等待。
蒋闻舟到场后,主要是确认了熄灯三分钟内的重要时间节点。
例如陆淮栀听到的那一声闷响。
但两位当事人回答的结果却天差地别。
“我在睡觉。”
何正清坚持这一点:“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说:“我睡眠不好,所以每次休息都要戴眼罩和耳塞,什么停电来电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你们说的打斗声,我也没听见。”
“我连起床都是警察把我叫起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闻舟冷声询问:“秦域所长是你恩师,他这次意外被害,往日里有什么恩怨情仇,你了解的疑点,可以向警方提供信息。”
何正清淡然笑道:“老师于我有恩,但我们之间的关系点到为止,其余再深的,也不清楚了。”
他什么都不肯说。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根据警方了解,何正清与秦域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就能摆脱掉的复杂。
何正清出身贫寒,凭借自身努力考上云京市双一流大学,入学当天,他背着两只大的编织袋踏入校园。
连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而这座城市,这所学校,每年都会涌来无数寒门学子。
他们试图利用自身能力扭转命运、挣脱阶级。
可真正能实现跨越的人却少之又少。
考研、读博、顺利进研究所。
这一路离不开贵人的扶持。
而这个命定的贵人,就是秦域。
何正清接受帮助,从大一开始就和秦域往来密切,即便生活经济拮据,逢年过节也一定会带上礼物前往恩师家中拜访。
秦域尽可能的帮他申请补助,获得奖学金,以及通过人脉介绍的各种高薪兼职,让这个贫苦的小孩在求学期间,不用再为经济犯难。
让他毕业后能在云京市落户安家。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蒋闻舟用审视的目光,上下左右地仔细扫过何正清一遍,男人忽然就笑了。
他说点到为止?是到哪里为止。
其余再深的?如果他不知道深度,又凭什么把自己定义在浅处?
蒋闻舟没多费口舌,他是拿证据说话的人,也做好准备要重点调查何正清。
安排谭玫把人送走后,又到舒岳等待的房间里问话。
舒岳虽然也是秦域的学生,与何正清是师兄弟,但他和死者之间的联系显然要比前者简单的多。
也更配合。
“研究病历报告的时候我正头疼呢,突然就熄灯了,我愣了下,但看到外边的灯还亮着,我就给值班室发信息,对面回复说正在前往察看,我就没在意。”
蒋闻舟问:“你隔壁办公室不远的陆淮栀医生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闷响,你听到了吗?”
舒岳点头:“听到了,挺清晰的。”
蒋闻舟:“你没好奇地出去看看?”
舒岳摇头:“我当是谁撞柜子了,乌漆嘛黑的,也很正常嘛,而且我写了一整天的资料,累都累死了,头晕眼花的,有这断电的功夫,抓紧时间歇两分钟不比什么都强。”
蒋闻舟又问:“陆淮栀和人打斗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舒岳摇头:“没听见。”
蒋闻舟眼尾眯起来:“就只听到了楼上的柜子响?”
舒岳点头:“对。”
男人特地没提撞桶的声音。
舒岳也没提,没提就等于没听见。
可按距离推算,他能听到楼上的声音,就不应该听不到隔壁的……
毕竟陆淮栀被人从楼上踹下去,再砸翻空水桶的声音可不会小。
孟昊大胆猜测:“该不会是他们两个,一个在楼下关闸,一个在楼上杀人吧。”
蒋闻舟没回应,他让谭玫把舒岳也送走。
这两个人千辛万苦过来一趟,看似说了一堆废话,实则还是有不小的收获。
男人点上一支烟。
“让现场的人重新做个测试,从死者办公室撞倒柜子和在三楼走廊处撞翻空水桶的声音,传到何正清和舒岳的办公室里,究竟是什么动静,能不能听清楚。”
孟昊站起来:“明白了,蒋队,我这就去安排。”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从会客厅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像出了什么事。
蒋闻舟嫌吵,眉头刚蹙起。
孟昊便极有眼色地喊:“叫叫叫叫什么叫?”
谭玫冲进来:“是陆陆陆陆医生来了。”
陆淮栀?
蒋闻舟眉头微挑,想他倒是准时。
物业那边回信说敲门没人开。
原本这人要再不来,他都计划开车回去接一趟。
毕竟考虑到对方受伤了不方便。
孟昊学着谭玫:“陆陆陆陆医生来了,他来了你就请他进来,他是能吃人还是能放火,给你们吓成这样。”
谭玫为难地瞥了蒋闻舟一眼。
见自家领导没什么反应,这才硬着头皮侧过身,把门缝推得更大些。
恭恭敬敬地邀请门外等待的人进入。
陆淮栀脸色苍白,满眼的不耐。
俨然一副没睡醒,起床气也很重的模样。
黑色发丝松软随意地散落额间。
他穿着连帽立领冲锋衣、直筒工装裤、运动鞋,冷酷的学生气中又带着丝淡然禁欲的气息。
从头到脚都是很讲究的穿搭。
虽然上身版型稍显宽松,但整个人的气场也完全能撑得起来。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彰显权威的美貌简直是主人级别。
孟昊在看清他的那一瞬,也同见鬼般,“听铃哐啷”地将身体转向蒋闻舟:“蒋蒋蒋……蒋队。”
蒋闻舟冷静的视线跟着陆淮栀落座。
对方显得无辜,似乎也不知情,直到懒懒的身体在座椅靠背处舒展开来,才露出胸口处展平的名牌。
其上赫然钉着三个大字:【蒋闻舟】
他穿的是蒋闻舟的外套。
从头到脚。
都是蒋闻舟的私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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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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