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星望着他怒意丛生的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没有多少时间了,它快长大了……”该患得患失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对伴生蛊和沙王蛊之间的牵绊并不熟悉,但是照屠里的说法,既然爱意是蛊虫的养分,那蛊虫必定也会激发人的感情。
“等取了蛊,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你三言两语就想把一切都推给蛊虫,傅九星,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费劲心机不惜编造药护之法才留在宫门的,现在你又想把我一把推开…能不能出宫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他的声音带着讽意,眉梢挂着讥诮,苍白又邪气。
“还有,你如此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不爱又怎么样,我不想让你走,你就得像个物件一样,”他随手指了指房间里的桌椅,眼神冰冷,“…永远摆在我的屋子里。”
他把傅九星一把甩在床上,转身大步离开,房门被轰然关上,烛火被带起的疾风摆弄,摇曳不安。
傅九星埋首在被子里,片刻后,呜咽声响起,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清晰。
*
夜晚,羽宫庭院里,激烈的打斗声响起,宫远徴和金繁缠斗在一起,刀锋撞击发出激烈的鸣响。
角宫,宫尚角看着院中的光秃秃的月桂树出神,眼神悠长又深沉。
突然,一声尖锐的啸叫声响起,他猛地转身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远徴!是远徴的响箭!
宫尚角满目冰凉,握紧手中的长刀,朝羽宫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傅九星走在去角宫的路上,听到响箭的声音,脚步一顿,那是羽宫的方向。
傅九星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宫远徴了,自从上次的争吵过后,宫远徴再没来看过她。
她默默摸着袖中冰冷的硬物,片刻后,还是拿出来打开了脚上的镣铐。
钥匙是宫尚角派金复送来的,他把选择权送到她手里,而她,选择了让宫远徴安心。
可是这几天宫远徴实在不对劲,她被困在这房间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她想去角宫问问,也许宫尚角知道些什么。
夜色深沉,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傅九星走在路上,被寒风吹的鼻头发红。
刚拐过假山,就见宫尚角掀翻几个守卫,一脚踹开了羽宫的大门。
傅九星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宫尚角虽然一向看不上宫子羽,但是他极其看重宫门规矩,怎么会如此不管不管强入羽宫,难道是因为那声响箭?
能让宫尚角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定不是小事,傅九星轻轻跟了过去。
羽宫内,三三两两的侍卫倒地呻吟,廊下还有几个守夜的奴仆昏倒在地,空气中一丝迷香的味道若隐若现。
傅九星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宫尚角暴怒的声音:“立刻解开穴道。我数到三,如果宫远徵还没有站起来,我保证,天亮之前,羽宫不会再有一片完整的砖瓦!”
是宫远徴!
傅九星的眸子里掀起风暴,苍白的脸上被冰霜覆盖。
“不用这么麻烦。”
宫远徴猛的抬头,眼睛睁大,眸子里全然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会来!
傅九星踏进门内,见到宫远徴满嘴是血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心脏突然一阵痉挛,疼的她险些站不住。
左手猛的抬起,她的声音冷到骨子里:“你敢让他跪着?你算什么东西?”
宫尚角见她动作,急道:“傅九星,不要胡来!”
回应他的是宫子羽轰然倒地的声音,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抽搐起来,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嘴里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痛苦瞬间把他攫住,疼的他喘不过气,眼睛模糊一片,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噬咬他的内脏。
“你做了什么!”云为衫扑过去抱住宫子羽不断颤抖的身体,眼里满是慌乱。
金繁抽出佩戴指向傅九星,却在下一秒跪倒在地,同样面色惨然、痛苦不堪。
“解开他的穴道,否则,我要你的命!”傅九星娇小的身影如同索命阎罗,云为衫满眼泪水,急声道:“不是他做的,是我!你别动他!”
傅九星勾起一抹冷笑,眼神癫狂:“是你?他是为了你伤了阿徴?那就更该死!”
宫子羽被疼痛折磨,已然神智不清,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阿云的呜咽哭声,他想告诉她别怕,却再没有力气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月长老面色发白,他急声道:“宫尚角,快让她停下!”
“解穴!”宫尚角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个时候,只有远徴劝的住她。
宫子羽绝不能死!
月长老喝道:“云姑娘!”
云为衫像是回过神来,踉跄着奔向宫远徴,抬手为他解了穴道。
身后贴上一道温热的身躯,宫远徴抱住付九星声音嘶哑道:“没事了。”
他伸手握住她抬起的左手,十指相扣。
宫子羽和金繁身上的痛苦顿消,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云为衫用力扶起宫子羽,泪眼婆娑:“羽公子,没事吧,还疼不疼?”
宫子羽握住她的手,用力摇了摇头,看向傅九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恐惧,更多的却是杀意,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傅九星缓过神,转身看向宫远徴的脸,唇上血迹斑斑,她轻轻掰开他的嘴,一片血腥气扑面而来。
“疼不疼?”方才还杀意满满的人突然变得脆弱,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腔。
宫远徴摇头,把她摁在怀里紧紧抱着,因为自己受伤,她刚才差点杀了宫子羽,他知道她能御蛊,却不知道她的蛊这样厉害,也许,他真的留不住她。
傅九星,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了什么?是我?还是蛊呢?
“清风问叶手,云为衫,你果然是无锋之人。”宫尚角面色阴沉却并没有意外之色。
云为衫面色骤变,却无话可说,宫子羽也许会选择相信她,但是宫尚角,绝对不会。
她手心黏腻,身侧的宫子羽踉跄着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云为衫身前,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宫子羽,你是想包庇她吗?”宫尚角眸子更冷,身为执刃,德不配位,是宫门之祸。
“只凭清风问叶手,你就认定她是无锋,过于草率了吧,她是我的执刃夫人,不是地牢的囚犯!”宫子羽面色苍白却依旧掷地有声。
“冥顽不灵!”宫尚角抽出长刀,刀锋直指宫子羽,宫远徴抬手扶上傅九星的发,眼神却冰冷的看向宫子羽轰和云为衫,嘴角扯起的森然的笑。
无锋啊,他有些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云为衫看着身前高大的身躯,他刚刚被傅九星的蛊虫控制,金繁也已经力不从心,况且傅九星在这里,如果宫远徴动手,她绝不会坐视不理,这是一场必输的对峙。
她抬手用力抹掉眼角的泪水,抬高声音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无锋。”
“阿云!”宫子羽猛的回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承认了,宫尚角不会放过她的。
云为衫没有看宫子羽,反而对上宫尚角:“可是,我从没有做过伤害宫门的事……”
“没有做过伤害宫门的事,那你是用什么换取的半月之蝇解药?”宫尚角冷冷打断她。
云为衫眸子睁大,他怎么会知道?
“是上官浅,你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惊道。
“宫门的布防图,你用宫门的布防图换取了半月之蝇的解药,还说没有伤害宫门!”宫尚角的声音如同万年冰川下的寒冰,宫子羽的血瞬间冷下来。
云为衫反驳道:“不!不是的,那图是假的,我把宫门的布防从南至北全部画反了。”
宫尚角眼神微动,视线不自觉转向宫子羽,他目光呆滞,显然也是没想到云为衫会这么说。
“无锋的话怎么能信!”宫远徴凉凉出声,无视宫子羽愤恨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布防图已经送出去了,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徴公子怀疑我是应该的,可是傅九星就一定全然无辜的吗?”云为衫看向埋在他怀里的姑娘。
宫远徴怒道:“你胡说什么?”
“上元节当日,无锋寒鸦勒令我在完成任务之余,尽全力保护傅九星的安全,如果她和无锋毫无牵扯,无锋怎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傅九星听着宫远徴急促的心跳声,握紧了他的手,无锋的命令,确实怪异。
“我和无锋有什么——”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截断了傅九星的话。
明亮的火光燃起,屋外传来嘈杂声,房内几人面色大变,宫远徴把傅九星护在身后,全身戒备。
宫尚角踏出门去,宫门高楼上挂起了红灯,是一级警戒!
金复惨白着脸过来汇报:“公子,一级警戒,有人闯入宫门,劫了后山的东西!”
宫尚角脑中轰鸣,红灯警戒,无量流火!
他和月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追回后山的东西,绝不可以让他落入外人之手!”宫尚角脸色难看到极点。
“要快!”月长老也沉声发话。
一行人朝火光处奔去,傅九星不懂武功,走的慢些,却也朝着那处走去。
打斗声越来越近,几人缠斗在一起,傅九星双手紧握,仔细追寻着宫远徴的身影。
那刺客身手极好,宫尚角和他缠斗几番都没有占到上风,突然,那刺客挥刀动作一滞,肩上多了一枚暗器,是宫远徴赶到了。
宫尚角猛的发力,身形一晃,瞬间近身,却没想到那人毫不躲避,硬生生挨了宫尚角一掌,却也没有落到宫尚角手中,反而后退三步,抬手护住怀中的盒子。
几人向刺客逼近,那刺客动作却忽然顿住,眼神怪异的看向几人身后。
宫远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中杀意顿显,举刀就朝那人砍过去。
“不要——”
傅九星嘶声喊道,声音里俱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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