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安静到风吹动办公桌上的绿植，叶片发出的沙沙声都让姚嘉雨觉得这是一种噪音。

刚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倒了一次车从广州来到湖北，他的头都有些晕。

但脑子不晕，姚嘉雨此时清醒得很。

他把手中的报告单攥得皱皱巴巴，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迹。

但有七个大字非常清晰：

【确认为亲子关系。】

姚嘉雨反复调整呼吸，告诉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马上就能脱离姚家回到自己原本的家庭了。

明明是好事，但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紧张。

他的亲生父母会不会也像姚家人一样对他？

想到这个，姚嘉雨左手下意识地一抽。

办公室门被推开，负责这次事件的女警察柔声对他说：“你家人已经来了，就在隔壁。”

姚嘉雨低下头，盯着那七个字，没有说话。

“你现在要去见见他们吗？你母亲知道你还在，哭得很凶。”

从女警察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的家人还是关心他的。

……至少比姚家好得多。

“走吧，”姚嘉雨起身，把报告单折成小方片放进口袋，“早晚都要见的。”

女警察点点头，带他来到隔壁的办公室。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见到那一对夫妇后，姚嘉雨的心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

女人看到他，一把抱住姚嘉雨把他摁在怀里痛哭。

男人也取下眼镜，不断用纸巾擦泪：“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姚嘉雨僵硬地抬起手，最终也反抱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的怀抱好温暖……

这就是亲情的滋味吗？

女人哭了好久，才慢慢松开他，双手抚上姚嘉雨的脸，小声抽噎：“孩子，你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

她又哭了起来。

女警察连忙安慰着这对夫妇，说孩子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是好事儿，好事是不宜哭的。

姚嘉雨也慢慢红了眼睛。

女人终于止住了哭泣，谢过女警官，然后在警局里留下记录后，夫妇二人就把姚嘉雨带走了。

在车上，女人理好情绪，把家里的情况都一一讲给他听。

他是在两岁的时候走丢的。

准确来说，是被拐卖的。

那天，他的亲生妈妈带他出门，在没有监控的小商铺前，只是转身买瓶水的功夫，身边的孩子就不见了。

她怕极了，连忙报警，根据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监控，调查结果显示她的孩子被一群人贩子给拐走了。

监控太少，无从下手追踪。两岁的姚嘉雨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亲生家庭。

他知道了自己的爸妈都是教师，父亲萧连江是大学教授，母亲徐慧是高中历史教师，家里还有一个同胞妹妹。

徐慧注视着姚嘉雨好一阵，才说：“孩子，你要改名字吗？”

姚嘉雨愣了一下：“啊？”

徐慧：“当然你要是不喜欢也没问题，我们可以只改姓，不改名。”

在来之前其实徐慧已经做好了不改名字的准备，毕竟这个名字跟了自己孩子十四年，孩子都习惯了。

哪料姚嘉雨突然道：“我改。”

他同样看着徐慧的眼睛：“我不想再想起来姚家的事情，也不想以后有人叫我那个名字。”

话说的很生硬，但这确实是他对姚家的态度。

对于儿子的遭遇，萧连江和徐慧都有所了解，不想改也没关系，改了当然最好。

徐慧：“你的名字还是你爷爷给起的，叫鲸羽。”

鲸……鲸鱼？？

徐慧看出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噗嗤一笑：“蓝鲸的鲸，羽毛的羽。这还是你爷爷写的一首诗呢。哦对了，小羽你今年应该是高二了吧？报了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我成绩有点一般……”

徐慧：“没关系。我和你爸爸一直秉持着的原则就是尽力就好，只要你长大以后不后悔就行了。”

徐慧还告诉他，他有一个16岁的妹妹，叫萧瑰行，是和他一起出生的。

徐慧：“行行知道你回来，高兴地昨天晚上都没睡觉。”

姚嘉雨……

现在该叫萧鲸羽了。

萧鲸羽其实还没做好准备去见自己的亲人。

他们能接受自己突然到来吗？

把该办的手续办全，磨蹭磨蹭也就到了下午八点多。

父母给他布置好了房间，壁纸是上白下蓝的渐变色，贴了很多海洋生物的贴画，有一股海底的味道。

徐慧告诉他，妹妹有兴趣班，估计马上就到家。

他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挂有一副水墨画，画中的鲸鱼生出了翅膀，挣脱大海的束缚，展翅飞翔蓝天。而被水墨记录下的，正是鲸破水而出的那一刻。

旁边还提有两行字：鲸者亦可生羽翼，一展白翮慕仙宫。

看来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了。

看着这幅画，小鲸鱼好像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书案前细细作画的样子。

这场景安静，祥和，回荡着岁月静好。

许久，他轻轻问：“爷爷……他在哪？”

萧连江：“你走丢之后，他老人家就身体一直不好，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我们打算等过两天，等他和你都适应一下，再带你去见他。”

“好……”

.

“我哥呢我哥呢？妈，我哥回来了没？！”

突然响起的声音着实让萧鲸羽吓了一跳，他回头，看见一个高马尾小女孩正放下书包跟徐慧说话。

女孩转头看见萧鲸羽，愣在了原地。

徐慧：“行行，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这是你哥哥。”

萧瑰行缓缓抬起手，指着他：“……妈，你可没跟我说我哥怎么这么高啊……”

小女孩眨着眼睛，眼睛里面闪着光。

萧鲸羽没忍住笑了一下：“噗——”

萧瑰行看到萧鲸羽181的身高都快要抓狂了：“凭什么凭什么，为啥我哥长这么高这么好看为什么我就158？！妈！我俩到底是不是一胎生出来的？！”

萧连江：“刚接到孩子的时候我居然没注意，现在一看……这俩孩子长得可真像啊。”

徐慧：“是啊。那你们两个孩子玩儿吧，我和你爸爸还有点事情，行行记得带小羽一起吃饭。”

萧瑰行推着父母往门外去：“去吧去吧！赶紧去去去。”

徐慧小声道：“你哥刚回来，你记得——”

“哎呀记得记得，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肯定让我哥体验什么叫家的温暖，放心！”

徐慧：“臭丫头。走了。”

打发走自己亲生爹妈，萧瑰行像只小兔子一样对萧鲸羽上下打量：“啧，实打实的身高，差点以为我是捡的，DNA大数据库诚不欺我。”

为了安慰一下自己亲妹在身高上的硬伤，萧鲸羽道：“你还长的。”

谁料到这小丫头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开放，回道：“那必啊，二十三猛一窜，我还没到头！”

这……

话说二十三猛一窜不是说男生吗？

“哎，可惜就差了那么两分钟，不然你就得叫我姐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在子宫里跟我抢营养才导致我的身高被你抢跑，我才这么矮的！”萧瑰行重重点了一下头，“肯定是这样！”

萧鲸羽脑门上弹出三道黑线：他俩真的是一胎出生的吗？

“没关系没关系，浓缩的都是精华。”

萧瑰行说着，从自己房间里取了一个类似可乐罐的挎包出来，上面还印有“百事可乐”。

“你要出去吗？”萧鲸羽问。

“带你出去溜一圈啊，嘘——我跟你说，离咱家大概十分钟的那个公园，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贼拉帅的帅哥在那里跳广场舞，帅死了帅死了！”

萧鲸羽：“你那哪里是带我去溜圈，明明是自己去蹲帅哥的好吧？”

萧瑰行：“咦~看破不说破，走走走，我带你嗨遍整个x市！”

她推着萧鲸羽往外走，搭了512号公交车来到北街，带着他疯逛了一圈，然后就去了不远的公园。

看到了熟悉又模糊的身影，萧瑰行两眼都放光：“哥，look there！就是他！”

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萧鲸羽凭借自己绝佳的视力揪出了那个高处旁人约一头的背影。

从背影来看，还真挺帅的。

……不过这帅气身影的主人此刻正在卖力地随着一群大妈跳着广场舞《最炫民族风》。

萧鲸羽：“真是活久见，我还真没见过这场景。”

萧瑰行：“格局小了吧？”

“格局小了。”

“诶，哥，”萧瑰行捅捅萧鲸羽的手肘，“帮我要个号呗？”

“嗯？微信号？”

“对啊，有帅哥就得抓住机会你晓得吧，网上那个测星座很准的说我最近会有艳遇，嘿嘿！”

萧鲸羽：“什么跟什么啊，我和你一个星座，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有艳遇。”

萧瑰行抬眼瞄了他一下：“嗯，不是没可能。”

萧鲸羽：“你可省省吧。”

他为了自己老妹的“艳遇”，掏出手机提前解锁，大步朝那个热爱广场舞的男生走去。

“兄弟，我——”

“我喜欢女的，抱歉。”

那人连头都没回，撂下一句话就继续跳舞。

萧鲸羽：“……大哥，我也喜欢女的。”

某人终于回头看向他。萧鲸羽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棕色头发软软垂下来，眉型好得像修过一样，鼻梁高挺，刀削的下颚线十分清晰，下三白眼有一种厌世感，乍一看还有些凶帅凶帅的。

“那你干什么？”

萧鲸羽比他矮了一截，说话还得微微抬头。他指了指萧瑰行，道：“看到那个小姑娘没，我妹要的。”

“……太低，没兴趣。”

嘶——这什么人？！

见他又继续回去跳他的舞，萧鲸羽也没就继续跟他叭叭，默默回到萧瑰行那边：“没要到。”

“啊……问题不大！”小姑娘心态超级好，“果然星座啥的都是诓我的，天下帅哥这么多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走，哥，我带你吃冰粉去！”

萧瑰行拉着萧鲸羽往回走，后者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记住了他的脸。

就算他没谈过恋爱，以前在学校找他要微信的女生也能排到隔壁，结果这男的还不给？！

有缘再碰见一定得把他按地上捶一顿，太不爽了！

陪萧瑰行逛到天完全黑透，他们才往家里赶。

“诶，哥你看！”她指着天对萧鲸羽说，“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墨黑的天空，秃然有一颗星星，发出比周围的繁星更璀璨的光芒。

“是啊，”萧鲸羽应道，“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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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惨遭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