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虽觉得自己康建得可以直面数倍拾荒人围攻,还是被巴掌大小猴赶到床上,做出一副卧病在床的虚弱状。
这实在是新奇体验。
左右无事,他下意识便准备查看他昏睡后的各种记录,可那小猴铁了心让他直挺挺当个木头,四肢并用在他头上一阵搅和,已经微长的头发搅得比维修了几十年后的线路还乱。
季商无奈,只得冒犯一番,把那小猴困在了手中,上下打量一番,疑问道:“可是大圣当面?”
刚才还叽里咕噜一顿嚷的小猴,明显是听得懂人话的,他双眼滴溜溜乱转,只当自己是不知哪来的野猴,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一刻不消停。
这大约可称为挂机模式。
这猴子能装傻,季商却不好逼一只猴子说人话,莫让那些寻常村人以为他得的是癫病。
不等他再探究一番,那小猴就化作一根猴毛落回他身上,原来是豆娘端了吃食进来,热腾腾的带着小麦香气。
那食物很简单,不过几个大馍,一碗撒了野菜的面片汤,并无什么配菜和调料,口感也平平,季商却吃得干干净净,连那无味的汤水都下了肚子。
来探望的采药人却因为自家只能拿出这种粗糙吃食而颇为歉意,为着季商完全不嫌弃的模样,颇为感叹的称赞了一番。
不过是荒星上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却还引来了如此赞美,季商心中实在古怪,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采药人却会错了意,道:“郎君可是忧心村人囊中羞涩,做不成买卖,莫急,莫急,这边陲之地也有好物,然识货的少卖不上价,郎君到时一看便知。”
说到这里,采药人假意咳嗽两声,又四下探看一遍,哑着喉咙低声道:“实不相瞒,这片福地之上多有村庄城镇,乃是当年中原动乱,隋时遗民避难至此,多年垦荒守土而成,莫看现在落魄,手里都捏着东西哩,只看值不值当。”
季商却听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这一片宜居的小平原,当初恐怕是从原本居住在此的族群手中抢来的。
外来人想要压过地头蛇,不是人数众多,就是装备精良。
中原文明与周边地区的文明程度存在一定代差,若是拥有马匹兵甲的豪族迁徙而来,的确能靠武力定居下来。
哪怕后人趋于平淡,却并非就没有财资,只是资源匮乏之地,反而花用不出去。
季商也不解释这个误会,仔细听采药人说完,才作出回应表示明白了。
采药人对这后生是越看越满意,开诚布公谈过这一回,心就放在了肚子里,连忙起身告辞,不再打扰季商休息。
昨日季商突然病重,也唬得采药人慌得一宿没合眼哩。
直到脚步声消失,这间房屋周围再无人靠近,季商才放松身体,靠坐在了床头。
他扫了一眼房间,不见豆娘那具化身的身影,唯有那株盆栽于阳光下舒展枝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季商也不是怎的,真生出了一阵疲惫困倦之感,好似只要他的脑袋沾上枕头,就能再睡过去。
闭眼假寐了一分钟,季商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已全无困意,分成四部分的虚拟屏在他眼前展开,各种数据不断刷新,详尽的信息反馈给使用者。
[……]
季商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槐树苗,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心音中传来一声轻叹,便沉静了下去。
季商身上的确没有不适之感,他心知豆娘不过是关爱他,才会操心,便没有做任何费神之时,只是试图弄清他昨日为何突然健康状况恶化,一夜之后又无事发生一般。
只看他的身体报告,他的身体在离开幽冥界,到抵达村子这短短时间内,突然引发炎症风暴,造成严重的全身症状,可源头依旧是不明。
智脑标注出了大量的数值异常,却因资料不足,无法做出合乎逻辑的判断。
有限的报告中,智脑大量引用了传统中医学的某些概念,提出了诸多假说。
矛头直指幽冥境界对□□凡躯的侵蚀伤害。
倒也不无道理。
季商的身体的确和常人无异,并不适合在阴司之地过多停留,这在诸多故事传说中都有提及,只是……
遇到季商的人,或多或少忽略了他不过一介凡人。
季商平静的暂时揭过此事,很难说他是否有意为之,若是有人来问,他定然回答不知。
智脑倒是还报告了一事,季商昏睡之时,有人靠近他的面包车,行为颇为鬼祟,可惜此人是打错算盘,被电弧一甩而出,带着一身灼烧痕迹被同伙搀扶着跑走了。
事情始末智脑记录得清清楚楚,又在每人身上做了标记,季商若是追究,那起子歹人一个也跑不脱。
一看那几人的穿着打扮,神色样貌,季商就知道不是山林中潜来的悍匪,大约就是临近地方偷鸡摸狗的闲人,想占占外乡人便宜。
在如今这时代独自在外行走,遇到这种事情实在寻常,荒郊野外有人劫道的也是常事,只是下场会比死还难受。
季商的名声传扬得这般广,未尝没有这些人的功劳。
说起来,哪怕从这事的发生来看,这处聚居地也稀疏平常,与季商拜访过的那些村庄城镇并无不同。
季商遇到采药人后莫名的顿悟,大约是一种量变到质变,但也可能不是。
[建议重点关注,尽快补充情报。]智脑在报告中建议道。
季商打算适当延长在此地的逗留时日,揣摩一番他到底结下了何种因果——这种唯心又难以度量的说法,就如同某些宇宙谜题到底是归咎于量子力学还是哲学,某种程度上令他颇为警惕。
此番研究的重点,自然是与他的目地有无妨碍。
若是并什么无妨碍,影响不到对基地及荒星的供给和改造,他也就无多大意愿去理会,毕竟时间宝贵。
至于在此之后到底要如何行事,他的确要思量一番。
他原本是行事颇为果断之人,如今倒有诸多踌躇之时。
在确认交易系统的确是解决基地困境的唯一希望,又进展颇为顺利,季商便行事谨慎,宁愿少做,也不愿节外生枝。
这也不算真的违背本性。
而除了大圣和观世音两桩意外,他一直在观察记录,从点到面扩散自己的影响力,以期伸出更多的“触手”接触此方世界,直至把他推到那些真正握有宝贝的妖仙神魔跟前,并能拿出足以吸引到人都商品与之交换。
进入幽冥境界也算是一次预演。
当时,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完成菩萨所言的八十一件善事,把那甘露水彻底握在手中,以防有任何不测之事。
在幽冥地界时,那莲花花瓣并未染上任何一片,并非是季商行善事时心思不纯——若是评判标准论迹又论心,未免过于苛刻,除非是无知无觉去行善事,不然总归有几分功利心——而是另有缘故。
如豆娘所说,季商在幽冥时,耗费了大量时间与阴司诸多人物交际,大涨了与人交往沟通的本事,收获也颇多。
在阳间时,他并无可能闯入哪个古洞仙山,与这众多超凡脱俗之人交流谈笑,不知不觉便探究到不少密事,也能理解一些此方世界的想法路数。
无法染色莲花瓣之事,季商也曾旁敲侧击,甚至寻到地藏菩萨跟前,算是求得了一个答案,不甚完美,也并非定论,只是能解释得通那莲花之事。
简单说来,他在那地方遇到的,都已是死人。
大约是一生功过已经评定,于世间了无因果,一碗孟婆汤下去便了断前尘,那么你行善行恶与他们又有何相干。
他所求的,终究还是要落在活人头上。
季商便到了此地。
至于长安……
他曾询问过崔判官,大唐皇帝还有多少年阳寿,他也好准备对策。
崔判官当时喝着重新蒸馏过的美酒,摇头晃脑不已,并不如何忌讳此问,直接答了一句二十载。
按书上说法,崔判官改了生死簿,给太宗皇帝添了二十年阳寿,还可在位二十年。
地球历史上,这位死后上庙号太宗的皇帝,应当还只有十年寿命。
看行事风格如同是两样人。
季商目前了解不足,并不愿贸然踏足长安这个注定万众瞩目之地。
书中借如来之口有言,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乃是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大唐国乃是本部洲中心所在,恐怕不好应对。
还有一个缘故……
他……他们,又是否做好准备回去。
哪怕是两千多年前旧日时光的某种投影。
季商忽的静默片刻,挥去了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蓝色星球影像,从床上站起。
豆娘和智脑同时对他发出了警告。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虽有不少农人已经摸黑起身,大都还没往外面走。
季商不动声色走到他停车之处,钻入驾驶室发动汽车,向着这平坦地域之外的山林开去。
越往隐蔽地走,周围更显阴森诡异,两旁树木无风自动,隐约传来野兽狂吠声和令人胆寒的摩擦声。
可这车看着破败,实在另有乾坤,那股妖风越刮越盛,连旁边草皮都连根拔起,车身却纹丝不动,好似做了假。
直见那妖风稍歇,诡异之声更甚,忽又起大风,那家伙真是遮天蔽日,实在骇人。
季商却坐在车中纹丝不动,甚至在闭目假寐,实在气焰嚣张。
“呔,你这市侩,山神老爷当面,还不滚下来拜见。”
一粗哑声音先声夺人,很是颐指气使。
季商只是不希望来者不善,误伤他人,才独自来了这处地方,并没有好声好气解释一番,与人化敌为友交朋友的意思。
车上携带的武器系统已经充能完毕,高能粒子束正隐而不发。
在多种探测手段下,对方在如何装神弄鬼,也像赤身**站在太阳当下,都不需要如何瞄准。
对方明显感觉到了威胁,只听咣当一声,有武器砸在了车上,似乎随时能散架的面包车却是纹丝不动。
随风传来数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并不死心。
智脑隐约捕捉到了一些词句,果然又是一群妖物打了他的主意,甚至提到甘露一词,不知怎的就是走漏了风声。
像甘露水这等天灵地宝,显见的让人垂涎。
季商不再留手,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轻飘飘几声异响,就见十几号奇形怪状的妖物哀嚎着滚落在地,一顿爷爷奶奶的乱叫,显然这种能量武器对妖怪也颇为实用。
当然也是他趁人不备,又敌在明他在暗的缘故。
其他没被击中的立刻作鸟兽散,大抵彼此之间并无什么情谊。
季商又等了片刻,再没探测到任何威胁,这才又驱车往前而去,车轮滚滚之下唬的那些妖魔抱着伤处慌忙滚到一边,还在作劲往林中藏去。
那车走了约六百米,季商下得车来,走到荆棘丛生的路边,用手拨开这些障碍,后面原来是个占地不过一平的土庙,不到他腰高,里面供奉的泥塑也有缺损,风吹雨打看不出原本模样。
季商对这些民俗之事已有些了解,看这形制不是土地便是山神,或者是些守护一方的小仙。
他摆上贡品,插上香烛,又拿那铜牌当媒介,敲门一般敲在土庙墙壁上。
“仙人可在,万望一见,这些妖物是尽放了,还是收监起来,得有个主事拿个主意。”
土庙中并无反应,如同就是死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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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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