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观战模式的矮狗腿子看得心惊肉跳: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瘦弱的女孩儿,若无其事地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脸上甚至挂着些许笑意。
“我明白了!”矮狗腿子由于恐惧,声音变得很大,“她一定是隐藏NPC,混入玩家队伍之中了!要不然,她怎么知道骰子里有东西,好几个人死了,血啊心脏啊,她也不害怕……”
“这个……”丁卯摇摇头,“上一场游戏中,我们就见过她,也戴着那朵曼莎珠华胸花。你的推断不正确。至于骰子里藏着东西,其实有迹可循。”
白深和他交换眼神,轻轻点头:“模特死之前就掷出骰子,骰子却像有思想一般,不符合物理规律地空转。”
“有点道理。”矮狗腿子耳根子软,马上就被说服,还主动寻找着证据,“骰子拿在手上的时候,的确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和一丝温度。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心跳传到了手指尖呢……”
空旷的游戏场地内,云真真单手捧着心脏,一步一步走向酋长。
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着黄金地板,也重重踩踏着钱进的心脏。
酋长伸出枯树般的手,颤抖地接过跳动的心脏,缓缓扯下兽皮衣。
长长的裂痕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
撕开胸前裂痕,腔体中空空如也。
血红的心脏被放回胸腔。
合上胸膛那一刻,酋长脸上的皱纹全部消失,俊朗而年轻的面容浮现出来。
真是个帅哥呢!云真真不禁欣赏一番。
正赞叹脸型的优越,一口凉气顿时吸到嗓子眼儿:酋长眼眶空空,头骨白森森,又分明是一具骷髅……
对面的黄金墙,似乎也闪烁了一下,黯淡了一瞬。
“酋长……今天是4月19日吧?”云真真努力镇静下来,定睛再看时,酋长恢复成苍老干枯的模样。
“4月19日,还是白羊座吧?21号才到我们金牛座……”钱进迅速调整好状态,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努力搭话。
商人,利益驱动,总能变化出千万张脸庞。
“这女孩儿究竟怎么想的?”矮狗腿子拍着大腿,“把心脏还给BOSS,他的力量不是更强了吗?我们老板,唉,该直接退出游戏的……”
“印第安人的人祭传统,会直接把活人剖开,摘出心脏、内脏奉献太阳神……”丁卯翻阅笔记本,“但这种记载,源于西班牙探险家。不少学者认为,这是刻意夸张宣传,意在将印第安人描绘成野蛮人,为殖民辩护。”
“心脏被摘下来,放在黄金之中……”白深沉思片刻,“也许酋长想表达的是,真正的残忍的不是祭祀仪式,而是殖民者。”
“这样说来,把心脏还回去,他们两个都没有危险,会得到更多奖励吧?”矮狗腿子听明白了,心下暗暗思忖着,到底该不该挂失支票。
毕竟那两个人他都惹不起。
“这就不得而知了。”丁卯回答,“看后续发展……小云提过,4月19日,在某些国家,是印第安人日,要举办庆祝活动。”
这些又杂又偏的知识,一个没什么学历、打多分零工的人,是如何知道的?白深紧盯着云真真悠然的背影。
游戏场地内飘荡着一种诡异的氛围。酋长高高举起权杖,在黄金的光芒下吟唱起哀婉的旋律。
“墙壁氧化了!看来不是纯金做的。”歌声之中,光线渐渐黯淡,钱进环顾四周。
天花板、地板、四面墙壁,从一端开始,一点一点褪去富贵的金黄色,铁锈的质感露了出来。
明亮的金黄空间,渐渐变成老旧的废弃工厂模样。一股腐朽的味道蔓延开来。
“哪里漏水了?”钱进的进口鳄鱼皮皮鞋踩到湿滑黏腻的液体,他嫌弃地挪开脚。
“哎?不是水,这是?啊——啊——!”
潮水般的液体,不知不觉涌进场地之中,很快覆盖住云真真的双脚。
浓厚的腥味一阵一阵荡漾开来,冲击着嗅觉细胞。
似乎不是海水的腥咸。
黯淡的光线之下,钱进艰难辨认出“水”的材质颜色——刺目的、腥臭的血海!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是猎金之王,我要求出去……!”钱进慌张不已,四处乱跑却无落脚之地,最终背靠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越积越深的鲜血之海。
云真真一直站在原地。血海掀起层层波浪,拍打着她的小腿,将她价值不菲的工作装染了色。
她惋惜地拍拍衣服,叹了口气,举起两张支票,转头对着出口方向微微一笑,夸张地作出口型:不!要!挂!失!
矮狗腿子见状惊掉了下巴:身处血海,生死未卜,还惦记着钱!
咕嘟、咕嘟、咕嘟……血海之中不断冒出泡泡,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迅速。
“又想干什么?”钱进再也维持不住修养,双手抱头蜷缩起来,“我还活着,不想现在就下血池地狱啊……”
酋长的吟唱越来越响亮,声音中充满愤怒。
随着歌声,血海波涛汹涌,如一口血锅开始沸腾。
光线也暗到只能勉强辨认出物体的轮廓。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血海之下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
云真真面朝血海弯下腰,试图看清楚一些。
一个球形物从正下方冒出来,不偏不倚对上了她的鼻尖,触感冰凉滑腻,气味腥臭。
云真真向后小弹一步,挂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你们回来了……”
不明物直立起来,空洞地俯视着云真真。
是一个游戏中站在领地后方的印第安人。
但也有不同点。刚刚出“海”的这些人,颅骨呈开放状态,没有头皮。
钱进的嚎叫声、哭声夹杂在酋长的吟唱声中,很快便被淹没。
印第安人再次集体吟唱起欢快的旋律。
齐膝深的血色之海中,他们脚步一致踏出血花,手拉着手跳起圆圈舞。
钱进和云真真两人被围到圆圈的中心位置,被迫加入这诡异的仪式。
酋长权杖顿地,一个血色大波浪翻涌过来,印第安人同时停止了吟唱。
“今天是4月19日,我们的节日。”酋长庄严走进族人围成的圆圈之中,缓缓开口,“这鲜血,献给我部族的勇士们,请享用!”
原始野性的欢呼声响彻场地,刺得云真真耳膜生痛。
正在想着家里那副睡眠耳塞,小腿处传来丝丝缠缠的触感,好像被类似水槽、海藻一样长长东西绊住了。
黑暗之中,云真真俯身,揪住,提起,查看,沉默。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难道有武器?”钱进紧靠着云真真,把脑袋凑了过来,“我们肯定还有机会!”
“啊——!啊——!!”他的希望被迅速浇灭,情绪再度失控,踉跄出几步却逃无可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云真真举到他眼前的,是一把蛋卷波浪的头发,上面别着草莓发饰。
如此乖巧的发型,属于甜妹甘甜甜。
原来如此。云真真扔掉头发拍拍手。
之前失败的几位玩家,全部都被放了血。
印第安某些部落中,鲜血被用来悼念亡魂。
轻易掀开的头皮,冰凉的体温,涂满颜料的脸庞,空洞的眼神,行尸走肉般麻木……
这些印第安人,和没有心的酋长一样,从一开始便是亡魂。
“此外,我们还要为一个人庆祝。”酋长的权杖直指云真真和钱进,“最富有的人!”
欢呼声再次响起。云真真优雅作出米其林餐厅迎客专用的手势,把钱进引向圆心正中央。
“害——闹了半天,原来是庆祝。”矮狗腿子一直屏着呼吸,差点缺氧,“这副本,还要有个结局!就是画风过于邪典了。哎呀,那本支票,我是挂失还是不挂失呢?”
“我们分析过,这副本的目的之一是展示。”丁卯刷刷进行着场景速写,认同矮狗腿子的答案。
白深的眉头却越锁越深。他隐隐感觉到,云真真定然还有后续操作。
黑暗的种子在云真真心脏中萌发,沿着胸口那朵彼岸花花瓣一丝一丝播撒向整个外部世界。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
场地中央,云真真站在酋长中央,笑容十分灿烂,甚至随着印第安人的节奏拍起手,胸前的彼岸花与波光粼粼的血海交相辉映。
“酋长,我了解你们的传统,你们,从来不曾被忘记。”云真真朝着酋长挤挤眼睛,“在一本书里读到的。书名是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人生的十二个面向》,霍华德·萨斯波塔斯写的。”
“书上写道:按照印第安传统,部落中最富有的人,即成功且合理赚取最多财富的人,都必须舍弃自己所获得的一切。这是非常伟大的行为,和**思想不谋而合。”
酋长缓缓转过头,眼中饱含浑浊的泪水,用尽全部力量高喊一声:“千!金!散!尽!”
血池中骤然跃起几条庞然大物,组成一个绞刑架,将钱进吊在空中。
他的腿拼命挣扎着,一只鳄鱼皮皮鞋落入血池之中,溅起几朵无望的血花。
咕咚、咕咚……他口袋中的小心翼翼保护的金币,一个一个落入血池之中,印第安人们纷纷去抢夺,发出快乐的声音。
【叮!本场游戏2号玩家因金币持有数位0,游戏失败,化作流星,咻~】
【游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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