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如聚光灯一般集中在白深身上,那理应是属于他的羊。
不知是浑然不觉还是毫不在意,白深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版军姿,凝视公共屏幕上的规则。
“喂,他在搞你的羊!”金乐儿忍不住扬起手拍拍他的肩,嘴巴努向大块头。
大块头又在打羊角的主意。
蜷曲的,锋利的,诱人的,已有人因此丧命的羊角。
白深终于转身朝着广场走去,气势汹汹。
“快点把羊绑定才安心!”“有话好好说,先别打架……”不知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其他玩家该劝的还是劝。
大块头把头扬得更高,“呵、哈”吼叫着,双脚一下一下踢在石羊的肚子上,挑衅道:“没人要的石羊,我玩玩怎么了?”
他的眼中掠过几抹红,空气温度似乎也随之升高。
白深迫近石羊,大块头肌肉僵紧,其他玩家屏住呼吸。
下一秒,他却直接略过。
金乐儿:熟视无睹是最好的羞辱。
脚步最终停在云真真面前。白深用下巴轻轻一点:“你,立刻跟我去送餐盘。”又环视所有玩家:“等我回来,公布全员通关方案!你们放斗羊【回归】,在营地等。”
他不容置疑的领导气质唬住了不少玩家。大家都想抱住大腿:“能全员通关最好了”“可以回去写作业啦”。
只有大块头恨得咬牙切齿。被忽视,在白羊特质重的人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云真真乖乖放小花羊【回归】,抱起小半摞“餐盘”,和白深并肩走在通往小白楼的路上。
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好点子。
作为智商测试结果“优秀”的人,读完规则时,她已想出了全员通关的办法。
但只是理论上的。排列组合并不是什么难题。作为变量的“人心”,才是最难掌握的部分。
更何况,她没有那么好心,要让全员通关。
善恶各有报。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白深突然停下脚步:“一会儿你配合我。计划简要说明如下。首先……然后……”
就这态度?……算了。现在你是大腿,该你横。不动声色听完计划后,云真真才仰起脸讲条件:“我,凭什么要配合你?”
“你……”白深直截了当,“开个价。”
洞察力挺强,一下就能切中我的要害!云真真难得给别人一个好评,也就不再伪装:“你的计划里,我风险很高。众所周知,高风险对应高回报。”随后张开狮子的血盆大口,吐出一个骇人的价格。
白深眉头微皱,薄唇紧紧抿着:“你……这……最多打六折。”
“那就算了呗,各凭本事。”云真真佯装转身,俨然地摊讲价领域的一把好手。
“回来!成交。”白深咬碎了大牙。
小白楼前面静悄悄的,装修队今天没有原材料,无法施工。
巨人似乎有意提防两人,粗鲁地命令两人把餐具放在办公室里,便急着关门赶两人走。
云真真伸出全部感官触角,没有察觉到上次来让人难受的磁场,更加确定上次的“提前透露比赛规则”又是一颗争斗的种子。
“我,我想借用一下厕所。”她放心地彪演技,捂住肚子,一脸惨白地看着巨人。
“不行!外面随处是厕所。”巨人表情严肃,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话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作为人类,进化到今天,讲文明讲卫生总是要的嘛。又不像那些猫啊狗啊,羊啊的。”云真真着重强调“我们”和“羊”两个字,观察着巨人的表情细微变化。
“会弄脏你的游戏场地。”白深理性帮腔。
“真是麻烦。”巨人抱怨着,向长廊左边的厕所伸手一指,“在那里。不能去其他地方,这是【规则】。”
说“其他地方”的时候,他的眼睛不自觉瞟向厕所旁边的活动室。
云真真隐蔽地和白深交换了眼神,似乎在说“白羊座果然不怎么能藏得住秘密”。
“对了,我想请教您关于【规则】的事。”白深显然很少示弱,动作表情生硬又牵强,“如果违反了【规则】,会怎么样呢?【规则】也分为游戏规则和你制定的规则吧?……”
巨人秉承着白羊座的神经大条,被他拙劣的演技吸走了注意力。
“哐当”,开门。更大的一声“哐当”,关门。巨人的耳朵前后移动,神色缓和了一些,陪着白深演戏。
云真真自然没有进入厕所,而是瞄准巨人背对自己的时机,迅速闪进厕所旁边的活动室。
明明是白天,活动室里光线却很暗,视野蒙上一层灰,只能隐约看见物体的轮廓。
浓厚粘稠的腥臭味从四面八方直冲天灵盖儿,云真真捏起鼻子,不禁想吐。一瞬间,她回忆起清理孤独死房间的惨痛经历,退堂鼓开始咚咚打了起来。
彼岸花在胸口闪动红色的光。尚未实现的目标再次发起强烈召唤。
为了它,可以头破血流,倾尽所有。眼前这些,又算什么呢?
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只见一张巨大的“案板”摆在房间正中央,是由十几张会议条桌拼成的。桌上堆砌的不再是会议资料、保温杯或是合唱团的歌词,而是渣滓状的骨头和黏黏糊糊的东西。
“案板”旁边有一只大号蓝色塑料桶,散发出阵阵**气味。
云真真迅速移开视线,查看四周的墙壁。“大羊公园管理制度”“‘三防三包’责任制”等牌匾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斧头、砍骨刀、锄头、电钻、锯子等一系列工具。金属表面泛着幽蓝冷光,映得人一阵阵发冷。
奇异的磁场仿佛又来了。被会议室里的磁场拖拽着,云真真愣在原地,不禁伸出手去触摸刀刃、电钻头,眼眶、眼球开始发烫,脑海中燃起一片血红色,充斥着割开、钻洞、砍断等画面和字眼,“以暴制暴”“大干一场”的冲动在沸腾翻滚。
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云真真瞬间回过神来,极力压制住不理智的情绪,甚至哼起了《冲动的惩罚》。
“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魔性的歌声占据大脑,大脑就不被其他东西控制了。
她甩甩头,火速锁定墙上搅成一团的粗麻绳,直径约是自己那条的四五倍。
伸手去抓,粗糙的纤维刺着指尖。就是它!这就是要找的东西!
“那娘儿们没搞什么花样吧,怎么还没出来?”巨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透露着兴奋,整个房间都随着心跳一齐颤动。
麻绳却在墙壁上牢牢打成死结,云真真尽力拆解,汗珠瞬间渗满额头。
活动室所有布置都摊在明面上,没有丝毫躲藏的空间。
咚咚、咚咚,带着震感的脚步近在耳边。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紧跟在后。白深生硬地问着“肌肉应该怎么练”“摩托车越野”等各种白羊座感兴趣的问题,却没有拖延住巨人的步伐。
咣当!木门被重重锤开,狠狠砸在墙壁上。
巨人兴奋地喘着粗气,像发现猎物已入陷阱的猎手,在活动室快步走搜寻,眼中泛着点点红光。
桌子下方——没人。垃圾桶背后——没人。等等,窗户在微微颤动!
巨人期待地推开窗子,却再次失望。
白深站在门口停下脚步。
如同夜间不能出帐篷是【规则】,禁止进入这个房间,想必也是会引发攻击的【规则】。巨人显然正在期待有人违背这条规则。
巨人咬着牙齿不甘心地环视活动室一周,重重关上了门。
此时,旁边的女厕所传来哗啦冲水声。云真真一脸轻松走了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又摊开,表明手上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离玩家所在营地不远时,两人才停住脚步。
白深全程拉长一张脸,声音冷漠:“没拿到绳子,我不会付钱,合作结束。”
原本白深安排的作战计划第一步,是云真真偷到绳子后翻窗而出,把绳子藏在墙根下,再贴墙从女厕所翻进来。
但两人离开小白楼时,云真真并没表示要回去捡回绳子。
“你当时只看到有绳子,却没看到绳子打了死结。信息提供不全,差点害死我,这会儿想赖账?”云真真的脾气涌上了头。
“最多付你一成。”白深强忍住鄙夷之情。
“还有那么一丁丁点良心。这样吧,夜深之后,我们再行动一次,成功后再付款……”
“不必了。”白深冷冷打断云真真的话,“我一个人去。你对所有人闭嘴就好。”
“呵……”云真真眯起眼睛,像只狡黠的野猫,“算了。你背过身去,我尿急。”
白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丢下一句“你自便”,甩开长腿朝着营地走去。
“喂!你帮我看着点啊?真没有绅士精神……”云真真掀起宽大的裙摆,一双肌肉线条漂亮的腿露了出来。
几秒钟之后,白深只觉脖子一紧,喉咙被毛刺刺的东西紧紧扼住了。
肌肉记忆促使他迅速禽住身后人的手臂,顺势来了一个完美漂亮的过肩摔。
“干什么啊你!我只是开个玩笑!”云真真滚在地上龇牙咧嘴。如果不是当过泰拳助教——被击打的那个角色,这尾椎骨肯定是不保了!
“你……拿到手了?”白深绕下缠在脖子上的麻绳,目光瞟向云真真胸前,“哦……你是放在……”
“在腰上缠了几圈!你往哪里看!!”云真真怒目圆睁,揉着尾椎骨。
“能把彼岸花当饰品的人,终归有点不一样。”白深收回目光,熟练地将麻绳缠好藏起。
原来他的目光,始终瞟的是胸前这朵鲜红的坟头花。
云真真向来习惯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别人,此刻知道会错了意。
她终于松了口气,公事公办:“刚才你可说了,多付我一成。”
白深皱眉:“这算敲诈。”
“你让我一个女人去偷绳子,理由是女人弱,巨人防备心不重。让最弱的人冒最大的险,歧视女性玩家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白深闭上眼挥手示意她闭嘴:“你是怎么解开死结的?”
“快刀斩乱麻。”云真真若无其事地从裙角摸出一把沾着血渍的尖刀,“这可是白羊座副本,用白羊座的方式一定没错。”
“你把工具顺出来,巨人一旦发现又是一场麻烦。”白深看不上云真真不听指挥、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
“白羊座神经大条,你以为他是丁卯?还有,林国庆的头骨,就活该让他用斧头刀子工具又凿又磨?”云真真拿出道德绑架。
两人早推断出巨人是一只巨型斗羊,也对巨人将林国庆老人拖走、却又对王风置之不理的原因心知肚明。
制作碗只是表面现象。真实目的,是填补羊角上的洞。
材料源于玩家全身最坚硬的部分——颅骨。
老人的骨头没填补成功,王风的又碎掉没法用,他自然期盼更多玩家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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