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鸣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他第一次落泪，当他挥刀砍向前妻魏琳的时候。

他的刀高高举起要落下时，平地突然“嘭！”一声枪响，远处密林中有一人开枪朝林储源的头部射击。

林储源当时脑袋一偏，子弹擦过他的发际飞过去，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然后直朝林储源后面的长矛而去，长矛眉心中弹，轰然倒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所有人都警戒起来，他们将林储源团团围起，护在包围圈中。

只差一点点，林储源就能眉心中弹而亡，就差那么一点点。

“谁？是谁？”林储源暴跳如雷，捂着自己的伤口，看见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长矛，嘶吼起来：“去把那个人给我逮出来，快点！给我兄弟报仇！”

“是！”

林中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竟然钻出来十几个持机枪的男人，他们都是林储源的人，这个地方，早被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只是不知来人是谁，竟然鬼魅一般穿行在其中。

就在众人心神不定之际，许昌鸣已经持砍刀朝林储源劈头而来。

但是他没有成功，纵然他力大如牛，也抵不过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的压制。

他被反扣在地上。

“他妈的！”

“许昌鸣，我给你脸了是吧？”

“杀我？”林储源捂着自己脑袋上的伤口气急败坏，夺过他手中的砍刀，反身一捅，大砍刀一瞬间没进他身后魏琳的身子，把她的身体完全捅穿。

“妈？”这一瞬间来的太快，许燃就在魏琳身边，还没有反应过来。

魏琳喉咙里涌出血丝血沫，一下吐出来，她埋头吐血，还不忘安慰许燃：“妈...没事...”

她侧头看许燃，眼眸深深望着他：“许燃，要好好活着。”

“妈...”许燃低声轻唤，嗓音疑惑，眼泪聚在眼眶里，连落都不敢落，他不敢相信，他的母亲，就这么没了。

魏琳口中含血，双眼依旧愤恨，瞪着林储源，随后她仰天大喊：“许昌鸣，你做警察，对得起苍天，对得起大地，奸佞邪小，不得好死！”

她的眼睛红红的，和她身上的血一样红，血丝遍布，望向林储源时，让他全身鸡皮疙瘩瞬间冒起来。

林储源不信邪，掏出砍刀，怕她不死，又一刀捅进去。

这一下，魏琳再也没了声音。

许昌鸣被摁在地上，悔恨落泪。

一抔热血溅在许燃脸上，许燃身子一个颤抖，他还回不过神来，眼泪糊住了他的眼睛，眼前一团模糊，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叫他看不清他母亲死前的样子。

“阿姨，魏阿姨...”旁边的张景月哭的不能自已，哭声传进许燃的耳朵，竟像一把刀把他的心脏捅开，哗啦啦滴着血。

“来人，把她扔下悬崖。”林储源杀了人，云淡风轻迈步到许昌鸣面前，蹲下来，蹲在许昌鸣眼前，歹毒又阴狠说道：“我要让你，连她的尸体都捡不回来。”

林储源抬起他的下巴，问：“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几个人解开桑树下已无声息的魏琳，一抬就抬到茅草屋旁的悬崖边，将她的尸体一抛，她便身如飘絮一般，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渊。

魏琳顺风长逝。

“许昌鸣，你半生伪装，戴着面具做人，没想到会栽在我头上吧？”

林储源回到椅子上坐着，解决完一个人，他心情大好，纸巾擦着手上沾染的鲜血，他道：“许警官，我们游戏继续。”

他挥手叫人放开许昌鸣，看见他缓缓爬起来，便说：“我替你选了一个妻子，接下来，就是儿子咯，不会还要我替你选吧？”

林储源问他。

魏琳的死，让许昌鸣心如死灰，他面色恢复平静，整个人一片死寂，他说：“不论我怎么选，我们四个都会死在这里，对吗？

“当然不是。”林储源笑回，随即吩咐飞蛇：“飞蛇，给她松绑。”

“好。”飞蛇听令，立即给何如兰松绑。

林储源说：“我这就叫人送她下山。”

“喂，你下山，记得去把警察带过来啊，还要他们收拾残局呢。”林储源对何如兰道。

何如兰并没有理他，只朝张景月跑过去：“景月，我的景月...”

飞蛇伸手拦住她，不让她靠近张景月。

许昌鸣走过来，握住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把匕首：“拿着防身，赶快下山，我会带他回来，你相信我。”

何如兰摇头：“我不走，景月是我的命，我不走。”

何如兰不愿意离开，林储源眼神示意，两个持枪男人便来拖她，将她拖走，带往山下。

“景月，我的孩子，我不走...”何如兰泪流满面，疯狂挣扎，却没有用，柳絮一般的身子被强行带走。

“妈妈...”张景月努力转头去看母亲，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回头垂下眼睫掉泪。

何如兰走后没多久，密林里窸窣几声响，有人被押解出来。

飞蛇蹦蹦跳跳也从密林中跑出来，跟在那被押解的人身后。

“老大，就是他，就是他杀死长矛，老大，你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出现在灯光之下，飞蛇飞身一脚，把那人踹跪在地上。

那人浑身是伤，林储源挑起他的下巴，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只眼睛。

“林默，瞎子眼林默？”林储源走到他面前，问：“刚才就是你潜伏在林里，想爆我头？”

“只可惜，棋差一着，我要不是废了一只眼睛，你早就死在我的枪下。”林默沉声，冷漠回应。

“你杀了我的兄弟长矛，还有我派去安全屋抓许燃的蜈蚣，也被你揍死了。”

“你很厉害，在我兄弟们的围追堵截下，还能逃出来去救许燃他们。”林储源对他赞赏有加，又说：“但是没有用，你看他们现在依旧在我的手上。”

“你杀了我们很多兄弟，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

林默没有回答，跪在地上沉默无声。

林储源像看一只蝼蚁一般看他，随即扬声道：“许昌鸣，这就是你在警察局里的兄弟？”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一次，你藏得够深啊。”

“你说我清源里的人不是你的兄弟，那这个人就是你的兄弟咯~”

林储源一脚踢上林默的肩膀，将他踹倒在地上，这一脚用了他十成十的力，恶毒又狠辣，只为发泄对许昌鸣的恨。

“强弩之末，不自量力。”林储源一脚一脚疯狂在他身上踩踏：“你以为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我今天偏偏不信邪，我就不信杀不死你。”林默早已身受重伤，对他拳打脚踢的凌辱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但他依旧不卑不亢回应：“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我不会死。”

“任务，什么任务？”林储源停下动作，扯起他的衣领：“保护许燃他们？”

林储源一声轻笑，放开他：“好啊，你走得过去给他们松绑，我就放了他们。”

林储源把刚刚杀了人的刀重新提起来，刀上还有新鲜的的血液斑驳淋漓。

“你走得到他们面前给他们松绑，我就放了他们，如何？”

“我不信你。”林默道。

“他老婆我都放走了，你还不信我？”

林默噤声。

“但在此之前，我要你的另外一只眼睛。”林储源道。

林储源话落，有人拿一把匕首过来，放到林默眼前。

“剜下你剩下的哪一只眼睛，你就可以过去给他们松绑。”林储源说。

“小默，不要听他的。”许昌鸣在他身后大声呐喊。

林默拾起匕首，细细观望。

他在沉思，他想着自己身上的伤和那些窟窿，那些被枪打出来的窟窿，他想着自己是活不长了的。

刚才射向林储源的那一枪，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没有回应许昌鸣，林默沉思一瞬，掉转刀头，锋刃刀尖便朝自己的眼睛戳去。

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干净利落，林默的眼球被戳破，鲜血淋漓四溅。

“林叔叔，不要！”许燃在魏琳死后已经失了魂，然而他现在又眼睁睁看见林默剜下自己的眼睛。

“林叔叔....”许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现在这个局面。

林默怕自己现在这副摸样会吓到他们，强行闭上双眼，朝他们缓慢走来。

林储源提着大砍刀跟在他身后，眼神示意飞蛇，飞蛇接过砍刀，双手抬起，一刀就朝林默的后背砍去。

“噗嗤！”一声，砍刀破肉声响起，林默背后中刀，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身子。

“你们放过他，求你们了...”许燃嘶声呐喊，他已经妥协，这一夜的经历，仿佛已挖空他的心脏。

飞蛇一刀砍下去，那砍刀沉重他拿不住，就把刀放在脚边，吐一口口水抹在手心，又拾起砍刀，再次朝林默后背砍上去，对许燃的求饶充耳不闻。

这一刀，几乎将林默身子砍成两半，他承受不住倒在地上，就在许燃面前直挺挺倒下。

他倒下后，还没有放弃，一点点朝许燃爬过去。

“林叔叔...”许燃眼泪如线一般一连串下落。

“兄弟们，围过来，一人给我捅他一刀。”

“我就不信了，我今天杀不死他。”林储源跑过来夺过飞蛇手中的刀，两手合并刀柄，屈膝发力，持刀下砍，刀尖直直没入林默身子。

林默身上血汗喷涌，空洞的双眼并没有让他失去方向，反而让他更加坚定地，没有任何的停歇，使尽全身力气朝许燃爬过去。

“林储源！”

“你个畜生！你有什么冲我来！”

“你有什么冲我来啊！”被四五个男人挟持住无法动弹的许昌鸣嘶吼着，他的眼睛爆红，青筋爆出，他的兄弟，和他共同奋战十几年的兄弟，就这么被他凌辱折磨着。

林储源捅穿了林默的身子，听到许昌鸣的嘶喊，眼睛却气红了，他一下回过身子，死瞪着他：“你凭什么吼我，我凭什么吼我？”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吼过我，你现在凭什么吼我！”砍刀插在林默背上，林储源却暴跳如雷。

“飞蛇，叫兄弟们过来！”

“我今天非砍死他不可！”

“你为了他吼我，你吼我？！”林储源跑过来卡住许昌鸣的脖子，那边的飞蛇听到命令又提过刀和其他人一起，一刀一刀砍进林默的身子。

林默的血手，最终只摸到许燃的裤子，他仰起的脸上，空洞血红的眼窝渗人可怕，已经辨不清原貌，他吐着血沫，说话：“小燃，墨镜，你帮我拿了墨镜对不对？”

“如果可以…可以的话，在我死后，帮我戴上墨镜，我要去见家人 ，我这副摸样，会吓到他们....”

“对不起，”林默喃喃，气息低弱：“林叔叔没能救下...没能救下你们...”

林默说完话，头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许燃张开嘴，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林叔叔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林储源却不信他死了，走过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察觉到他还有呼吸，把砍刀提到许昌鸣面前，居高临下淡漠道：“来，我要你亲手结束你兄弟的命。”

许昌鸣颤抖着手，一步步走到林默面前，看见他残缺不全的身体，呼吸一促，手中刀落地，他爬去搂起他，紧紧搂住。

“对不起，小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许昌鸣泪流满面。

林默躺在他怀里，轻轻一笑，随即又怅然：“师哥，这是我第一次任务失败...失望，让你失...”

林默已在弥留之际，他的话说不完，最后只留下一句：“师哥，我的儿子，小旭，如果...如果...你可不可以照顾照顾他？”

林默在他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小默，小默，对不起...”许昌鸣抱着他流泪，眼里不甘和悔恨。

愤怒让他提起了刀，在一瞬间爬起来捅破站在一旁的飞蛇的肚子。

飞蛇低下头看见捅在自己肚子上的刀，不可置信。

“飞蛇…”林储源有一瞬间哑然无声。

“老大，他杀我…”飞蛇委屈吐血，看向他。

许昌鸣把刀拔出来，飞蛇恍然倒地。

随即他持刀疯一般冲向林储源。

“砰！砰！砰！”几声枪响，位于林储源后方的几个手下开枪了，一连开了好几枪，许昌鸣全身中弹。

许昌鸣低下头看着身上的洞，没什么反应，还是持刀径直朝林储源杀去。

“别打他，游戏还没有结束！”林储源见手底下的人还要开枪，赶忙阻止。

他站在原地，等着许昌鸣冲过来，反身夺过他的刀，和他扭打起来。

许昌鸣受伤，根本打不过同样身强力壮的他，被压在地上掐住脖子。

“许警官，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你就想杀我？”林储源问他。

“林实，你已经害我家破人亡，你还想做什么？”许昌鸣问他。

林储源掐他，掐红了双眼：“八年，你骗了我八年，清源死在你手里，许昌鸣，你捣毁我基地，杀我兄弟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有这么一天？”

“你想早点退出舞台，恢复你的警察身份，和你儿子老婆团聚，但你太急了，人太急就会出错，会露馅，许昌鸣，你是不是累了，啊？”林储源问他。

许昌鸣死死抓住他的手，哑声质问：“如果我死，是否能解你的恨？

“如果我死，你是否能放他们一马？”

“林实，求你放过他们，他们还只是孩子。”

“不可能！”林储源俯首在他耳边说话：“我要拿你儿子做毒品试药人，我要一天给他灌一种药，吗~啡、麻~古、□□、我要让他每天欲~仙~欲~死，然后求我，求我给他，我要他不生不死，这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痛不欲生！”

“许昌鸣，这是你的报应，背叛我的报应！”

林储源狠厉掐他，阴毒的话说出口，许昌鸣此时能想到的，就是和他一起去死。

第12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