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燃是个不服输的人，天天下班回家后就在厨房苦练厨艺，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终于可以炒出不咸不淡味道还算过得去的小炒牛肉了。

他说自己还要再接再厉，他今天想挑战糖醋排骨，于是拉着张景月出门买菜。

在菜市精心挑选半天，终于买好了所有食材。

菜市离家近，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所以许燃并没有开车，津州已入冬，俩人裹着厚厚的棉袄，慢悠悠走在街上。

“你还记得这条街吗？”许燃问。

“记得，油榨街。”张景月看着道路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道：“这里很多店铺和十年前都不一样了，但是道路主体没变，你瞧，这家店以前卖水果的，现在都变成包子铺了…”

张景月道：“也不知道路口那卖豆浆油条的阿叔还在不在，他家的豆浆很好喝。”

以前两个人一起上学的时候，景月妈妈来不及做早餐，他们就会来这里找吃的，许燃最喜欢吃油条，一顿早餐要吃去三碗豆浆，五根油条，两个鸡蛋，另外还要加一碗牛肉面。

张景月也爱吃，但没他那么厉害。

“想知道？”许燃问他。

“嗯。”

“那就去看看呗。”

许燃带他来到油榨街路口。

清早七八点，一个跛腿老汉正在街口支棱起来的小摊子上挫油条。

一根软塌塌的长条状面粉条被扔下油锅，“滋啦”一声瞬间膨胀为一根金黄油亮的油条。

坐在油条摊后面摆好的小方桌上，许燃如同从前一样要了豆浆油条、鸡蛋、牛肉面。

而张景月只要了一碗豆浆，两个水煮蛋和白粥

“你怎么总是吃这么素？”许燃皱眉看他喝白粥。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许燃发现张景月吃的真的很素淡。

一瓶牛奶就着白米饭他可以吞下三碗，而且不需要其他菜，吃面也是，只需要盐和猪油。吃他炒的菜时，他会开开心心大口吃完，可是半夜起来又会听到他在洗手间悄悄吐，虽然他做的很隐秘，但还是让许燃发现了。

他以为自己做的难吃，心里还挫败，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却发现他真的不吃任何重油重盐重口味的东西。

“张景月，你是不是生病了？”许燃郑重又严肃问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没有啊。”张景月头摇的像拨浪鼓：“可能是因为在国外待久了，口味变清淡了...”

张景月找着借口。

转而他又道：“再说，你看我像生病了吗？”

许燃狐疑望着他，见他脸色红润，精神状态极好，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打消心中疑虑，许燃一口喝完一碗豆浆，然后给他剥了一个鸡蛋，说：“那你多吃点鸡蛋和肉，别老是吃些没营养的青菜，糖醋排骨我也不做了，给你做个清炖排骨，你瞧你瘦的，以后出任务跟着我四处跑，你吃你这点猫食，半路上准得饿昏过去。”

“哦。”张景月乖乖接过剥了壳滑嫩嫩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我知道了...”

听他答应，许燃这才满意了。

“牛肉面来啰~”卖油条的阿叔给许燃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然后又一瘸一拐地提壶走过来给张景月添豆浆：“小兄弟要多吃一点啊，好多年不见你，倒是清瘦不少呢。”

“谢谢叔。”张景月笑着道谢。

十年过去，阿叔变成了老阿叔，头发都白了一半，记忆力却好，一见他们就认出了他们是十年前每天早上都着急忙慌来吃早餐的兄弟俩。

他能记得，也全靠许燃这个大胃王。

许燃是个懒鬼，老爱睡懒觉，有时候张景月梳洗完要出门了他还赖在床上。

“哥，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张景月背着书包在他床头道。

“起，起，起。”趴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的许燃迷迷蒙蒙回应：“还有多久上课啊？”

“三十分钟。”张景月回。

“三十分钟？还早呢，”许燃从被窝中竖起一根指头，不睁眼道：“好弟弟，我再睡十分钟，你先走，去早餐店等我，等我十分钟。”

“哦。”

张景月听话出门，去早餐店把两个人要吃的东西点好。

果然十分钟后，许燃就背着书包，骑着单车，刷一下冲进油条铺子，在张景月面前停下，捋捋黑发，张扬地对他说：“好弟弟，你哥帅不帅？”

这时候的张景月会竖起大指姆笑咪咪回应：“帅，很帅，但是帅哥，你现在只有五分钟吃完你面前的所有食物，不然我们就要迟到咯。”

张景月好心提醒。

许燃却道：“小意思。”

他几口就吃完面条，又几口呼噜呼噜吸完豆浆，将鸡蛋油条以及剩下的一碗豆浆挂在自行车上，就上了自行车。在自行车上的时候，还能一边吸口豆浆，一边夹根油条吃，看得老阿叔目瞪口呆。

张景月却对他的操作习以为常，两辆自行车并排着走，春天时有春风吹，冬天时有雪花飘，两个人就这么走过一年四季，走过春夏秋冬，走过最好的青春时代。

津州冬天来了，阿叔的油条铺子生意还是很好，说不了两句话，阿叔又去卖油条煮牛肉面了。

此时正是早市繁忙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

“哎呦喂！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的天！”一条流浪狗叼着一团东西从人群中穿梭，有人惊叫道。

路边的人初初一看是条狗在叼东西时还不曾放在心上，细看之下却惊出一身冷汗。

“天哪！这...这是手吧？啊！是人…人手！！！”

“人手？哪里哪里？？？”

“快...快报警啊，快报警！”

人群一下喧闹起来，远远地将那狗围起来，但又不敢靠近，怕它有狂犬病，于是只好掏出手机不停拍视频。

这一阵喧哗很快吸引油条铺子边坐着的两人的注意力，许燃站起来走过去。

一条毛发粗长凌乱快要挨到地面，脏的结成一缕一缕的黑毛流浪狗被人围在中间，流浪狗被困住，叼着断臂眼神警惕，不断后退左右观察。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高大的许燃从人群中分列而来，天然伟岸清冷的气质让众人不约而同靠近他，看向他。

流浪狗像是害怕，突然朝许燃狂吠几声，狗嘴里的断臂掉下来，转身一溜烟儿逃跑了。

一群好奇的吃瓜群众赶紧围拢过来想看看地上那截断臂。

“你瞧这手，十指纤纤，又细又白，还涂着粉指甲，是个女人的手哎。”

“这是哪家大闺女又遭了难，天哟，真可怜！”

“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啊？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

“不好意思，请大家分散开来，不要破坏现场。”许燃掏出警官证，说：“不用报警，我们就是警察。”

人群瞬间静下来，许燃抬手打电话叫李成峰带人过来封锁现场。

张景月蹲下身细细看那手，对许燃道：“十指纤纤，不一定是女人的手，一般女性骨架小，指节各处堆肥，指尖秀气娇小。而男性受雄性激素的分泌影响，显精瘦平状。你看它的手指，指骨粗大凸出，关节明显，倒像是一个男人的手。”

“不过受职业影响，以及激素分泌不均，有时候会有模糊，我也不是很确定。”张景月又道。

“哪有男孩子涂指甲油的，这位警官真是想得变态...”一个围观的立即群众反驳他。

张景月抬眼看他，想了想说：“人类行为和需求是多样变化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都有涂指甲的自由，爱美是天性，只是社会规则在我们生下来时就不断引导塑造我们的价值观，认为男孩子就该勇猛、强大无畏到可以扛起一切，而女孩子是脆弱的，需要呵护疼爱的。男孩子涂指甲涂口红是异类，是娘气，是变态。男子主外，赚钱养家，女子主内，操劳持家。但其实男性也常会有脆弱敏感，想掉眼泪的时候，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膝下有黄金等一系列既定规则告诉我们，流泪是女人的事，我们要做的，是扛起一切。”

“不过现实也在告诉我们，不是所有人都该是这样的，有男孩子爱美、爱哭、娇弱无力，也有女孩子坚强、伟大，做出功标青史的伟绩。”

“仅凭涂指甲与否，来断定一个人的性别，是社会观念的僵化，我们应当尝试去包容世界的多样性，就像这位先生，您裤脚露出的半截黑色渔网丝袜，也很漂亮。”

张景月说的先生，是方才说他变态的围观群众，那先生此时涨红了一张脸，赶紧往下拉自己的裤脚。

“不过是穿...穿错了，我媳妇儿的...穿错了。”男人红着一张脸解释，手忙脚乱的。

众人没看到他的渔网丝袜，但看他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许燃看了那男人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扭开脸，转而对张景月说：“找到手臂的主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嗯。”张景月点头。

李成峰很快带队过来油榨街，此时热闹散尽，油榨街路口中央只剩一截断臂孤零零躺在道路中央。

“几十年的老菜市了，哪里有安装什么监控？”市场管理人告诉他们监控是有，但是根本没开过，全部都是摆设，年久失修早就坏了。

那么这一截断臂究竟是被狗从哪里叼来的？手臂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又是一个新的谜团，在迫切等待他们的打开。

第五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