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嘉泽将手头上的军务处理完后想歇一歇,闭眼揉眉时,听见冷泉急促步入营帐又睁开眼来。
“将军。”冷泉抱拳道:“竹声报信来说,永国公还是老样子,打不起精神来。”
“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是老样子,看来那下的蒙汗药剂量不小。”应嘉泽叹了一口气,“对了,那夜的事,竹声和兰影都不知道罢?”
裴扬雨被药倒那夜,有人回营里报信称,见过一男一女共乘一匹马往城外去了。可是当时夜色已深,无法辨别骑马男子的身份,那女子又戴着笠帽,也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看二人奔往的方向,像是径直往山中去了。
冷泉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一刻不敢耽搁,当夜便将消息上报到应嘉泽处。人已经走远,应嘉泽为了避免再旁生枝节,嘱咐知道消息的人,一律不准向外泄露。
二人行踪诡秘又有意遮挡面目,那女子十有**就是温逐月。可那男子是谁,便无从得知了。若是温逐月同一男子共乘一匹马出城一事传到裴扬雨耳中,等他醒来后,情绪只怕会更不稳定。
也好在那夜一切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忙着去看顾裴扬雨了,没有人有心思留意到城门出入的动静。即便漏夜去查探温逐月去向的竹声也慌了神,以为温逐月是被人绑走的,在城里苦找了一夜,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
“将军放心,所有人都好好地瞒着。”冷泉道:“这件事,我们可要细查?”
“不需要了。”应嘉泽摇摇头,“原本便是我们不占理的事,有什么好查的呢?她走了也好,落了个清净。派去的人在云山寨附近埋伏了这么久,不也说云山寨没有异动吗?玉安也亲自到云山寨探过了,也并未同我说起里面的可疑之处。只是团花阁的人实在可恶,每次都将祸端引到云山寨,混淆我们的视听,让我们对付错了人。”
“说到底,时至今日才知道云山寨是替他人担了恶名,庐江城上下都对不起他们。更何况,此事只有我们几个得知,即便我现下同司马榆说,怕也是说不清楚。”
冷泉道:“是,将军放心,我已经布人将云山寨一带保护起来了,若有异动,也伤不到云山寨门口。”
应嘉泽轻轻点头,“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云山寨若要洗去恶名,需得将团花阁的人一网打尽,州府和百姓才会相信云山寨的清白。”
冷泉若有所思道:“现下团花阁的余孽被关押在牢里,审了多次,能吐干净的都吐干净了。他们受尽了刑罚,说潜伏在庐江的死士,死的死,剩余活着的也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
“眼下,庐江的团花阁余孽算是清理干净了,只是不知这幕后的掌权者是谁,若是掌权者纠不出来,只怕团花阁还会死灰复生,搅得庐江不得安宁。”
应嘉泽揉了揉发酸的眉心,长叹一口气道:“因着京中谣言,玉安才会到庐江来。怕是这谣言与团花阁脱不开关系。父亲前些时日写信时也有提及,京中的国子司业突然在家中离奇身亡,刑部的人一路追查,竟发现国子司业的死与团花阁有关。可到现下,也没查出眉目。”
“只怕是团花阁的野心在京中,只是声东击西,在此处分散我们的主意。”
“可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实在的好处。”冷泉很是怀疑团花阁的行事目的,总觉得潜藏在庐江的团花阁四处为恶,嫁祸云山寨,绝对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应嘉泽理清思绪又道:“冷泉,我们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想要查清团花阁的案子,势必要在京中查起。”
“好了,这件事不说了,我要去看看玉安。”应嘉泽披上外衣,往营帐外走去。
应嘉泽一路策马往小院赶。兰影在院子里听见马蹄声响,知道是应嘉泽来了,立刻出门相迎。
“应将军。”兰影见应嘉泽跳下马后又上前将马牵好。
“我听冷泉说,你家主君还是老样子,有些放心不下,想再来看看他。”应嘉泽径直走进小院,半天看不见女使侍从的身影又问:“是服侍的人不得力吗?怎么都不见了?”
兰影答道:“将军,主君说,温娘子走了,只他一人,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照顾,便找了个由头将人都遣走了,只留下了王妈妈和几个得力的人。”
家中少了一个人,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多服侍的人手了。家中人多口杂,温逐月消失一事,对外没有一个妥帖的解释,想堵住悠悠众口也是不易,还不如将人都遣走落得个清净。
“王妈妈留着也好,她办事稳妥,有她照顾玉安的吃食,我也放心。”应嘉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同兰影一道往前走。
兰影似是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吞下了。
“主君,应将军来了。”兰影先行一步进去通传。
几日不见,裴扬雨看上去又瘦了一圈,应嘉泽见他脸色仍很苍白又问他:“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瘦得眼睛都凹进去了?”
裴扬雨轻轻握着一支琉璃簪又背着手悄悄收起,转过身朝他勉强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只是胃口不太好,吃得比平日少了一些,不碍事的。”
“将军,主君这几日一日三餐只喝一碗粥果腹,难怪您看主君觉得他瘦了一圈。”竹声在给应嘉泽端茶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
应嘉泽问道:“可是觉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菜不合胃口?你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裴扬雨摇了摇头,回他:“没事,近来天气热了,我胃口不好罢了。等天凉一些,我就能吃多一些了。”
担心竹声和兰影再多嘴,裴扬雨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行了,你别瞒我了。从前天无论多热,你都不会吃不下饭。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也该放下了。你总不能一直将自己困在这件事里面,对你百害无一利。”应嘉泽在他身旁坐下,劝解了几句。
应嘉泽一说这话,裴扬雨的情绪便被引起来了,他的眼眶慢慢晕上一抹红,“我知道,我也清楚我不能再这样了,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觉得心中难受。”
应嘉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知道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心中难受是应该的。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也该过去了。在你救下她之前,原本你们两人就是毫不相干的,如今亦是如此,这个道理你要想明白。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对她生了情分,只是有一日突然发觉,你对她开始与别个不同了。”
“当时也怪我,若能多劝你几句,就算是跟你吵红了脸,我也要断了你这个心思。我没想到,你竟陷得那么深,我就不该听信你的话。”
裴扬雨哽咽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说不上来。原本她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这步棋该往哪里下,她就该往哪里走。可渐渐我发现,她居然能够影响我的心绪了,我尝试脱离,可挣扎无果,索性就想一错再错。”
“若我能早些发现她恢复了记忆,同她将所有事说开,或许今日我跟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应嘉泽拧着眉,耐心道:“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裴玉安,即便你将所有事情说清楚又能如何?你以为她就能接受你吗?你明知她的身份,救下她后另有所图,还要拿她当做威胁云山寨的利器,你虽对她有救命之恩,但也只能止步在这一层恩情上。”
“你和她的身份天差地别,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回到京中她该如何自处?云山寨恶名未除,她与云山寨又息息相关,你又如何安置她。想让她当你的侍妾还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我不会这样对她。”裴扬雨咬牙道:“若她真的心甘情愿与我回到京中,我自然破除万难站在她的身边。”
“我看还是要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你体内的蒙汗药粉除尽了没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这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就凭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只哄得你自己,哄得了谁。若你真的带她回到京中,她只会活得更艰难,与其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强留她,你现下该想想你的脑子里除了情爱,还应该装着什么?”应嘉泽恨铁不成钢,用力锤了锤桌子。
这是他与裴扬雨认识十余年来,第一次对他说的重话。若是再继续哄着他,顺着他的心意来走,那他的心病只会越来越重。
裴扬雨垂着头不说话。
应嘉泽又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与她相处数月,一时间抽不开也是正常。可玉安,你身后还有永国公府,你还要为陛下效力,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你一向冷静,绝对不能因为一枚棋子而乱了心性,若是传扬到京中,定然有人大做文章,说你与云山寨有所勾结,即便你是清白的,也无从辩白。”
“我作为你的朋友,不能看你这样下去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今日说的话,你必须要听进去。”
“你说的话,我都会听进去。我也知道,这一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这些。我保证,今日是最后一次提起她了。”裴扬雨慢慢抬起头,滚烫的泪从眼角掉落,“我前日已将先太子遗脉一事上报陛下,今早陛下传信命我明日一早动身回京复命。”
应嘉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也好,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只要裴扬雨回京,便能彻彻底底放下念想,于他而言,此刻回京是最好的。
裴扬雨胡乱将脸上的眼泪擦净又看了应嘉泽一眼,只是无言地看着他许久,过后又收回视线。
应嘉泽知道他想说什么,若不能安心给他一句交待,裴扬雨绝不会死心回去。最后只能妥协般朝他点点头,“你放心回去,这里我会多加照看的。”
无论裴扬雨这几日如何放纵自己,明日一早,他只能是冷静自持,果断坚毅的永国公。
今晚取标题名字有点绞尽脑汁了(锤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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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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