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罹尘从华容舟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绒团。
不知绒团是从何时养成的习惯, 晚间睡觉最喜欢窝在别人的头顶。
怕它晚上闹腾惊扰了容舟的安睡,顾罹尘将这猫儿挪到自己的床榻上。
此刻看着绒团深蓝色的圆眸,顾罹尘忽然伸出大掌狠狠的揉搓了绒团的脑袋瓜子, 绒团不耐他这般大力,粉嫩的爪子往前一勾,随即顾罹尘的手背就留下了一道抓伤。
细细的往外沁着微微血珠,细长伤痕若是留在他的脊背可能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望着外头月晕于天, 浩瀚暗幕之下林子深处的小径淌着浅浅的流光,在一众的深色树林阴翳下透着几分的嶙峋之感。
他陷入了思索。
上辈子颢景帝一系列肮脏手段着实是让他作呕。
为了留住他将他留在上京, 颢景帝居然还给他下了药,生生的将他拘在了镇远侯侯府的屋子里。
还想靠着他的子嗣将他拘在上京之中。
但他还是着了道,颢景帝准备的美人聚在他的屋子中, 最后都被他拔剑呵走。
那药着实是烈性, 又是恰逢隔壁的太子东宫宴会喧嚣, 隔着墙他都能听见容舟的不耐和不喜。
那个小姑娘尚未及笄, 自打她落水后已经几年不见,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的好看。
他忍着身上的药效躲在树后看着容舟进了一间屋子,又是注意一猥琐小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同一间屋子。
他在心里警惕着自己, 将那歹人除去, 他就离开。
可是忍着身子的燥热和难受,他三手两手将那歹人处理了以后, 再看床榻之上容舟面色潮红, 好似浑身都在冒着热气的诱惑着他往前一步的华容舟, 他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他看着床榻之上的女子难受的双颊飞红, 双腿也在不停的搅着初夏的薄被,那模样也像是中了那药。
呜咽像是小兽一般,他面前已经隐隐约约现着半个雪腻臂肩, 像是上好的迷药,她诱惑着他往前一步步靠近。
靠近而去,女子姣好的身子好似上好的白玉,在夏日的薄衫之下,一切朦胧难辨。
此番美景印在眼中,顾罹尘整个人万分的僵硬,终是伸手将她纳入自己的胸怀之间,二人的身形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女儿家身上的酒香混杂着不知名的香味。
唇齿相依,薄衫相互摩挲,无需深入便以让他心潮涌动。
关键时刻,软榻之上,她唇侧溢出的“哥哥,救我”彻底是让他心间凉了个透。
顾罹尘抬眼看去,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动声色的满是泪痕,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濡湿了她的鬓发,枕巾之上也是暗湿一片。
可她还好似无知觉一般,嘴边低低的呢喃着:“哥哥,救我……”
真是讽刺,伤她,害她的都是她的嫡亲兄长,这个时候求助之际想着的还是华家那两个渣滓。
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脑子昏沉,咬着牙低头在她身上留下了数不尽的印记。
并未深入……
……
但那日东宫夜宴之后,他醒来就已经回了自己的镇远侯府,身上还带着细杂的挠痕。
一看就知道是一夜风流,可他却顾不上细细回忆,他回来了,那容舟怎么办
紧紧被绷着的脑海中,顾罹尘回忆起女子的呜咽小泣。
当头一棒,顾罹尘当即是想要冲出门去,可是外头层层的侍卫守在外头,那个领头的小太监对他毕恭毕敬:“侯爷还是不要四处游走为好,陛下还等着为侯爷同昨晚那位定了婚事呢……”
顾罹尘踏出的步子硬生生的止住:“当真?”
容舟要和她定亲?
“侯爷,当真……”
他虽说心间迷惑的,但是那会儿他想要硬闯,也闯不出去。
他的人被颢景帝拘了个干净,他的确是可以孤注一掷的逃回北渊,但是他同容舟亲密无间的场景在他眼前反复的重现,他误了别人家的姑娘,怎可一走了之。
再等等……
再等等……
等到容舟和他成了亲,他就立刻想法子带着容舟回了北渊。
自此崇朝山高水长,与卿何关。
这是他在侯府这一等,没有等来同容舟的赐婚圣旨,只是等来了她的死讯。
平南王府二公子金榜题名之夜,她死在了王府的祠堂之中。
尸骨早就已经寒透……
满面之上血迹纵横,哪里还有原先好看的面庞,但是就这般模样,他都觉得她美极。
她这一生,前十年活的恣意,后几年却是一落千丈。
看着堂堂的宫中编馔哭得脸上满是泪痕,顾罹尘头一回怒意控制不住,狠狠的夺过容舟的身子。
夏夜僵凝了的身子不算好闻,更何况这人不知是何时没了的,脸上的血迹已经流干了,顺着苍白无血色的纤细脖颈结着一条条血碴子。
那血迹已经干涸,深褐色在祠堂不算亮堂的烛光之下仿佛透着黑。
饶是他反复的伸出手去擦拭都擦拭不去。
上辈子和这辈子,顾罹尘尘每每回忆起那时的意乱情迷,便是不由得想一刀戳死自己。
若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会那般对待容舟,女子最重要便是名声,他当年却是当误了她。
就算没有到了最后一步,可认容舟还是被她占了便宜。
渐渐的,他有些昏沉了,睡意铺天盖地而来。
*
雨越来越大了,华容舟还是不敢停下马匹,她和吴玉二人就这么冒着雨一路赶。
吴玉也不知道小姐要去往何处,但见小姐面色冷凝的模样,她就把所有的困惑都吞进了肚子里。
主仆二人一直驾着马跑了至少三十里路才停下,衣服外头的蓑衣都已经淋湿了,马儿好几次踩在泥坑之中出不来。
狼狈不堪,可吴玉担心的更是自家小姐的身子,本就是来了女子的月事,怎么这般乱来。
最后二人是停在山间的一座破庙当中,要不是这山野之中大雨倾盆,华容舟还打算继续驾马前行。
无需进来,从外头看来,这庙中全是灰尘,蜘蛛网密密麻麻的结着,不知名的蚊虫黏在上头,这个破庙透出一股**的气息,甚是瘆人。
等到入了庙,华容舟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捡着几根枯柴略微生疏的架起了火架。
她这次还不知能从顾罹尘手上逃走多久,响起百日里顾罹尘对她的万般好,华容舟直觉心间剧痛。
“小姐!外头的马匹印记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吴玉从庙外头赶紧回来禀告。
“小姐……”
见吴玉欲言又止,华容舟挑挑眉道:“怎么了?”
“小姐为何突然要逃出来,侯爷到现在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
吴玉打量着自家小姐,胆子真的大,这般雨天还敢骑着马一路逃走。
小姐虽然没有同她明说,但吴玉也是能感觉到小姐的不一样了。
出来的以后还特意叮嘱她不必唤她县主,整个人果断干脆,上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还要追溯到她还在王府之中,那次她给小姐递送楚小姐的烤鸡,小姐那时就大不一样了,好似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华容舟本来烤着火,这个天淋了雨着实是难受,但此刻她们的衣物都还好,蓑衣斗笠湿透了,听到吴玉的疑问,华容舟有几分轻松的淡笑道:“我们主仆二人自己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是挺好的么,又不是一定要傍着旁人。”
“可是侯爷也不算旁人啊……”
在吴玉看来,镇远侯当真是自家的小姐的良配了,二人容貌都是一打一的好看,个更何况二人心意相通,多么般配。
“小姐是早有打算要趁着这趟安都之行离开?”
华容舟薄唇微抿,慢慢的摇了摇头,一切都是意外。
顾罹尘在驿站之中动情的亲昵让她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回事了。
这辈子她第一眼听到顾罹尘的声音就觉得熟悉,她原先以为这是幻觉罢了,但等顾罹尘坦白,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耳边承诺自己这么做的就是为了娶她时,前世的记忆又是汹涌而来。
她上辈子就是睡在了顾罹尘的床上,最后才声名狼藉。
这般说来可能有些勉强,但华容舟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她不知道上辈子顾罹尘为何和她有瓜葛,但是仅凭顾罹尘晚间坦白的内容,她就有些难以接受。
长路多萧索,庙中也是多年不见来人的感觉,毫无人气的透着阴寒,小肚子涨涨的难受,华容舟伸手挑开了火架,让火烧的更旺盛。
烧的噼里啪啦的火堆旁,她的脸被照的通红:“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哪里好?”
吴玉抖落着蓑衣,果断回道:“小姐哪里都好!”
又在吴玉面前架了一个火堆,华容舟正经了脸色又问道:“我在最初被退婚的时候,哪里好?哪里比得上京其他闺女们优秀?”
吴玉在她认真的面容下,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小姐……就……就是……是哪里都好!”
华容舟叹了口气,烤着衣衫道:“我知道你说不出来,但我心里敞亮着呢……顾罹尘那般好的一个男儿,为何偏生在我最为狼狈的时候瞧上了我,还一头扎进我的这个坑里?”
“小姐……”吴玉皱眉道,小声的辩驳道:“小姐再不是自己所说的那般不堪,就算是那也是之前的小姐了,现在的小姐是崇朝头一位云岚县主,还有着封地,早就不知不觉变了。”
“不一样的,若是我说顾罹尘他不过是利用我,你待如何,他身上的秘密不算少,我怕我一头栽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小心谨慎,不能走错一步,华容舟之前也是被顾罹尘迷了眼,没看清自己的身份,以为光是靠着努力,就可以赶上顾罹尘的脚步。
她还把近乎所有的地契交给顾罹尘,可是却不料以顾罹尘的身份,哪里会缺这么些地契。
他和她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当时追不上,现在想必也是永远也赶不上了。
陛下的宝贝儿子,难怪无论顾罹尘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径来,上头都没有责怪;顾罹尘他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除却崇朝国小侯爷的身份,他居然还是北渊国的皇储。
她不解的是为什么她这辈子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反复同上辈子的人有瓜葛。
上辈子的她意乱情迷时,顾罹尘在耳边的低喃,那时候顾罹尘就说要娶她,可是顾罹尘最后没有来,也不知去向。
这辈子他们本该清清白白的成亲,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现在的结果却是顾罹尘自己要回北渊,她只是他借故离开的托词。
“如若不是容舟,我这可这么轻而易举的从上京抽身离开。”
顾罹尘的话还落在耳边,华容舟闭了眼,被欺瞒的冰冷寒气扑面而来。
既然顾罹尘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崇朝国的摆布,她也就不需要再跟着他了。
“小姐!下雪了!”吴玉欣喜异常,开着破旧古庙的木门,手还在指向了外头飘散而下的大雪;为了给她看,吴玉还特意站了出去,带着袖子上的一大朵雪花进来给她展示一番。
只是还未靠近她,这雪花团团就已经散做了水珠,顺着吴玉的衣袖滚下。
华容舟心间起了担忧,这雪一大,山路湿滑,就不好再行路了,可是她还是怕顾罹尘会派人寻她。
骨子里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只觉告诉她,她若是再被顾罹尘发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她也……
做不到同敌国的人多做往来。
“吴玉……你可知我们现在在何处?”
吴玉摇摇头,华容舟指了指外头,严肃道:“再往北走我们便是要到了酉名关。”
“酉名关?”
怕她不懂,华容舟解释道:“就是入北疆的第一道关口,这么大的雪你几曾在上京见过,就算是安都也不会这般下雪,古籍记载着安都同上京大底差不多不过干一些,冬日是很冷,但是却不会飘雪,顶多就是下坠些冰碴子。”
吴玉惶恐,立刻是看了外头的鹅毛大雪:“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华容舟也是有些慌乱,但是多少是有些把握的,现下安慰着吴玉,也是安慰着自己:“只要我们不被顾罹尘他们一行人寻见,我们肯定能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自己的日子。”
酉名关,酉名关,难怪她觉得这天是越发的冷寒,不正常的刺骨,风雨在侧,临山的山谷已经隐隐约约能见到飘飞的冬雪。
北疆的风雪她早就听闻她父王说过,寒冬腊月之际,哪怕是穿了足够多的冬日,只稍半个晚上人就能生生的冻死在外头。
她父王带兵多年,每年都在北疆瞧见不少士兵还未上了战场就已经冻死在雪地之上。
天寒地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冻死,华容舟从包裹之中抽出了二人全部的衣服,和吴玉相互依靠,就着火堆慢慢入睡。
*
驿站之中,血雨腥风。
在一众人眼睛底下,他们居然还能让两个姑娘家的逃了。
顾罹尘尽量收敛了暴戾的气息,这处的驿站是临时寻得,不过是他看容舟路中颇为劳累,便提前找了家近处的驿站。
但是岂料一觉醒来,主仆二人踪迹全无。
什么都没带走,驿站独独少了两匹马还有两套蓑衣。
这会儿屋子里还开着门窗,透着气。
昨夜包括顾罹尘在内的人都一夜好眠,睁眼就见窗外鹅毛般的雪花,容舟给他下了药,而那迷烟迷倒了整个驿站的人。
越是想他心间越是气恼自己昨日说话不动脑子,作什么要同容舟说起他是北渊皇子的事情。
现在想来,宛若一套老拳打在他的脸上,容舟的父王就最为痛恨北渊,作为崇朝国的大将之女,小时候容舟只怕没少接受老平南王的熏陶。
除了原因之外,他寻不见旁的理由会让容舟连夜离开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顶着雪花,派出去的一批人出现了又很快消失,这漫天白雪之下,一切都是银装素裹,冷俏异常。
到现在都没有让顾罹尘满意的消息出现。
赵耳訾只觉得自家主子这火越烧越旺,简直都快将这荒林焚烧殆尽。
县主啊,您可千万别被侯爷找到……
连他都能看见侯爷现下面容之上的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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