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九头昧的倒下,在场所有人都古怪沉默着,看向了游边地狱的深处。
祖万杀忽然道:“我快要死了。”
屋渡厄愣了一下,眼神中好笑而无奈,道:“你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会不会太幼稚了,游边地狱深处有什么?你是不是知道。”
现在祖万杀不论知道什么,她都相信,因为祖万杀连冒牌的法士娘娘都知道,还能在天庭安然度日,眼下她就算真的说,其实元初仙道也是假扮的,屋渡厄也会相信。
可祖万杀偏偏什么都不说,她摇头道:“那里有一个很危险的东西,你们不要接近最好。”
可白命兰和屋渡厄已经不太愿意相信她的鬼话了,尤其是被九头昧摆了一道,飞升差点送命的白命兰,她对祖万杀的遮遮掩掩十分不满,道:“再危险能有你的坏心眼危险么?”
祖万杀无辜道:“师姐,这可不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你坚持去九重天,而选择和我联手,我怎么会让你亲自见证真相呢。”
白命兰一向坚持己见,根本不顺应祖万杀的逻辑,转为问道:“你分灵在哪里?”
祖万杀道:“那面铜镜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命兰认同这点,“铜镜具体哪处?”
祖万杀笑道:“这就要让你们来猜猜看了。”
白命兰很快明白道:“那铜镜里还有猫腻?”
“是,我正在找。”祖万杀思忖,“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那面镜子其实和毕方没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进入那里,直到我发现她可以用那面镜子改变过去的因果关系,这彻底坐实了我的猜测,白命兰,应尘的死,一定和毕方有关系,我不知道毕方具体做了什么,但毕方有杀她的理由。”
这么久过去,白命兰已经能够谈论孟应尘的死了,气不顺道:“难道不是因为她用了你的阵法?”
屋渡厄忍不住打断她:“难道不是因为那个算命的书生吗?”
“算命书生?”白命兰茫然不解,片刻后,天命带来的升境位格,打破了当年书生留下的法术,记忆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重见天日,她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屋渡厄道:“这个书生我已经安排青青去寻找了,如果他不是在天上的神官,就一定还在地面流窜。”
祖万杀思索片刻,道:“会不会和九头昧有关?”
白命兰立刻看向屋渡厄,问道:“你拿到九头昧的魂魄了吗?”
屋渡厄点头。
白命兰皱起眉,“看来不是法纳。”
祖万杀一时下不定主意,道:“不见得,我在上界这么久,可以很确定的说,那个书生不是上界的神官,一定还在人间,他知道天命,又可以预测命运,除了法纳,我想不到其他的身份了。”
屋渡厄挑起眉,道:“你们两个聪明人,怎么还开始信起命了。”
二人看向她,屋渡厄解释道:“既然毕方有杀孟应尘的理由,那她在铜镜中这些年,也说不定,悄然篡改了当年二十四联城战败的因果,也是很可能吧?就算龙脉不能易主,孟应尘的败亡也太重了,我相信祖万杀说的,毕方一定对她动手了。”
一番话将二人讲得沉默不已,即使祖万杀早就告诉过白命兰,孟应尘的死是毕方当年用“寂灭”做的,但白命兰没信,祖万杀也没有说服她的证据,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屋渡厄的话,让所有问题都获得了解答。
毕方当年用寂灭抹杀掉的,不只是孟应尘灵魂后路的可能,难道,还有她本该获得的胜利吗?
白命兰不敢再深想下去,此刻她宁愿相信,三姓龙脉就是不可撼动的,就是不允许第四人出现的,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孟应尘没有被剥夺胜利。
这比杀了她更加卑鄙,更加令人愤恨!
白命兰收住眼下的种种猜测,对祖万杀道:“你说毕方有杀孟应尘的理由,是什么?”
祖万杀道:“这也是我还要在铜镜里逗留片刻的原因,你们还记得当年孟应尘是因为什么反噬了寿命吗?”
白命兰脱口而出:“她占卜了一千年以后的事情!”
是的,当年孟应尘面对连败,不信天命,还意图逆改,占卜预知了此后千年的天命变故,也遭到了极其强大的反噬。
祖万杀沉重道:“恐怕在她的预知里,我们今日站在这里的谈话,她也知晓,所以我相信,她手里一定有一份完整临摹的天浊仙门图。”
白命兰立即想起了当初在念苍山的夜谈,道:“你当初问过我那副画,到底有什么名堂?”
祖万杀脸色有点古怪,似乎想笑,但又觉得匪夷所思,道:“天浊仙门图的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把弓箭,白命兰,你发现了吗?毕方在遵循某种规则,她明明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却引诱你飞升而死,是为贪业,她也可以直接杀了我,但是偏偏在铜镜里激怒我,又让我在愤怒中自食其果,是为嗔业,至今只剩下一毒,毕方还没有动静,一定是没想到怎么杀道玄。”
她盖棺论定,笃定道:“毕方灭三毒的手段都是有对应方式的。”
屋渡厄想到在岩石后偷听到的九头昧所言,仿佛摸到了什么门路,轻道:“九头昧说,毕方是来这世间渡劫的天外天仙鸟,它想灭三毒,重回天外天,那祂一直遵从的规则,就是天外天定下的渡劫标准。”
白命兰眼珠在二人间来回游走,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被“贪”蒙住了眼,此刻颇有些坐井观天之感。
祖万杀从善如流,点头道:“是的,可有一点,毕方也受了自己算计的反噬。祂不该为了复活后手,而去和龙族做交易。祂让龙族知道了天浊仙门图是自己在这个世间的锚点与目标,以免龙族塑造的自己失了本真。可龙族实现愿望的出发点总是扭曲的。”
“我也是在铜镜里才想明白了那些壁画的原因。”祖万杀摇头笑道,“机关算尽太聪明,祂生怕自己死于三毒,却不知道龙族的德行——龙族如实地记载了祂的目的,重回天外天,但回到天外天的办法,天浊仙门图上记载了不止一处。”
“三罪人问斩是毕方想要的办法。但那把弓,是龙族帮助给出的,实现愿望的另一种办法!”
屋渡厄愣了片刻,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龙族!龙族真是,擅长背刺所有人!”屋渡厄捂着肚子笑得受不了了。
白命兰这才在畅快的笑声中明白了过来。
毕方依据天外天的规则斩三毒,之所以叫做渡劫,那就是必然伴随有风险的,毕方对三毒的实力一路碾压,这风险并不在三毒本身,而是在那把弓上。
天浊仙门图上记载有毕方的某个弱点,龙族把其当做回到天外天的方式之一,同样记载了下来,还被祖万杀亲眼看到了!
“……”白命兰脸色扭转了几个来回,终于也是哭笑不得地,笑了出来。
祖万杀定音道:“总之就是这样,你们进入铜镜找到我后,我们一起,去见一见孟应尘吧。”
“好。”屋渡厄痛快答应。
白命兰微微顿住,似乎有所顾忌,慢了一声:“好。那你能给我们一个提示吗?”
“我的分灵吗?”祖万杀想了想道,“我分灵寄生的存在,是……我不那么喜欢,又不得不喜欢,猜一猜吧。”
她笑吟吟地对两人挥挥手,手臂忽然垂下,祖贞茫然地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一地的尸体狼藉,明白祖万杀已经动完手离开了,悬着的心才放下,问二人:“你们接下来要离开吗?我给你们带路。”
屋渡厄和白命兰对视一眼,皆是点头不语,跟随祖贞朝阴阳界门而去。
刚才一番讨论,竟然得知了毕方的弱点,而这弱点,恐怕就在已经去世将近千年的孟应尘身上。
屋渡厄侧眼看身旁的白命兰,她比自己预想的从容很多,便回头看向了游边地狱深处。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呢?竟然祖万杀都说很危险。
既然已经知道了游边地狱深处还有猫腻,屋渡厄又驻守冥界,不让她看个究竟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进入铜镜更加紧要,她只好暂时摁下。
二人路过鬼母莲花世界时,屋渡厄忽然想起,道:“该把我的五行还给我了吧?”
白命兰恍然回身,摇了摇头,道:“等一等,我还需要你的五行渡过无间水。”
屋渡厄这才发现,即使她身上有自己的五行。竟然也不能完全免除无间水的影响,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还在强撑着识海中的苦根幻象。
屋渡厄心中叹了口气。
害了这么多人,心中苦根竟然如此之深吗?
白命兰一出鬼王冢,看到俨然在列的悬棺,打趣道:“修得很快嘛。”
屋渡厄冷冷扫了她一眼,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同情立即烟消云散了。
回到鬼王殿内,屋渡厄将铜镜摆出,因为祖万杀之前与毕方交手时,用出了寂灭,毁掉了铜镜的一部分,铜镜一半表面已经变成了深谙的黑色,其中涌动着深渊般吞噬的气息。
屋渡厄道:“我已经把漆、姬会然的怨念抽离了出来,毕方分灵也离开了其中,现在铜镜之中很安全。”
白命兰端详着铜镜,估量其风险,道:“寂灭的余威还在,算不上十分安全,但小心一些避着,这一次不会有问题,准备好了吗?”
屋渡厄点头,二人没什么好客气寒暄的闲话,当即一前一后,进入了铜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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