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经百千劫,所作业不消,因缘聚会时,果报还自受。”——《地藏经讲义》
五行卷
金案·氓女
祖万杀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落地先赶紧滚了两圈,把身上被太阳炙烤出的火扑灭了,然后缓了足足一夜,眼睛与身上的烧伤才恢复好,但是肠子却找不到了。
她恢复视觉的第一件事就是遍地找肠子,意外收获是从不远处的泥潭里找到了自己被屋渡厄掰断的手骨,赶紧组装上,又把七零八落的肠子塞回了腹腔里。
忙完这些,浑身血水泥水也顾不上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继续等待身体自己复原。
她没留意身边的环境,直到听到一阵又哭又笑的杂乱叫骂声从远处靠近,才不得不爬起来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掉在了一个怎样荒凉的地方。
此地乃一处山脚下,满山遍野一片死意,树木百草枯黄,河水干涸,死鱼的白骨插在河床的泥里,旁边滚着一块人的头骨,空旷的眼窝朝她看来。
祖万杀眨眨眼,继续抬头看。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翻上了一道人影,逆着光不甚清楚,就知道是个男子,年纪不大,但也不算小,总归是什么都看不清,手里提着一杆尖枪,枪头挂着一串圆滚滚、活蹦乱跳的行囊。
虽说视力恢复,但到底有损,看东西总蒙着一层似的,她眯着眼看了半天,没看太清楚。只好等那男子走进了一些,才挥着手臂喝道:“嘿,大侠,敢问此地为何处?我这是掉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那男子闻言,脚下行路的方向一转,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几个跃步,从山丘上跳到了祖万杀眼前。
这是一名面相凌厉的青年,脊背挺直,剑刃冷白,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亲近的气质。
祖万杀现在看清了他枪上挂着的那串“行囊”,哪是什么行囊,分明就是五个凶悍面孔的人头,挂在枪上了也不老实,不住叫骂,诅咒着挑衅着青年,有两颗人头已经精神崩溃了,发出癫狂的大笑。
青年低眉看着祖万杀,脸上毫无表情,剑尖一震刺入了祖万杀脖颈上薄薄的皮肤,连小伤口都算不上,但如果祖万杀突然攻击,也足够一击毙命了。
看来是位谨慎又能下狠手的人物。
祖万杀无意与他过多纠缠,微微笑道:“少侠,我就是问问路,你告诉这是什么地方,我离开就是了。”
青年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打消自己的疑虑好趁机偷袭,而他身后的那串人头却忍不住抢着说起来,似乎很久不和活人说话了,一个个都很兴奋。
“母仪岭!”最上面的人头说完,疯癫大笑。
第二个人头性格阴沉,道:“就是鎏金江下游的地方,今年还发了旱灾,死了好多人。”
“是啊是啊,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最下面的人头眼珠子转了一圈,话锋一转,狞笑道:“但跟我们五兄弟没关系,反正想要什么就抢什么!抢钱抢女人,不让抢,哼哼,全都杀了,哈哈哈哈都杀了!”
看来这五兄弟整装的时候,是一帮作恶的悍匪。
挂在它上面的人头蹦跶起来,想要“踩”它,一并用头颅断口的颈骨刺它的天灵盖,口中大骂:“你这个蠢货,就是你招摇过市,才害得我们兄弟四个被这个狠辣的小子砍了头串起来!”
祖万杀看的瞠目结舌,指着这串人头问青年:“你把它们穿起来干什么?不吵吗?”
青年一偏头,从耳朵里拿出一小块布塞:“有这东西,还可以忍受,等忍不了了就把他们舌头割掉,喂狗。”
他这话是说给五个人头听的,人头纷纷闭上了嘴,眼珠子溜溜转起来,皆是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盯着祖万杀被烧破的衣服看,因为疯了而一直狂笑的两个人头,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呢,什么来路。”青年剑尖一挑。
祖万杀状似柔弱地一抬手,轻轻搭在了剑尖上,两指一并,捏住了剑刃。
青年直觉不对,眉头微皱,就要刺剑。祖万杀却更快,两指一错开,就听剑刃铮地一声,碎成了数段,稀啦啦掉在了地上。
“行走乱世间,还是配一把好剑吧。”祖万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可惜烧坏的洞口怎么也遮不上,一抬头见五个人头一脸想入非非地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回以一个温柔开朗的微笑。
抬头问青年:“我能不能把它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青年一脸无所谓,把肩上抗的枪头一调转,五个人头递到了祖万杀面前:“请便。”
祖万杀也不客气,一手抓着最上面那颗人头发髻,一手并指直接刺入了它的左眼中,“噗哧”一声,血水连带着半透明的眼珠碎末流了下去,挂在了下面四个人头的脸上,引发出一阵肝胆俱裂的尖叫,连忙求饶:“姑奶奶!祖奶奶!我们这些碎催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计较我们这些贱命!”
闻言,祖万杀甩甩手上的血水,把枪头扭回给青年:“多谢,我知道这里是母仪岭了,这便离开了。但我看你人不错,得多劝你一句,不管你用了什么邪术来惩罚它们,但是邪术就是邪术,你这种邪异的做法是有损阴德的。还是早点安葬它们吧。”
没想到青年一脸古怪地打量起祖万杀,问道:“你真的不是妖怪?”
祖万杀哈哈一笑,指着自己:“妖怪?你见过我这么一身正气的妖怪?”
青年指着第一个人头:“你刚才还挖了它的眼珠。”
“哈哈,小做惩戒而已。”祖万杀说完摆摆手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回身问:“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借我一件,我这一身血待会让普通百姓见了,该吓坏了。”
青年脸上怪异的神色更重,道:“此处方圆五百里内,都不会有一个活人了。”
祖万杀一怔,问:“为何?”
“有妖孽作祟,民不聊生已久。”
祖万杀叹道:“此事常见,如今天下大乱,妖邪想必遍地乱跑了吧。”
青年道:“那倒不至于,镇鬼十二塔尚在震慑,仙门修士们都在四处镇压。”
祖万杀眼神在青年身上看了两个来回,心里觉得奇怪,问道:“你看着不像是仙门中人,要说散修,挥剑运枪的手法,又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
青年把手中的断剑剑柄随手一扔,没有一点不舍,道:“就是散修而已,我接了泥犁山鬼王的纳贤文书,前来代泥犁鬼王处理此地的邪祟,以充阴德。”
祖万杀闻言,莞尔一笑。
看来这小子还是没有放下对自己的防备,怕自己有意谋划他点什么,故意说出了泥犁外使的身份,虽然真假不知,但震慑一般小妖却足够了。毕竟道上都知道,能给泥犁山出外差的活人,都有几招可怕手段傍身。
祖万杀无端对这人生出了点欣赏的好感来——看着冷酷无情,出手狠辣,倒是心思细腻,很会给自己找靠山。
阿祖打蛇顺竿爬,提议道:“既然如此,让我与你同去吧,要是把这件事做好了,你帮我美言几句,也许我能在泥犁鬼王那留一个好印象,将来让她帮我多说上几句好话。”
“……”青年没想到她突然提出这一茬,但思索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毕竟此地荒山野岭,人烟全无,突然出现一个浑身血迹却没有一点伤口的美丽又柔弱的女子,本身就是非常可疑的事情。
何况这名柔弱的美丽女子,刚才还一脸平静地挖了一颗人头的眼珠子。
说不准这个女子就是此地作祟的妖邪本身,留在身边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二人各怀心思,一同上了路。
祖万杀笑道:“我叫‘道微’。道行微末的意思,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名字呢。”
虽然这么说,但她一脸发自真心的笑容,可见她是真的中意这个名字。
青年顿了一下才道:“家中有位姐姐姓傅,我随姐姐姓,单名一个‘贞’字,傅贞。其他的实在不便告知。”
“怎么,你欠了很多钱?还是有很多的仇家?”祖万杀问。
傅贞目视前方,步履平稳,答道:“我祖上得罪了大人物,位高权重,至今不敢在外卖弄身家。”
“那你祖上真是不够意思,竟然害得后辈隐名埋名地过日子,为老不尊,实在可耻。”
傅贞很不高兴她的说法,侧头打断道:“我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威武,怒如雷霆,尔等不可诋毁。”
“好吧,对不起。”祖万杀转口就道歉了。
傅贞大概摸出了这个女子的脾气秉性,就像一块滚刀肉,而且深藏不漏很聪明,他自觉还是少说话为上策,吊着一串人头加快了脚步。
祖万杀不紧不慢地跟着,可不论傅贞如何加快脚步,她总能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上,慢悠悠地问:“这里妖孽作祟,是什么妖孽啊?你可知道什么消息吗?”
说到正事,傅贞慢下脚步,侧脸看她:“不知道,我只是听泥犁山说,冥界有一本记录往生德行的册子,按照上面所记,此地有一处村庄,名曰‘窈窕乡’,十分古怪,子孙福德亏损了上下两百多年,已经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不过冥界繁忙,所以洒下悬赏,我便接了过来。”
祖万杀笑了笑,随口道:“哈,那必然是做了什么断子绝孙的坏事喽。”
傅贞皱眉,不同意她的话,道:“妖邪作祟,百姓无辜。”
祖万杀见他还挺认真的态度,也不辩驳:“既然如此,我们就走着瞧吧。”
二人一路说着,朝着一座座荒山间错的山路中并肩走去。
臣有本奏(预警):
人物为了剧情服务,傅贞的出场在氓女副本中较多,可以说氓女副本一半都是祖万杀和傅贞一起展开,屋渡厄是后半段参与进来的。
如果有不喜欢男性角色过多的读者,可以退出重新选文,祝您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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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案·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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