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启做梦了。

梦中他来到了熟悉的孤儿院，他呆的孤儿院建设很早，墙上贴着的瓷砖已经有些开裂。梦中的场景应该是夏天，他低头看着面前的花圃，刷着金漆的木牌已经褪色。他看着木牌，记得这是院长妈妈给他们做的。

正面写着好好长大，背面就是所有小伙伴的手掌印。

黑色、绿色、红色、蓝色……

各式各样手掌印贴在上面，耳边传来一阵吵闹。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一闪而过，七八个小孩聚在一起，他们跑到秋千架旁。

小女孩大姐大般双手叉腰，指挥说：“一人玩一次，不要抢。”她目光扫视一圈，落在黑发细软的男孩身上，不同于其他争着向前的小伙伴，这是唯一一个躲在小伙伴后面的男孩儿。

她叹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将男孩从人群后面抓出来：“阿微，一起来玩。”

“可我……”

“没有那么多事情啦。”

微子启看着他们，秋千架吱呀吱呀在响，他想了想坐在了院子中心的苹果树下。这里视野最好，既可以看到玩耍的小朋友，也可以看到孤儿院的景色。

他仰头看着翠绿的树叶，这颗苹果树在他没来孤儿院之前就种好了，他记得每年秋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一起摘苹果。

院长妈妈手艺很好，她会做很好吃的苹果派、苹果酱。

他想得入神，没发现周围声音渐渐消失。

时间在这块区域停滞，苹果枝桠缓慢生长，洁白的花苞从枝头探出，他看着眼前慢镜头一样的生长。

花苞缓慢绽放，露出鹅黄的花蕊……花开花落间，叶子也变得金黄，小小的果实像是被风吹起来，很快就圆鼓鼓了。

红色的苹果外表带着鲜亮的竖条纹，哪怕没有尝到嘴里，微子启也知道这个苹果有多好吃，枝条晃了晃，似乎是承受不住苹果的重量。

啪——它落下来，不偏不倚砸中微子启的额头。

嘶——微子启睁眼，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额头，但抬手看到自己的爪子，才想起自己身处星际的事实。他叹口气，当人类太久，现在当熊猫还是有点不习惯。他刚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可还没使劲，就感觉自己软塌塌的肚子没有丝毫力气。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乖乖喝奶，可是梦里那个红彤彤的苹果，现在已经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想吃苹果。

吃苹果！

苹果——

微子启脸色不断在犹豫迟疑中变换，他想起梦中甜脆的苹果，终于下定决心。成年人勇于面对挑战，不怕困难。他心里默念少年自由，撅着屁股，一个咬牙，成功让自己咸鱼翻身。

做人前非常简单的一个动作，现在却耗费他浑身所有力气。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站起来微崽，你可以的。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再次感受四肢着地的触感，他骄傲挺起自己的胸膛。一回生二回熟，不愧是我。

他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没有办法，谁叫他是第二次走路呢？

经过昨天的经历，微子启已经对研究院有一定的了解。大片大片的玻璃覆盖在走廊两旁，窗外的雪还在下，他一身黑白色皮毛，被周围充满机械感的设计衬托得更加娇小。

咦，还在下雪。他看着窗外的积雪，他有点不确定眨眼，托着下巴陷入沉思，昨日他比划过，积雪能够轻松淹没他整个身子，但是今天，积雪高度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他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耳旁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回荡在走廊，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层层叠叠的灰紫色裙摆映入眼帘，走廊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光线极好，灰紫色的裙摆走在光线下，像缓慢飘来的烟。

女人穿着过膝长裙，微子启看着露出的小腿，人都要傻了，他赶忙往后退，生怕自己变成变态。

他抬头看着裙子，昨天他见过研究员，记得他们都穿着白大褂胸前也有属于自己的铭牌，但是面前的女人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长裙重工繁琐，郑重得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女人漫不经心将耳畔长发撩至耳后，她低头看着微子启，而这时他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竟然还戴着止咬器！止咬器整体由白色繁复图案构成，拼接起来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代表着禁锢的止咬器上却有自由的白鸽，他怔愣看着止咬器，莫名心跳加快，他不知道自己心为什么突然跳这么快，他将爪子覆盖在胸口，对上女人紫罗兰瞳色的眼睛时，突然有点想哭。

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当他看到地上透明水珠后，人都要傻了。呜呜呜，发现抹眼泪无望，眼泪止不住的时候，他整个熊都充满茫然无措。我竟然是这么变态的熊，看到漂亮的小姐就这样。

他边哭边绝望地想，我会不会被警察抓起来。

女人低头看着他，就在微子启以为她要说话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歪头看着身后，刚想看看是谁，就感觉脑后吹来一阵风。

再回头的时候，女人已经消失不见。幽、幽灵？除了地上的眼泪，再也没有能证明女人存在的东西，就好像刚刚他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

扎着小啾啾的男研究员出现在微子启面前，微子启看着他，他认识这个人，他还记得这个研究员笑起来，脸上会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西德里看着幼崽，脸上出现酒窝：“找到你了。”

找我？似乎是知道微子启的疑惑，西德里解释说：“现在研究院反重力程序已经启动，我们原本以为你在房间睡觉，就没想打扰你……为了防止研究院被雪埋了，这段时间，研究院会漂浮在天上。”

“反重力程序？”微子启重复了一遍。此时西德里抱着微子启，他手掌在墙壁某处一按，咔哒一声，面前的墙壁突然缓慢变透明。

哇——微子启张大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处的建筑已经离地百米。建筑物高高低低升起，天边一片昏暗，狂风带着雪花落在雪杉林上。视野所及的一切都是苍白的，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他睁大眼，刺激！

高大的雪杉仿佛触手可及，站在这个高度，他俯视着白茫茫的雪地，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星璀璨。一轮巨型时钟高悬于建筑物之间，暴雪还未落到表盘就已被蓝色屏障隔绝开来。在皑皑白雪中，时钟矗立其间，带着岁月的古朴。

表盘短针向前走了一格，造型精致的表盘闪过幽蓝色火焰，下一秒它就像钻石般，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是岁钟。”西德里时钟，眼里满是崇拜，“是研究院至今为止无法复刻的奇迹。”

“奇迹？”

“能解决电磁风暴影响的奇迹。”他笑着解释道。

微子启想起系统说电磁风暴下，现今所有的科技都会失灵，而迫使科技失灵的罪魁祸首就是风暴带来的电磁粒子。能解决影响……他突然明白了奇迹的价值，他看着岁钟感慨：“创造它的人一定很厉害。”

听到这句话，西德里动动唇，眼神一暗，没有再解释。岁钟的指针开始转动，莹莹蓝光在表盘不断闪烁，研究院慢慢开始下沉，微子启没感受到半点不适，他惊奇看着窗外的雪地，高度不多不少，与之前一样。

西德里抱着微子启朝花园方向走去，来找幼崽的人选竞争很激烈，他也是靠着自己专业第一的成绩，才竞争成功。温热柔软的皮毛靠在怀里，幼崽的心跳很快，抱在怀里像睡觉的枕头，不，比枕头柔软多了。

他抱熊的姿势很标准，横着被抱在怀里，简直是天然的摇篮。微子启眯着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梦中的苹果，他睁开眼睛：“这里有果子吗？”为了防止星际没有苹果，他用果子代替。

开花就会结果，他眼睛亮亮看着对方，期待对方的答案。

西德里犹豫了一下，看着幼崽亮晶晶的眼睛，哪怕于心不忍，还是说道：“有。”

微子启眼睛刷的亮了。

咳，西德里目光躲闪：“就是不能吃。”

“一个都不能吗？”他不死心问。

“一个都不能。”西德里语气遗憾。

微子启沉默，微子启难过，微子启愤怒了。你三十七度的嘴，为什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植物开花结果，这是自蓝流传下来不变的定律。”一道声音从面前响起。

微子启抬头，对上来者慈爱的眼睛。头发……微子启有点不确定看着对方花白色的短发，又看了看对方没有丝毫皱纹的脸庞，突然有点摸不清该怎么称呼对方。

星际人的寿命很长，所有这是……少白头？

威尔斯突然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痒，他心想肯定又是自己学生们在念叨自己。

西德里看着威尔斯微微鞠躬：“教授。”星际对于学者是非常尊敬的。在漫长悠久的人生中，不贪图星辰大海，只为自己心中的真理服务，奉献一生。这种学者精神，在星际已经成为继承精神。

威尔斯看着幼崽，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西德里将微子启放下，刚抬头，他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教授！”

威尔斯双膝跪在微子启面前，微子启看着面前下跪的学者，瞳孔地震。你，你别这样啊！快起来，快起来。他动作慌乱，爪子下意识想将对方扶起，却发现根本没那个力气。

“快起来。”他说。

与他声音同一时间响起的是威尔斯的感慨声：“见到你了，小奇迹。”

奇迹——这个词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了，唯一不同是，一个是他自己说的，一个是别人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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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只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