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潇还是没跑成,被白泽抓回去学算术了。
白泽亲自盯着他,一边纠正一边给陶潇扎小辫。
陶潇的头发已经过肩,这几个月白泽不在,陶潇都是胡乱把头发扎在一起,很多碎发都乱七八糟地散在外面。
九尾狐曾经兴致勃勃想给他扎头发,被陶潇凶了回去,不让他碰。
于是等到白泽回来时,陶潇的头发已经乱到打结没法看了,虽然有这张脸在,什么发型都不难看,但白泽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白泽把陶潇按在书桌前,耐心地用梳子梳开那些打结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不会扯到头皮,但还是让陶潇有些在意,心思都不在算术上了。
白泽没有看他,却精准地打断了他的分神,“专心,别管我在做什么。”
陶潇抿了抿唇,目光落在竹简上的字,强迫自己专心,心思却跟着白泽的动作不断飘忽。
白泽的动作很温柔,指尖轻轻拂过他发梢时,陶潇能清晰地感觉到白泽的体温,还有白泽身上柔和的香气。
陶潇呼吸乱了几分,没忍住,趁白泽没注意自己时,偷偷吃了几缕白泽逸散在空中的灵气。
白泽动作没有停顿,眼皮也没有抬,只是轻声说道:“不要搞小动作。”
陶潇吃到几缕灵气,心情很好,一边细细回味,一边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竹简上。
他本来学东西就很快,先前只是不愿意学,现在专注下来,自然很快就学完了。
这时,白泽也已经把陶潇的头发梳好,还在两侧给他扎了细长的小辫,衬得陶潇整个人顾盼神飞的。
白泽看着他,有些微愣。
不知何时,曾经只有他膝盖高的半大孩子,现在抽条长大,已经到他胸前了,长成了翩翩少年郎,漂亮又惹眼。
而少年对此浑然不觉,捧着竹简,仰头望他,眼睛亮晶晶的,“白泽,我已经全都学完了,有什么奖励吗?”
白泽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陶潇熟练地拉过白泽的手,凑到唇边,一截嫣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轻轻地舔过白泽指尖,薅走几缕灵气。柔软的唇瓣浸透着水光,染了几抹红。
白泽看着眼前这一幕,明明这样的事曾经做过千百次,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此举不过是因为食欲而已,白泽却还是像被烫到一般,猛然抽开了手。
陶潇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不明白白泽为什么不让他吃?
白泽也反应过来刚刚的动作有多突兀。
他轻咳一声,掌心汇聚出凝实的柔软灵气,递给陶潇。
“以后……换个方式吃。”
陶潇接过那团柔软的灵气,轻轻咬了一口,很软很香甜,像是柔软的棉花,又像是天边的云彩。
明明很香,但是他心里却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看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熟悉的柔和灵力包裹着他,仿佛泡在温水里,温暖又柔软,让他不自觉地感到很安心。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但是被包裹着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场景逐渐变暗,仿佛被什么东西侵蚀,一点点沉入黑暗。
陶潇发现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也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强硬地席卷着一切,一切都在消逝,被禁锢,被封印。
但陶潇却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这股力量中带着他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又温暖。
陶潇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双熟悉的幽蓝色眼睛。
然而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却突然一点点开裂,接着骤然破碎,飞溅的碎片散在空中,又逐渐消散,沉入黑暗。
陶潇的意识也跟着沉入黑暗。
他在黑暗里漂浮,身体却被那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柔和又温暖,让他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不觉得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有了一丝光亮。
他随着这抹光亮而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他对上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那双幽蓝色眼睛的主人微微一笑,“怎么样?好点了吗?”
陶潇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两股在争斗的力量已经消失,那些难受和不适感也随之消散。
他现在状态很好,已经全部恢复,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但是,他总觉得失去了什么,或者说……忘了什么。
陶潇努力地回想,才发现,之前恢复的那些零星记忆,已经全部忘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陶潇指尖颤了颤,忽然看向白泽,心中有了猜想。
他原本就是因为身体里两股力量在争斗才觉得难受,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说明应该有一方赢了,现在看来,赢的是哪边已经很分明了。
那白泽在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他从这具人身中苏醒以来,一直被封印的力量和记忆,又和白泽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关切不是假象,让陶潇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猜想。
真的会是白泽吗?
白泽看出了他的不对,主动问道:“怎么了?”
陶潇抿了抿唇,避开白泽的目光,也避免被白泽蛊惑。
其实,虽然他和白泽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在有限的相处中,他还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不少的好感。
而且陶潇也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关切,仿佛真的很在意他一般,这一点几乎做不得伪。
所以,即使陶潇不想承认,他还是发现自己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在倾斜。
毕竟,被这样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关心着,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触动的事。
陶潇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内心有了几分松动。
应该不关白泽的事吧。
毕竟白泽看上去是那样无害又脆弱,脆弱到只能在妖管局里做一些闲差,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逝。
他实在没法怀疑这样的白泽。
陶潇始终沉默,但却能感受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炽热视线。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有人慌张地推开房门,探进一个脑袋来。
是一只松鼠妖。
他看向他们的方向,眼睛亮了。
因为陶潇坐在靠里的位置,身形被白泽挡住了,所以小妖以为房间里只有白泽一个人,急匆匆开了口。
“局长,可算找到你了,这边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签字,是关于风神的收容措施的。重明大人他们都拍过板了,就差你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陶潇猛然看向白泽。
局长?妖管局局长?阴险又烦人的妖管局背后的负责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白泽的神情也有些意外,没料到会在这种时候被公开身份,不过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松鼠妖也发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明白自己说错话了,默默地退了出去,想当自己不存在。
白泽轻咳了一声,喊住了他:“你先和重明说一声,说我稍后就过来。”
松鼠应了声,接着便忙不迭地逃开了。
白泽深吸了口气,看向陶潇,果不其然,看到了陶潇眼中的冷意,那眼神又冷又凶。
他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又把人惹生气了。
“抱歉,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怕你知道之后,会一开始就讨厌我。”
陶潇抿着唇,没有说话,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犹豫很好笑。
从苏醒以来,先是被妖管局耍得团团转,又是被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妖管局局长骗得团团转。
他之前到底是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脆弱的?妖管局局长,妖管局的最终负责人,怎么可能会是一副脆弱得快要消失的样子?大概又是骗人的吧。
就和这次一样,说是让他来妖管局治伤,实际上不过是把封印又加固了一层。
陶潇这回有些确定了,千年前,他和这些神兽大概是有什么不死不休的过节?不然为什么他们不想让他回忆起千年前的事情?
他原本并没有执念一定要找回丢失的回忆,但是有人不想让他记起,他就偏偏要去找一个真相。
白泽见陶潇一直不说话,再度开口:“抱歉,瞒了你这么久,是我的错。能原谅我吗?你想要什么补偿都……”
“骗子。”陶潇盯着他,冷淡地开口。
白泽指尖抖了抖,剩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他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就这样望着陶潇,没有再说话。
陶潇对上他的眼神,心里松动了几分,却依旧强硬道:“妖管局是骗子,你也是骗子。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帮你们妖管局做事了。如果觉得是我单方面撕毁协议,你们就让天雷劈死我好了。”
“别说这种话!”听到前面那半段话时,白泽还很冷静,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陶潇,连嘴唇都在发抖。
陶潇也不明白,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白泽有这么大反应,但他也不想去探究。
他起身,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希望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被你们骗了。”
白泽抬头,看向那个决绝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垂下眼帘,掩盖了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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