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豹 × 社恐研究员

身为H国头部平台坐拥千万粉丝的动物科普视频创作者,风青到J市博物馆寻访万鹰之神海东青的相关史料。

展柜中有一本关于明朝皇家猎鹰的古籍,精美的插图将这种猛禽的英姿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

博物馆的中央空调发出嗡鸣,风青的指尖在玻璃展柜上拖出水雾痕迹,挪到了下一层。

契丹鎏金银铃的每道划痕都在讲述故事——铃铛边缘布着凹痕,像是鹰喙啄击的印记,而铃身内壁残留着的暗褐色斑迹,经检测鉴定为辽东黑熊的血液。

穹顶的LED射灯在风青脸上投下栅栏状阴影,她隔着防弹玻璃与那枚契丹银铃对视。

铃身斑驳的饕餮纹中嵌着粒粒黑曜石,像极了海东青的瞳孔。耳机里讲解器正播放到:“辽代贵族驯养海东青需佩戴特制银铃......”

凝视中,饕餮纹中的黑曜石忽而开始逆时针旋转,解说器中的机械女声逐渐扭曲成尖利的鹰唳:

“金睛玉爪立高台,万里山河入望来。”

“这枚铃铛出土时塞着块人骨。”身后响起沙哑的烟嗓,穿靛蓝工装的老馆员正用鹿皮擦拭展柜。

“化验说是一根成年女性指骨,骨缝里还嵌着金丝——是辽金时期女真萨满的锁魂术。”

风青转过头,欲要搭话,却只看到晃动的门帘。

玻璃倒影中,展柜铭牌上的“完颜部贡品”泛起奇异的红光。

那只蹲踞在契丹武士臂鞲上的海东青标本,利爪似乎收紧了一寸。

展柜铭牌上的【完颜部贡品】字样渗出冰晶,渐渐凝结成梳辫少女的轮廓……

——

风青蓦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思绪从梦魇中抽离。薄被滑落,微微敞开的衣领下,精致的锁骨和起伏的蝴蝶骨在昏暗晨光中抹出惊魂未定的剪影。

“又是……这样的梦……”风青喃喃自语。

为出一辑以鹰为主题的特剪,更加清晰地展现万鹰之王的神采,风青专程去了一趟J市的省博馆,那里是H国海东青资料保存最为清晰丰富的地方。

而那趟旅程之后,风青就开始常常被拉进这样诡谲的梦境。

重复的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迫近。

一种更深邃沉重的牵引如同无形的丝线系住她的灵魂,而丝线的另一端就沉在长白山亘古的冰雪深处。

进到洗手间,冰凉的水珠拍在脸上,精中的女人眼底带着青影,但那丝被梦境搅扰的迷茫,很快被坚定取代。

风青清醒了一下大脑后,便利落地套上衣架上挂着的厚实的藏青色羽绒服,然后开车出发,一头扎进了长白山北坡莽莽雪色之中。

长白山北坡的雪粒子像碎玻璃般割着脸颊,风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目的地前进。

猎户木屋前,她踩到了块带铭文的青铜残片。【天庆四年制】的契丹小字透过历史的尘埃隐隐展现。

椴树在暮色中簌簌作响,风青踩着及膝积雪推开木栅栏时,老猎户正用鹿角刀剖开紫貂的咽喉。

血珠溅在墙上泛黄的《东巡纪略》手抄本上,恰好染红了康熙帝那句“海东青者,羽虫之最鸷者也”的朱批。

“城里来的娃娃,你要问海东青?”

老人把沾血的棉袍下摆掖进狍皮裤,烟袋锅指向梁上悬着的青铜铃铛。

“先给山神爷献酒。”

烧刀子入喉,风青在眩晕中听见铃铛无风自鸣。老人吸着旱烟,啪嗒啪嗒后长叹了一口,“缺牙婆,你来吧。”

门帘被掀开,小院里的阿婆,提着刚在院里打磨貂皮的刀进到屋内,布满冻疮的手在靠炉子的柜橱内翻了翻,展开张硝制到一半的雪鸮皮。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契丹小字:“光绪三十年,我在鹰巢里找到这个——完颜翎幼妹的殉鹰书。”

紧接着,猝不及防下,刚刚还一态悠哉吸嗒旱烟的老猎户捞起了桌上摆着的熊骨刀挑开了风青的衣袖,刀尖悬在她手腕处的红斑上:”这是鹰契。”

风青怔住……

深夜,老猎户带着风青,也不知是怎样七拐八绕的躲过了动物保护组织的监测,到了长白山梯子河的上游,也是目前长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域。

风青熟练地看着老猎户在冰封的河畔旁生起了火堆,欲言又止,可真“刑”。

“来了!”老猎户将硝制好的紫貂皮抛向火堆。

黑影劈开雪幕的瞬间,篝火翻腾,火光绚烂中,风青的颈椎发出爆竹般的炸响——她的视野突然拔高到树冠层级,看见自己的肉身正倒在篝火旁,而意识正通过海东青的虹膜俯瞰雪原。

当篝火吞噬掉旁边最后一块草甸时,风青的视网膜开始呈现热成像图。她看见千米外岩缝里的雪兔心跳,听见老猎户血液在狍皮裤里流动的潺潺声。腕表带勒入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羽管。

风青在错愕中看清了袭击的不速之客——巨禽爪间携着红绸拂过她人类躯壳的脸,绸面上【完颜】的金文渗入皮肤。在双重视角交汇的刹那,风青彻底坠入了鹰瞳深处的漩涡。

在火光绚烂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风青只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风青在混沌中苏醒,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睁不开眼,身体的脆弱在清醒的刹那就传到了风青的大脑。

一向冷静自持的风青也有些慌神,但孤儿的身份让年轻的她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同龄人未有遇见的各种状况。

缓了一会儿,度过了初来乍到的惶恐不适应期,风青已经大致摸清了差不多这具身体的情况。

这具身体似乎还在壳里,多半为卵生动物。

时不时外界传来的爪子触感和壳身所处环境的感觉也无不在提示着风青。

它大概率是陆地动物,而爬虫和蛇类排除,剩下的也就是鸟类,再次也是禽类,或者其他稀有物种。

最不利的情况便是未知物种或者史前物种。

在还未破壳之前,风青这般冷静的想道。

如果是后面几种情况,对环境的适应性难度和风险等级评估就得大大提升,风青这具新身体的生存难度也是指数级攀升。

但一切都还未知,至少目前来看风青还是安全的。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外部传来。孵化期间,这具身体的大家长还会时不时地检查卵,确保它没有受到损害。

壳外传来轻轻的敲打与触摸,短时间内,这番动作至少还是让风青不用太过担心因为这辈子的父母出意外而导致自己一命呜呼。

漫长的黑暗期过去,风青从一开始的焦躁不安也渐渐放下心来,因为风青发现了自己大概率真的是一只鸟纲类动物,毕竟她已经能隐隐能感觉到外部阳光的温度,也体会到了身体从弱小到逐步强壮的过程。

——

崖顶的雪粒簌簌落在巢穴边缘,风青感觉到覆在卵壳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某种温暖的力量持续包裹着她,就像浸在温泉里的胚胎,连蜷缩的趾爪都泛起酥麻的痒意。

这已经不知是风青第几次感受到覆羽扫过卵壳的触感——那应该是这辈子的”母亲”在翻身护卵。

风青试着扭动脖颈,喙尖抵着的钙质内壁传来细微震颤。巢外隐约飘来腐肉与松脂混合的气息,混杂着某种大型猛禽特有的腥膻味。当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传来时,护卵的躯体骤然紧绷,她能清晰听见翎羽炸开的簌簌声。

“喀嗒。”

利喙叩击卵壳的声响惊得风青浑身绒毛倒竖。这不是母亲熟悉的轻啄,而是某种带着试探意味的敲击。温热的鼻息穿透气孔,她甚至能闻到对方喉间未消化的鼠类酸腐味。

“咕噜——”

低沉的喉音震得卵内嗡嗡作响。风青突然意识到,这是掠食者在评估食物的危险程度。她拼命收缩尚未发育完全的肌肉,将脆弱的眼睑紧贴内壁。外界的敲击声停了片刻,随即传来利爪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

当覆羽重新笼罩卵壳时,风青才惊觉浑身绒毛已被冷汗浸透。母亲归巢时挟带的血腥气格外浓烈,她能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腔,以及喙间滴落的温热液体——或许是某个入侵者的血。

风青陷入沉睡前,这般想着。

破壳的这一天没什么特殊,风青只记得破壳前夜的月光格外清冷。

但很奇怪,风青在朦胧中感知到某种本能的躁动,喙尖新生的卵齿也不受控地啃咬着内壁。

她突然尝到咸腥味,在无意识间她已啄破了包裹胎膜的血管。

风青隐隐有一种感觉,是时候了!

这辈子的大家长也已经开始在外面焦躁起来,折腾出的动静,比以往几日都剧烈。

风青精神一振,作为人类,能在不知天日的黑暗中待这么长时间,如若不是她心脏强大,换个人都会疯。

养精蓄锐这么久,风青早已迫不及待。

她用这段时间喙上长出的一排特殊牙齿敲啄卵壳,心中的澎湃,要重新拥抱自由的激动,让风青一下比一下啄得用力,将卵壳较小的一端作为支撑点,用头颈试图将卵壳顶成两片。

“咔!”

当第一道裂痕出现在卵壳顶端时,凛冽的山风裹挟着雪粒灌入巢穴。风青被激得浑身战栗,尚未睁开的眼睑却已能感知到天光的变化。

她发狠般继续用头顶撞击裂缝,脆弱的颈椎在剧烈动作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咕咕!”

母亲焦急的啼鸣近在咫尺。风青能感觉到覆羽正在为她遮挡风雪,但破壳的本能驱使着她持续撞击。

当第二道裂缝纵贯卵身时,风青尝到了自由的味道——那是混着冰晶与松针清冽的山风。

随着光渐渐从缝中透过,光线开始贯穿整个卵壳。

风清整个身子都拼了命往上钻,哪怕破壳已经用尽了她大部分的力气,喜悦却在看到光线的瞬间充斥了她的大脑。

崖间的风吹来了自由的气息,是生命的跳动。

风清从喜悦中渐渐回神,开始观察起周遭环境。

如她所料,她确是一只鸟,品种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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