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第一天，陈周里就被电话吵醒。

“谁啊，睡着呢。”

“那就别睡了，今天给你安排的相亲是不是又没上心。”

陈周里把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说：“许清女士，您这跨国电话打得也太及时了点。”

许清说：“我也不知道究竟谁在美国，我怎么看着你这作息更像呢？”

原定今天中午的相亲吃饭，快十一点了人还没起。

“我这刚给自己放个假，还不能多睡会儿。”

许清也懒得跟人废话，自己这边儿还赶着出门：“行了，赶紧起来，别迟到了啊，丢我的人。”

“好好好，挂了啊。”

陈周里磨蹭了一会儿，本想着再睡十分钟，结果怎么也睡不下去了，逃不过，起床准备洗漱。

昨天下班就直接被林双几个拉去喝酒了，还真忘了相亲这一茬。

以为今天能睡个自然醒，也就没想着早点回家，现在感觉睁着眼睛都能睡过去。

中午十一点准时到了约定好的高档西餐厅，然而陈周里现在饿得就想随便吃点热乎的。

许清女士最近迷上了给人搭红线，第一个受难者就是作为儿子的自己，这已经数不清是今年的第几次了。

原本还能借口上班、公司聚餐什么的，结果现在年假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陈周里已经熟练地走完了互相问好、了解学历、家庭的流程，准备专心填饱肚子走人。

李洋洋见对方没有继续了解的意思，便只能开门见山地问：

“所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陈周里戳着面前刚切好的牛排，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边的手机就响了。

还以为是许女士来当监工了，结果点开一看是陈宏梁，发了张照片。

陈老头儿：你抽时间去一中接人，我这周出差回不去。

“想不出来吗？”李洋洋问。

陈周里这才抬起头，脑子空白，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接脱口：“头发短点儿，身材好点儿，长得凶点儿的吧。”

“额，你是在说……女生？”

陈周里轻松笑了笑说：“不是，我喜欢男生，所以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这边正好有点急事，不好意思。”

“啊，好吧......”

陈周里一向不介意透露自己的取向，就是怕麻烦所以一直也没正式跟家里说，要是他们真自己琢磨出来了，倒也省得说了。

刚上车，陈周里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照片谁啊。”

听电话那头的广播，陈宏梁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你能不能对家里的事上点心？”

“我这天天忙着上班的，放假了还得相亲，实在想不起这号人了。”

陈宏梁也是习惯了，叹了口气说：“她还真是不消停，男人事业为重，天天想着成家哪成啊。”

“您这话我觉得在理。”陈周里在这打哈哈。

机场广播已经开始催促登机了，陈宏梁这才赶忙把事情交代了：

“陈燃照片发你了，你现在过去一趟，就算是帮你爸个忙了。”

陈周里说：“哦，你几天前刚收养的儿子？那这忙我帮不着吧。”

毕竟外头的新闻都已经杜撰到了，陈燃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桥段了。

“当初他入学不也是你帮的忙。”

这是事实，一中作为市重点，一般很少接收外地学生，尤其是现在还是学期中。

正好林双在一中任教，陈周里就打了个招呼，给人插班弄进去了。

当时也是为了卖陈燃个人情。

陈宏梁收养人家的时候，宣称是为了公司培养后起之秀，这不就明摆着之后是要把人弄进公司。

自己以后能不能继续在公司只挂名、吃分红，没准还得看人家，索性就先铺点路。

陈宏梁又说：“人名义上也算你弟弟，学校那边叫家长了，家里不过去个人不合适，学校知道陈燃的事，所以样子得做好。”

几年前跟许清离婚又再婚的桃色新闻，让公司受到不少影响，直到近一两年陈宏梁资助山区贫困生的消息登上新闻，公司形象才有了好转。

尝到了甜头，陈宏梁这几年也在坚持做慈善，资助的学生越来越多，也建过几所小学初中。

陈燃就是第一个被陈宏梁资助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被收养的。

这个收养新闻的红利也是立竿见影，公司许多项目，尤其是乡镇合作项目的开发都有了起色，所以陈宏梁这一个月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陈周里心想怎么说也是逃脱了今天的相亲，许清要是问起来，自己也好有个借口，于是也答应了：

“行吧，我跑一趟，跑腿费记账上就行。”

——

“转学申请书、身份证、学籍资料都带了吧。”杨老师伸手接过少年递过的一叠材料，抬头问。

“嗯。”

陈燃点了点头，正想转身出去，就听见杨老师问：“对了，收养证明下来了嘛，那个也要复印件。”

陈燃没再在转身，只说：“在里面了。”

“那行。”杨老师把手里的材料放进抽屉说。

刚坐下，边上的老师就凑过来问：“你们班这个陈燃，终于搞好了？”

“可不是，这手续陆陆续续地总算交齐了。”

“怎么回事，我看你忙了几天了，招生办都跑了好几趟了。”

杨庆庆叹了口气说，“卡了个收养证明呗，人都上了一周的课了，复印件今天才齐。”

“这新闻上说的真是真的啊。”

“那还能有假，行了，先不说了，我还有好多卷子没改完呢。”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高一高二早就放假了，只有高三还在苦熬，这卷子也是成堆成堆的。

作为南市重点中学，一中高三一向都是除夕当天才放假的。

“陈燃。”

刚走到教学楼楼下，陈燃就被人叫住，一个男生。

陈燃侧了侧身子，看见那人就站在教学楼下花坛边上。

“给你的信，看了嘛？”

宋凌见陈燃要走，赶忙上去拦住，

“我都当面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爱听，那我只能塞情书了，你记得看啊，就夹在作业里。”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耳朵不好？”

“你到底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男的？”

陈燃没有回答，不耐烦地瞥了宋凌一眼，转身走开。

宋凌一下子恼了，扯着嗓子说：“我看到了。”

原本都在教室午休的同学，闻声都抬头透过窗子往这边看过来。

宋凌见前面的人还是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你写的。”

陈燃停下了，宋凌几步走上去，低声说：

“你喜欢男生，对吧？他......”

陈燃手里还拿着刚到的一中校服，这下直接往宋凌身上砸过去，趁宋凌抬手档的功夫，直接拽住人小臂，猛地一收紧。

小臂传来的疼痛，让宋凌倒吸一口凉气，根本顾不上说话。

“爱看，那就别让我听到你张嘴说。”

紧接着，将人推到一边，宋凌的背被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宋凌缓了几秒，才气愤地冲人喊说：

“起码我喜欢就能说，你呢，你能说嘛。”

“关你屁事。”

陈燃没收住手劲，直接揍了过去，原本八卦的同学也都站起来，伸长了脖子。

突然，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宋凌，陈燃，你们俩立刻给我到办公室来！”

——

一中离陈周里住的地方不远，在同一个区，开车也就二十分钟。

快到的时候给林双打了个电话。

“这么早醒，稀奇啊。”

林双也是习惯了陈周里的作息，这个时候接到电话，确实意料之外，还以为昨天搞到那么晚，今天起码也得到晚上才有影儿呢。

陈周里直接问说：“上次让你帮忙的那个，几班啊。”

“谁啊，哦，你说陈燃啊，三班呐，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事儿了。”

当时事情搞定，林双跟陈周里提了一嘴，对方就回了个收到，陈周里一向懒得管人闲事。

“老师喊家长了。”

林双来了兴趣，问：“不是，什么情况啊，你还成人家长了，你爸不管啊。”

“他出差，我就帮他跑着一趟，下午出来一起吃个饭，被两个老人家折腾了一天，饭都没吃饱。”

林双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值班，“行啊，你请客。不过陈燃能出什么事，老师没说嘛？”

“不知道，你教几班？应该去不了多久吧。”

“我现在搞竞赛呢，不按班走，不过也见了两次，他不是刚来一周嘛。”

“是吧，不清楚。”

林双想起前几次看到陈燃的场景，好像都是点名的时候。

在一群人里不说话但挺扎眼，所以林双见过两次也就记得了。

“反正看着不像是好处的，幸亏你没在你爸那干，不然我真觉得新闻上说的豪门狗血戏码要上演了。”

陈周里虽然自己有生意，但是一边也在吃分红，要是真上演了，分红没得吃，他的生活质量也得下降，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之前新闻刚出的时候，就是林双天天在群里发那些毁三观的杜撰出来的新闻。

陈周里闲来无事，一一翻阅了一下，现在都记得清楚。

什么“豪门收养内幕”“亲生沦落，或将被扫地出门”等等，反正全是自己悲惨的下场。

不过他也没想着争管事权，在陈宏梁手底下工作，舒坦不了。

用许清女士的话来说就是：

他这人啊，只看得见利，但凡对公司好的，他都愿意做。

所以，收养对于陈宏梁来说也就是发展公司的其中一步，但凡有点私人原因，自己也不至于从网络上知道这事。

“少上网，容易看坏脑子，我这边完事儿了叫你。”陈周里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学校路边停了不少车，陈周里找了个近点的车位，就解了安全带。

刚想下车，突然想到什么，又拿出手机看了眼照片。

还有人能把证件照也拍的跟装逼自拍照似的。

陈周里看完，便收起手机往校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