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卖个好价钱

陈西又反问:“你有血流吗?你有什么血脉好传?”

大吉祥体内流出的炽白液体缓慢攀上它的身体,它抱着陈西又的脑袋笑:“也给我点好脸色罢,我不是要放你走了?”

大吉祥慢慢抛出自己的交易。

“再把自己卖一次吧,最后一次了,一定是个好价钱。”

“嗯对,答应我,二十五岁,最鲜嫩的年纪,来找我。

“亲爱的,来找的,我会好好对你,慢慢吃你,先从最不相干的地方吃起,慢慢来,绝不心急,先从你可爱的执着吃起,然后到是你的责任心,恐惧嘛,我放到最后。”

“你到时会有爱人吗?爱是很甘甜、很馥郁、很少见的美味,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一点点剥下来,不会伤到最后一点。”

大吉祥说着,咕咚一声咽下了什么,张合的嘴是欲壑难填。

它显得饥不可耐。

那么迫不及待,望着眼前一株苗,畅想起浆果的鲜甜。

陈西又想冷笑,但没有力气,声音擦过喉咙,刮过舌头,窜出肺,令她陌生:“你等着吧,你不会如愿。”

“那又如何,”大吉祥的头仍旧搁在陈西又颈窝,侧头便能咬断她的喉咙,“你难道要寻死么?”

“怎么办呢,”大吉祥笑,“你不寻死的话,我总能如愿的。”

“那你便——”

杀了我啊。

口型呼之欲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字推着字落回胃里,砸得人生疼。

陈西又几要将乐剑攥得嵌进手里。

贪生怕死又没什么,她想,活下去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啊可是,她不明白内心的愤怒和绝望是怎么回事,它们淤积起来,让她难以做正确的选择,说正确的话。

情绪冲刷着理智的堤坝。

她还以为自己又要失控,做出些不智的妄动来。

但她毕竟是没有。

但她竟然是没有。

“那你便、放了我啊。”

她道。

语毕,好似体内涨起血红的潮水,将她的舌根泡到饱胀。

“怎可能?”大吉祥嘲她,将她整个圈进了怀里,它挂在她身上,死沉死沉地坠着她。

陈西又感到窒息。

“好了,你同意了,”大吉祥满意地喟叹,空出手拍拍她的头顶,“出了门右拐,右拐,右拐,往上走,再右拐,你师兄和猫都在那,要拔清余毒他们还需一段时间,就算是为了它们,你也再忍忍?”

陈西又便要起身。

大吉祥不许。

它紧紧勒住陈西又的脖颈,因为陈西又的动作顺着滑落吊在陈西又身上,它“哎呀”一声,听着很讶异。

陈西又:“前辈不若先松手?”

大吉祥挂在她身上,别着她的腿弯,爱不释手的样子:“好吧,好吧。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

“我肯定会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大吉祥操着它一叠雌雄莫辨、来回反唱的声音笑,“回来杀我?”

“嗯,你要等好啊,我一定会来杀你的。”陈西又将狠话放得轻而甜蜜。

陈西又亦笑,大吉祥挂在她身上兀自笑个不休,笑得她的身体跟着震动,她的手陷进大吉祥软滑的手脚。

扒下它的过程,就像是剥离一个歇斯底里的自己。

她放下这个笑到颤栗的往日的神,径自出了洞窟,没有回头。

*

乔澜起觉得干渴无比。

意识在混沌里翻滚,忽而想到什么,如一柄尖刀贯破混沌,他猛地睁开眼,对上木质的屋顶。

手掌已是虚握出个拔剑起势:“陈西又?”

风声透过窗缝,床顶的平安符晃来晃去,藕粉的床具上满绣莲花。

乔澜起耐着头疼,蹙眉坐起身,疾步到窗前,推开窗看是怎么个境况。

狂风呼啸而入,天地在惨绿中荒芜。

屋内袅娜的香气被吹散,乔澜起几乎在这遍地都是师妹痕迹却没有师妹的痕迹中跳脚。

“陈西又?”灵识铺开,再铺开,头疼得厉害。

他将多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哪个都不肯认,近乎痴愚地固执找人。

想起了什么,一抬手要叫信蝶。

忽而一顿,狂风呼啸的窗前,像是全世界的风都在扑来。

陈西又的投影靠着窗沿,正好奇地望着他。

乔澜起这才猛地透过一口气来,他这才从即将失去什么或死去的莫大恐慌中得到点解脱,终于能装作不很慌乱:“说吧,看看你将师兄一个人扔这,自又去了哪里玩?”

他的声音干涩得发痛,多半是余毒未消。

陈西又倚着窗,只是静静看向他后方。

乔澜起等了又等,循她视线看去,见她盯着床榻方向,若他未醒,应就在那个位置。

他心头一痛,细细看过陈西又投影,见她未缺条胳膊缺个腿,不知该喜该悲。

望着陈西又的投影,伸出手试探有无信蝶,一只信蝶也不来,他耸一耸肩,本着师妹不会将他独留在什么险地的信任,寻找陈西又可能留下的书信。

此地有陈西又惯来喜爱的小物件,但放得克制,大抵是顾及着不过临时落脚,早晚便要离开。

于是这寡淡的屋子也有了点人气,存着点克制的意趣。

乔澜起翻找一通,没寻到只言片语,些许气笑了:“陈西又,你留个投影在这,光是陪我,一句话也不留?”

他的眼神游向那投影,投影陈西又仍望着床的方向,瞧着竟然很是寥落。

乔澜起走过去,正头痛。

确听到投影开口:“师兄,你不若醒早些,这地方有蹊跷,不好将你一个人放这。”

乔澜起吃吃笑:“蹊跷归蹊跷,你不是已然将我放这了,你人——”

乔澜起的声音是戛然而止了,他忽地意识到若真有危险,陈西又是决计不肯将他单独留这的,除非她有把握将危险引走。

乔澜起霍然起身,越窗而出。

*

陈西又跪在地上,眼神失了焦,直到模糊视野里的血晕开了才反应过来,估计会烧了草,伸手抹开那滩血,又倾了水稀释它。

大吉祥重叠的声音又在响:“笑一笑吧,显示不觉得,我还是爱看你笑的。”

陈西又:“我师兄几时醒?”

大吉祥:“你急什么,他不好全,你舍得走?”

陈西又:“前辈的话,能看出我的寿命吗?”

大吉祥:“说不准,这个很难说,你的命数是将断又续,本应是枯木逢春、柳暗花明之相,却是一条道走到了黑,你可有头绪?”

陈西又:“这话前辈要问我?”

大吉祥:“是我做的,我自便认了,可也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这诅咒一样的本事。”

陈西又笑,笑声里混进血的腥甜:“前辈竟也有不能的。”

大吉祥:“就当你是夸我吧。”

陈西又闷头将血处理到了无痕迹,又用灵力补上裂开的内腑:“说来,怎么不见方喆和猫妖?”

大吉祥:“你要问的是方喆还是猫妖。”

陈西又:“都问。”

大吉祥:“那只猫啊,余毒不多,我将它抛出去了,省得它找你麻烦。”

陈西又:“……”

大吉祥的眼睛不满地拱到陈西又跟前,粗硬睫毛轻轻扫过陈西又:“我便知道讨不到个谢。”

“这个是简单的,”她立时笑得很诚心,“谢过前辈,不知方喆如何?”

大吉祥:“你关心他作甚?”

陈西又:“他替我照看过猫前辈,于情于理,我都应当面道谢。”

大吉祥:“他好得很,拜对了神仙,每日都很悠闲。”

苦绿的原野上吹过一阵风,陈西又的身体颤了颤,一时体内如有火灼,急捂住嘴,血仍是从指间淌了出来。

大吉祥很忧愁似的:“你这副样子,你师兄又不是傻的,怎会看不出你伤重?”

陈西又间断地笑,拥堵的血将她的声音截得断断续续的:“也是……没有办法。”

大吉祥:“我是治不好你了,不如,你在这将痛感卖给我,也省得你多受苦,还好装些。”

陈西又将接住的血擦干净:“不,还是想活更长些的,一时的不足之症罢了。”

大吉祥:“真是不客气。”

陈西又稍顿,蓦地向大吉祥展露出个笑来,鲜妍得同荒败古怪的山野格格不入了:“谢过前辈好意,也不用非瞒着师兄了,实在瞒不住,我便不瞒了。”

大吉祥看她:“那你为何要跑出来吐血?”

陈西又轻轻吸一口气:“我不是专程来吐血的,是大吉祥大人大驾到来,不好不出来迎。”

大吉祥捧起陈西又的脸,左右瞧了又瞧,几乎是困惑了:“重伤不用瞒,却防着那小子见我,我见不得光?”

陈西又凝着他,双眼润泽:“您不许吗?”

“你倒是一下便胆大了,摸透牌便不怕了?”大吉祥不知是何缘故,觉得自指腹与这小小的人接触的地方漫开一阵奇异的心软,他几乎要怕烫地松开手,又硬生生止住了。

“前辈要我怕吗?”陈西又只是望着他笑,小小的脑袋微压他指面,她总是很知道如何在安全范围内争取更大赢面。

“你师兄来寻你了。”

“嗯?”陈西又抬起脑袋,回身望了望,不见师兄影子,舒一口气,她又问,“前辈不许吗?”

大吉祥一笑,不答,只是收了手,消失了。

陈西又松口气,身后便伸来一双手,将她牢牢扣住了。

气息和温度都熟。

陈西又任由师兄捏捏看看,探她的脉,扬起个笑脸:“没事的没事的,师兄,我无事,每一处都好好的。”

乔澜起头痛起来:“哪一处是好的?你这脉——几有油尽灯枯之患。”

“小事……痛,”陈西又揉一揉脑袋,“怎么救了师兄还要挨打?”

“谁让你年纪大了,竟是敢瞒着师兄,一个炼气期,是怎么想的,怎么敢强把我送出禁地一个人留在那险要地?”

“错了,我思虑不周。”陈西又低下头。

乔澜起静静拭去师妹唇角的血,背过身去:“上来,我背你走。”

“不用啦,”陈西又只是将脑袋挨上师兄的肩,戳一戳师兄后心,“师兄又好到哪里去呢?”

乔澜起没能反驳,只得顺着陈西又指的路往外走。

陈西又絮絮地补充些什么:“此地对拔清魂毒有益,却只进不出,我误入此地,想着解毒要紧。”

“师兄替我收了投影和杂物?便放在师兄那吧,说不准还有用。”

“猫妖?猫前辈自己跳出去了,我和他结了魂契,梁子结得结结实实,他不找我算账真是幸事。”

“我留在禁地找的人啊,他说,他暂时不出来了。”

“哭了没?”陈西又笑起来,像是眼泪倒着流向心口,流着流着泡发出了一个笑容,她笑着答师兄,“没哭哦。”

乔澜起扶着陈西又,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是好。

她把自己劝到好像刀枪不入。

只是,失落的念头飘絮一样拂过心头。

若你连哭也不允自己哭。

那么你要怎么办好呢?

呜呜呜边工作边更新真的做不到啦,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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