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念白对视一眼，席鸣被镇定剂镇压去的某种火气又蹭地一下腾升起来。

奇怪。

席鸣想。

我这是怎么了？Alpha动了动，麻痹的身体艰难地抬起了手。

此时，玻璃镜外侧。

银发Omega垂着眼睛看向内侧，风衣极为衬他，把沈念白的身体曲线展现得窈窕。

不过几分钟，便有特殊医疗区域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和沈念白说着什么。

漂亮Omega的目光虽然没有从自己的脸上移开，但却时不时点头。

医疗区域的工作人员长得一般，但席鸣却突兀暴躁起来。

——沈念白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一样想要控制他，管控他，把他当成异类。这是显而易见的。

半躺在液体溶剂中的Alpha，本不应该动的身体突然有了反应，手指微弱地挣扎起来。

隔着一层玻璃，沈念白静静地听完负责人说的所有病例，目光轻轻地落在玻璃镜中的Alpha身上。

听完后，沈念白说：“你的意思是，易感期状态结束后，他本人极有可能把这个阶段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负责人：“不，只是记忆会在刚开始淡化，大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之后再状态稳定后，有刺激源时才会慢慢回想起来。”

隶属席家的负责人也跟着沈念白望着玻璃镜中央的Alpha：

“我听说早年这位，在学校里一直都和你不对付？”

沈念白：“算是吧。单方面和我不对付。”

负责人显然也了解沈念白，知道这人情绪很淡。

而席鸣烦沈念白也并不无道理——

沈念白能力出众，出身干净，背后没人，在学院里被架到学生会会长这个位置后，就一直宅某种程度上算是席鸣的‘监护人’。

负责人叹息：“他现在的性格和原来不太像吧？”

沈念白：“或许。”

负责人替席鸣解释：

“很大程度上他是被易感期某种激素调控，放大了平常没有的情绪，大少爷以前不是这个性子。你也不用担心，在这个阶段过后，只要不去刺激他，席鸣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负责人说：“他是不是经常做一些难以让人理解的行为？”

沈念白神色略微变化。

他想到了席鸣没有缘由的那个吻。这似乎有了一个解释。

沈念白沉默一会，嗯了一声。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

负责人感慨：“辛苦你了。我会继续去跟上面给你要些你的补贴的……”

他还没说完，就有些惊异：“他在里面是不是动了？”

沈念白：“动了。”

负责人：“不应该啊，这是生命研究所最新的Alpha镇静剂……就算是成年发狂的Alpha大象也应该被药倒了……”

被关押在单向玻璃里的Alpha这次明显动了起来。

席鸣一动，围绕着中央这一圈的人各个检测Alpha身体素质的科研人员惊叫起来：“指标又爆表了。”

“好在这次早有准备，加固了。”

“他总不能像上次一样再把这玻璃打破吧？”

……

席鸣一醒，医疗室内就闪烁了警告的红灯，负责人：“看来你需要离开了。你拥有几天的假期。再”

沈念白无声望了一会，抱着手臂突然道：“衣服。”

负责人：“什么？”

席鸣正从那一缸镇定剂中慢慢起身，水珠沿着他的胸膛滑落，他动作显得蹒跚而不连贯、好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再强大的Alpha，再易感期的状态下，也和被愚弄、关在笼子里被麻醉的狮子一样。

外侧的医疗人员还在因为席鸣能够在这样高溶度的抑制剂中有反应而兴奋，窃窃私语，沈念白远远隔着距离，望着里面的人。

“衣服。”沈念白又说：“你们不给他穿一件衣服吗？”

负责人一愣，随后大笑：

“我们都是研究人员，早就把性别杜绝在外，何况，里面的都是alpha和Beta，除了你，也没有Omega。而且你的性格，对看Alpha的**并不羞怯吧？”

负责人：“更何况他什么也不会记得。”

负责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念白没说什么了。他惯来强硬，但却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也没有道理替席鸣去做这种简单的小事，这已经超过了工作的范围。

沈念白在风衣里的手拽紧，眉头紧拧，复又松开。

银发的Omega收回了目光，扫过席鸣起身后露出的身下，含蓄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高挑的Omega背影足够窈窕，离开的动作，却莫名给人格外无情的错觉。

沈念白走没有两步，身后传来惊呼声：“碎了，这次也碎了！”

沈念白转头，见Alpha已经彻底站起来，一拳打碎了碍事的浴缸和溶剂，拳头都是血，身上的肌肉正在随着缓慢地呼吸而起伏。

凶悍，狠辣。

……

席鸣不喜欢沈念白离开的背影，很不喜欢。

从他彻底失去意识、昏昏沉沉，直到大脑恢复清明，席鸣都记得这个背影。

脑海里不久前的迟疑、被不正常状态敲击的脑子，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哐’的一下。

席鸣突然清醒地意思到几件事。

第一件事，沈念白是自己最最最最讨厌的人，不愿要质疑。

第二件事，沈念白是漂亮坏Omega，冷淡小妖精。

既然沈念白这样有意玩弄自己，一点都不管他的死活、丝毫不在意自己。

那自己不停犹犹豫豫、依然被沈念白一个Omega欺负得死死的算什么？生怕伤害到Omega的自己算什么？

因此，从第一第二件事推导出了第三件事。

在被镇静剂关押了三天，和个植物人一样，脑海里开party一样停歇不下来地想了三天，席鸣想通了一件事。

面对敌对Omega，他当然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反正……他当然要以面对敌人的**、霸权来对待自己讨厌的宿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温和。

……

第三天过后。

易感期Alpha被完完整整，用束缚带捆住，扎得严严实实，直升机缓缓降落，把捆密不透风浑身束缚带的Alpha，让几个人押送到别墅内侧。

沈念白一开门，就收到被牢牢困住的Alpha大礼包。

Alpha被药晕过去了，但周围的Alpha信息素已经趋于稳定。

武装队员对沈念白行了一礼：“队长！”

武装队员：“再过一小时，他就会醒！”

沈念白半蹲下来，打算把这个超大只Alpha抗进去，但沈念白把人抗在肩膀上，席鸣真的是……太重了，好几次，沈念白都没扛站起来。

武装队员对沈念白腼腆笑笑，自请缨：“我来吧队长！”

眼见这位熊类种族的队员蹲下来，硬是抗起来席鸣。眼前这位武装队员已经比沈念白高出不少，扛着席鸣，都显得吃力而费劲。

直到另一个Alpha一起抗，才把这个一米九多、格外结实的Alpha硬抗进去。

沈念白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别而产生任何与‘自卑’有关的情绪。

但这个时候，沈念白依然会有些感慨。

种族之间的差异过于明显，而Alpha与Omega在力量与体格上，确实有明确差异。

待把席鸣放在别墅中央的沙发上，几个武装队员受不了别墅趋于内过于浓郁的Alpha信息素气味，很快就跑了。现在也才过去了十来分钟，离席鸣麻醉剂消退，也还有半小时。

别墅内安静下来。

不知道为何，盯着席鸣的侧脸，沈念白脑海里老是想到席鸣这一段时间易感期的模样。

明明是基因出众、足够力压众人的Alpha，意外显得无害。毛茸茸的大尾巴裸露在外，狼类的耳朵尖尖竖起。

席鸣确实和沈念白印象中的性子，有所出入。易感期的状态和寻常时截然相反。

比自己还要蛮横的刺头，文质彬彬的暴徒，虽然带笑，但显然是沈念白最反感的左/派Alpha。

在易感期里变成无害的大犬。

但席鸣被外界Alpha信息素刺激后变成的模样，却为沈念白打了一个警钟。

大Alpha主义，专权，非暴力不合作。这是席鸣最真实的模样。

这无疑都在提醒着沈念白。

他确实病着。

可能是这一点，莫名让沈念白心软了。

明明Alpha的易感期确实与‘失控’、‘暴力’这几个字密不可分，但沈念白盯着席鸣的尾巴，却深觉对方……

像毛茸茸的二哈。

北美灰狼的尾巴裸露在外，寻常时候这些特殊的种族特征是可以收回去的。

只是席鸣易感期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沈念白经常看到席鸣的尾巴。

沈念白是毛绒控。说毛绒控也不尽然，准确的说，他是喜欢毛茸茸的大尾巴。

但很可惜的是，沈念白的种族是孔雀。

雄性孔雀大多尾羽漂亮，沈念白没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只有过于张扬的白化孔雀羽毛。

而眼前，席鸣毛茸茸的尾巴粗壮而毛□□亮，灰绒绒狼尾巴像是炸开的蒲公英，外侧的毛偏硬，但掀开灰黑色的尾巴，里面疑似软的。

沈念白默不作声地盯着这条尾巴。

他停顿了一会。手指顿了顿，银发的Omega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淡严肃，似乎在想什么相当高级的事情。

片刻。

沈念白面无表情，矜持冷漠、克制地伸出手，趁着人全麻的状态下，抬手悄然RUA了一下。

嗯。

尾巴。

手感很好。

银发Omega一脸冷酷。

他克制收回手，表情温和而内敛。

一会，Omega又相当正经地，抬手RUA了一下。

尾巴外面的毛是刺的，掀开，毛下面却是软的，毛茸茸的，在掌心里像是蓬松地、软硬适合的灵活尾巴。

手感很好，相当解压。

沈念白把手收回去，插在衣服口袋里。

手摩擦一下，第三次伸出罪恶的手。

他刚RUA了一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沈念白的手微微一僵，本来应该被麻醉整整一个小时的Alpha，睁开了眼睛，被麻醉药效没有过，握着沈念白的手，力道依然贼大。

沈念白：“……”

沈念白平静道：“醒了？”

他惯来如此理所当然，面容冷酷，乃至于在席鸣醒了的一瞬间，沈念白被隐晦地吓一跳、手抖了一下的反应，都让人难以发觉。

相当克制。

沈念白以看似有条不紊，实则隐晦逃离，要拽出自己的手。

手腕被拽得越来越紧。

席鸣睁开眼睛，笑了起来：“宝贝，三天不见。你想我了没有？”

沈念白一愣，看着Alpha，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不着调的席鸣，竟然违和地让他感觉到危险。

Alpha慢慢地起身，动作相当自然地拽着沈念白，把人拽到自己面前，鼻子嗅了嗅沈念白脖颈的气味：“……有其他Alpha的味道。”

席鸣抬手，略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摩擦着沈念白的脖颈，笑了起来：“我别墅里都是。”

席鸣委屈巴巴：“你让其他Alpha进来了？”

脖颈的血管被大拇指反复摩擦，动作虽然轻柔，但莫名带着几分控制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念白感觉席鸣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虽然狼类的大尾巴在从麻醉状态清醒后，在缓缓摇晃。

可沈念白久违地、从席鸣身上感觉到攻击性。

针对自己的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