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样。

沈念白确实是把自己弄出来了。

席鸣在这么长的成年易感期里，也确实很久没有感觉到自由的味道。长与束缚带、惹人厌烦的抑制剂相伴。

直升机一直飞了很久，席鸣盯着下方，看到城市天边，由科技构建起来的封闭高墙。

不同的联合城市之间几乎是全封闭的，只有用铁轨才能穿行联合城市之间的屏障。

席鸣看着天边的那些屏障，有些出神。

他抱着手臂，枕着脑袋，突然说：“沈念白，你去过其他地方吗？”

沈念白坐在旁边，正低头看一下数据文件，闻言头也不抬：“……没有。”

席鸣：“哦。那你说，外面会不会比这里有意思？”

沈念白：“或许吧，但我猜，大差不差。”

其实席鸣就是有些难受。

一离开别墅范围，没有别墅区域无时无刻用空气净化器投放某种抑制剂，席鸣就感觉血液又有些想要沸腾的冲动。

但蓝莓味的信息素，给人留下了一点点安抚。

席鸣便想转移注意力：“其实不怎么像这里的人。我还没见过孔雀种族的人，你家从外面移民过来的吗？”

沈念白：“……算是。”

席鸣：“哦。那里以后会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我听说孔雀都喜欢往外出飞，不喜欢长居住。”

沈念白垂眸，关上了手中的电子书籍，轻轻说：“你今天话有点多了。”

“我离开的话。”沈念白：“到时候没人管你。你更轻松。不是么。”

席鸣头面对着外面的流云：“……可能是吧。”

*

很快，直升机就停在了下一个目的地。

沈念白示意席鸣再缩回玩偶服里，席鸣心说这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过还是缩了进去，两人一直折腾到半夜，市区高楼席家某家大厦的一层地下停车场。

两个带着口罩，兜帽、穿着常服，浑身黑的人鬼鬼祟祟的离开。

见外面灯光缭绕，席鸣有些不习惯，他说：“这么轻松就出来了？”

沈念白看了他一眼，他瞥了眼天上到处飞监控摄像头，说：“跟我来。”

席鸣指了指那些摄像头。

沈念白：“没事，能控制。”

沈念白：“在他们发现你不见之前，别被熟人认出增加风险。”

席鸣比了个收到。

席鸣品了品，笑：“像是在和你一起出任务一样。”

两人走在路上，都是学院接受过高等Alpha教育的特殊人群，一些反侦察还是做得很好，动作无声，绕过了部分无法明目张胆操控的监控设备。

沈念白拉了拉口罩，把自己的脸盖得更紧：“我没有和你一起出过任务。”

席鸣：“比喻而已。”

席鸣目光落在前面的沈念白身上，心中有几分微妙。

因为沈念白实在是太熟练了。

而在学院里，沈念白一贯以相当听从上面安排、不愿意违背任何规则的模样出现。

好像更真实了解他另一面一样。

这种认知让席鸣有些轻微的、仅有他一个人能意识到的愉悦。

一连走了不少地方，沈念白挥了挥手，道路边上，有一辆私家车停靠在一边。

席鸣刚要拉开门示意沈念白坐进去，一表绅士风度，虽然席鸣不大能理解自己这种行为动机，但沈念白已经单手插兜，拉着车门，微微抬起下颚：“进去。”

席鸣：“……”

席鸣只能比个OK，然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种暗搓搓做贼一样的行径实在新奇，席鸣以前做什么都轰轰烈烈、光明正大，得力于他出色的Alpha体质足够横着走，这种体验倒是新奇。

车九曲十八弯，最后到一家地下酒馆停下了。

席鸣也品出了一点不对来：“你在躲谁？”

沈念白不答。

席鸣若有所思。

地下酒馆一进去，扑面而来的重金属音乐，一位红发的女人带着半面的金属面具，翘着腿穿着人字拖，正在外面剔牙，感觉到人的身影，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呦一声：

“沈哥，你来了？人都在里面呢。”

她稍微侧头，看了眼在沈念白身后的人：“这谁。”

席鸣一下有些紧绷。

沈念白：“算是……朋友。”

席鸣整个人情绪就沉了下来。

红发女人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坐在门口吧台处，从里面掏出两个圆形设备和一个特殊面具，扔给两个人：“108号包间，给您准备的呢。”

她对两人摆摆手。

席鸣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酒馆，跟着沈念白往里面走。

金属音乐有些吵，但这在席鸣能接受的范围内。

但酒馆里面到处都是龙鱼混杂的信息素，信息素极大的影响席鸣的激素水平，席鸣太阳穴轻轻鼓动，再者刚才那句话实在是让他情绪不佳，席鸣沉默不语地忍耐。

只是，席鸣低眉片刻，感觉到有只手拉了拉他的兜帽，帮他都兜帽往下拉一点。

沈念白稍微抬手，打开圆形设备贴在兜帽边缘，又把特殊口罩带在席鸣脸上：“低头。”

藏在兜帽里的狼耳朵竖起来。

席鸣微微低头，沈念白把手中的黑色繁琐的特殊过滤面具给他戴上。

事实上，这种面具，让席鸣有些不大好的联想：比如说止咬器。

席鸣垂下目光，落在沈念白脸上。

沈念白带着口罩，把自己下半张连遮得严严实实，但长得好看的人，带口罩也能知道对方好看。

例如，鼻梁骨不会给口罩盖住，挺翘的眼睫毛，和桃花眼眼梢上扬的弧度，被鸭舌帽的阴影覆盖住眼睛，却依稀能看到对方上半张脸。

席鸣也不是不知道这位Omega长得好看。

但靠得近能这么静静看着的次数实在是少，乃至于止咬器一样的面具戴上去后，他都没多大反应。

沈念白把扣着面具，要给席鸣把口罩拉到耳后，沈念白手指弓着面具，要带的时候，他抬眼，正好看到席鸣看向自己的眼神。

沈念白一顿，他要提席鸣戴上去的手指停顿了。

沈念白迟疑一会，此时故意不帮席鸣带，只会感觉更加奇怪。

沈念白若无其事，把面具扣在了席鸣的耳后。手指擦过席鸣的耳朵，他尽量做得自然，放下抬起来的手臂，走在前面说：

“跟好我。”

沈念白说：“你现在闻到这里味道，还会不舒服吗？”

酒馆的环境昏暗嘈杂，沈念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轻微的躁，他无声又隐晦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香烟，细白的手指扣着的香烟咬在嘴里，拿打火机点燃了。

席鸣跟在身后温吞地应了一声。

席鸣说：“还好。”

沈念白呼出一口烟：“行。”

他吸了半根，就克制地熄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而108包厢也就在眼前，沈念白一边擦着手指，推开了门。

包厢静谧了不少，但沈念白一进去，席鸣就听到里面爆发出欢迎声。

“沈哥！”

门一打开，就有人从门口涌来，几名Beta笑嘻嘻先出门，迎着人往里面走。

沈念白往里面走两步，他半侧着身子，看向席鸣：“……不跟上？”

席鸣应了声，慢吞吞地往里面走。

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沈念白这样喜欢冷脸的人，在学院里的人缘意外的好了。

席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无关外貌，主要是沈念白，确实很会在细节上照顾人。

席鸣深吸一口气，门外的热闹一声又一声，跟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局。

几个人坐在里面，东西买好还没动，看到沈念白来了，坐在中央的Beta就说：“沈哥，你这么晚没来我们都没敢去联络你。”

席鸣看了包间的人，都是生面孔，不是学院里的人。

沈念白：“下次不用等我，直接吃。”

他带着席鸣坐在位置上，席鸣环顾了四周的人，嗅觉过于敏锐，他依然清晰地闻到这几个人的气味，并且，记住了这些人。

桌面上有个蛋糕，上面摆满蜡烛。

酒馆里面的酒形形色色。

沈念白一过去，就被人拉着坐在沙发中央，他对席鸣招收，席鸣摆摆手，面对这些不怎么熟悉的人，席鸣选择坐在角落。

可能是有外人在，这几个Beta问了沈念白的近况后，就把目光放在带着口罩、坐在角落的席鸣。

几个人靠近沈念白，声音压低，道：

“他是谁？可信吗？”

只是这几个人没想到的是，席鸣的听力确实好。

沈念白：“算是可信。”

几个人点点头。

鬼鬼祟祟的。

席鸣观察着场上的几个人，约莫七八个，种族特征不明，但不像是在学院那边挂过名号的。

相反，给席鸣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些人，气质并非是学生派那样端正，反而带着地痞流氓的气质。

沈念白说了一会，这个Omega就勾着手指，把口罩拉下来。

席鸣闻到了沈念白的……Alpha气味。

还是蓝莓味。

席鸣还以为自己闻错了。

好一会才确定，没错，还真是表达Alpha身份的信息素。

席鸣咳了两声，突然想，这位不知道是A是O的沈会长，能力不会就是信息素伪装吧？

他思绪蔓延，最后落在沈念白看向这几个人的目光，隐晦感觉到——他很信任这些人。

席鸣作为一个大少爷，惯来不怎么给人面子，他坐在角落，有一个长发Omega的姑娘靠过来，坐在一侧，问：“你不闷吗？”

长发Omega指了指在相席鸣的口罩。

她的语气惊叹，没有什么恶意：“那你带着这个就不能喝酒了，这是其他联合城市送过来的酒。”

长发Omega把酒放到席鸣面前，席鸣在外面不喜欢去喝别人敬的酒，微微摇头。

但一会，Omega姑娘又问：“你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的吗？”

席鸣：“什么一起离开？”

Omega对沈念白能带过来的人没有什么戒心：“就是偷渡计划啊？”

“琼银。”

她还欲再说，沈念白喊了她的名字，摇了摇头。

长发Omega哦了一声，窝到角落去了。

但席鸣却对这姑娘的话上了心。

‘偷渡’。

席鸣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倒是想到了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的见到一种人群——偷渡客。

在联合城市中以非正当手段越狱的人群。

席鸣脑海里再次想到沈念白提交的个人表格。

里面附带着离职申请书。

席鸣本以为，沈念白只是对席家的待遇不满，对在学院任职这个职位不满。

但此时，席鸣却然想。

难道沈念白会直接离开这座城市吗？

离开这座困死自己的城市，飞到一个看也看不到的地方？

席鸣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极差无比。

他唇角下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