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阳很快得到了消息。
他惊讶地看了眼陆迦,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毫无势力的陆迦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石岱!他还打算用石岱作为交易的筹码。
王子阳心中思虑几多,迅速收起了杂念,郑重向陆迦鞠一躬:“是我小看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陆迦坦然接受了他这一礼。
“侯爷能在短短时间内渗透进三司,手段着实了得。”王子阳先赞叹了一句陆迦的手腕,随后道,“侯爷之前所说想要琅琊王氏全心全意侍奉,在下如今觉得亦大有可为。”
“哦?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子阳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态度转变,坦荡地道:“琅琊王氏能历经朝代更迭绵延至今,靠的便是识明主。不瞒侯爷说,我们对陛下其实并不算太满意,只是终究没有比陛下更好的;侯爷手段了得,不动声色叫陛下对文氏放下屠刀,叫我们看到了另一条明路。”
陆迦听出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们怎么确定我就做得比秦非恕强?”
“综合我们对侯爷的情报了解,以及……”王子阳点点自己的额头,“直觉。”
陆迦高高抬眉,和王子阳对视。
对方并未回避,任由陆迦打量。
过了许久,陆迦才收回目光:“这样的话,我有个条件。”
……
秦非恕独坐在龙床上,嘴里咬着绷带的末端,拿匕首在肩膀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略带紫黑色的血滴落下来。
他面色不变,拿纱布擦掉血迹,撒上金创药,随后自己包扎好。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秦非恕口吻和素日一样平和:“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禀陛、陛下,用这种放血的法子,或可坚持七日……若能寻来解药,当可彻底解毒。”
秦非恕听了自己的死期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外传。”
“是、是。”
太医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退出去,连连抹汗——他方才还以为陛下要杀他殉葬!之前太医院多少前辈,都是死在皇帝得知噩耗时盛怒的发泄中。
还好他们的新帝是个仁厚之君!
可惜,这样好的皇帝,竟然惨遭反贼的毒手。
那些刺客的刀上涂的毒不知从哪而来,饶是太医院内所有密藏的解毒方都没有作用,只能用频频放毒血的方式延缓毒的蔓延。
想到过阵子又要面临一场巨大的权势变革,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
方才是不是感觉有阵风从面前吹过?
……
裹在黑焰中的陆迦从太医面前走过。
看太医的表情,陆迦大致猜到结果如何。
他来到秦非恕的寝殿门口,本想直接进去,忽然想起之前秦非恕说他“梦到”黑焰在皇宫里飘荡,斟酌片刻,还是没进门,手指挑开窗纸,向里面看了一眼。
秦非恕裸着半身,披着软袍坐在案前不知道写着什么。
缠金烛花的光照在他英俊刚毅的面容上,让他严肃的表情软化许多。
陆迦心说死到临头,秦非恕竟然也没有本性爆发乱发脾气,看来人设确实变了不少。
他手一挥,殿内的黑暗倏然浓郁,将烛火扑灭。
秦非恕的声音迅速响起:“谁!”
陆迦手一扬,一个小巧的瓷瓶被掷入殿内。
之后他也不管秦非恕有没有接住、有没有砸碎,干脆利落地跃上屋檐,很快消失在层层楼宇之间。
几乎在陆迦离开后下一刻,秦非恕出现在殿门口,面色凝重地环视周围。
旁边有侍卫过来,还未开口便被秦非恕斥退:“退下,没你们的事。”
秦非恕同样跃上屋檐,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这才拧着眉头,低头打量着手里的瓷瓶。
瓷瓶温润,瓶身浮雕着靛青色的花纹。
秦非恕辨认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同心结?”
……
“我要秦非恕身中那毒的解药,可别告诉我你没有。”
王子阳怪异地看着陆迦:“侯爷,你可知晓,秦非恕若死了,你是最有可能拿回皇位的人。”
“我不敢保证压得住大周的北方军系。”陆迦毫不客气地道,“再者,你都想到的事情,秦非恕想不到,他第一时间必然是先杀了我。”
“有琅琊王氏相助,群龙无首的北方军也……”
“收起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军队和朝堂是两码事。”陆迦嗤笑,“我倒宁愿北方军有个领头的,哪怕是造反——否则军队溃散尽数化作流寇,莫说朝廷,中原腹地都保不住。”
王子阳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也好,至少说明一点……我琅琊王氏看中的人知恩图报,倒也省了我们兔死狗烹的担忧。”
陆迦面无表情地伸手:“拿来,然后滚蛋。”
王子阳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给他。
陆迦接过来抛了抛,略带无语:“还是同心结的图案,你不会拿错春药了吧?”
王子阳微笑道:“伪装成助兴之物,才好掩人耳目。”
……
有黑焰蔽体,再加上没和秦非恕有正面接触,陆迦本自信秦非恕绝对发现不了是他送的药。
然而第二日秦非恕直接召见陆迦,开口第一句便是亲切的问候:“多谢献玉侯昨夜赠的药,朕舒适多了。”
陆迦心里一突,面上不动声色:“陛下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秦非恕笑呵呵地捶了捶肩膀:“昨夜那药,不是献玉侯送的?”
“什么药?陛下是不是搞错了?”
看着陆迦“茫然”的表情,秦非恕终于改了口:“既然献玉侯不想承认昨夜那人是你,那朕不勉强。”
说完指了指棋盘,“昨日令献玉侯受了惊,今日手谈一局赔罪。”
陆迦还未见过这样的赔罪,无语之余也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
秦非恕的棋艺着实不如原著那般好,很快就输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子落下,秦非恕苦笑摇头:“朕还是比不过献玉侯啊。”
这话陆迦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面无表情地端起贡茶饮了一口。
旁边的宫女碰上来一束新鲜的荣花,插在陆迦一旁的花瓶中。
陆迦顺手取了一枝把玩。
秦非恕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献玉侯可知当皇帝最担忧的是什么?”
陆迦抬眸:“臣不知。”
“最怕的便是后继无人。”秦非恕感慨道,“朕战场厮杀多年,不知落下多少隐疾,若哪一日暴毙,是在担心江山无人照应。”
陆迦把玩荣花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秦非恕。
秦非恕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避讳的话题,闲话家常一般随意问道:“献玉侯觉得,朕若是无了,谁可担起这江山的责任?”
陆迦轻微眯了眯眼,琢磨着秦非恕这个问题到底想试探什么。
他还是拿出自己原来的说辞:“我不懂什么江山,谁担得起与我无关。”
“若是与献玉侯亲厚之人,献玉侯日子也许更好过些。”
陆迦装傻:“难不成陛下指的是文和阗?”
秦非恕失笑:“何必在朕面前装傻?”
陆迦收起散漫的表情,把荣花花枝插回花瓶:“陛下想要继承人,纳几个后宫生几个皇子便是了。”
秦非恕停顿片刻:“只是朕尚无心仪之人。”
陆迦可不信做皇帝充掖后宫是看真爱,难不成不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再加上挑容貌出彩的?
还是说……秦非恕还在暗示文岫烟?
陆迦心里又骂了秦非恕一句。
昨晚刚帮他找了解药,今日就开始打他妹妹主意?早知道该跟对文和阗一样先废了再说。
陆迦当即假惺惺地道:“陛下年轻英武,雄才大略,只消将纳后宫的消息放出去,名门贵胄的闺秀自然会响应,不愁找不到陛下心仪的人。”
秦非恕定定地看着陆迦,过了片刻,忽然展颜:“献玉侯说得有道理。”
陆迦内心冷哼一声,心里盘算若秦非恕非要文岫烟去参加选秀,他就让文岫烟生个病,甚至干脆“病死”离开皇宫得了。
……
两三日后,陆迦靠在软塌上吃着枣糕,听怀恩打探来的结果:“有选秀的消息了么?”
怀恩脸色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道:“选秀没听说,倒是宫女侍从之间都在传,说陛下……快要驾崩了。”
陆迦一怔:“哪来的流言?”
“太医院传出来的,说是陛下中的刀口有毒,这几日都是靠放血维持,怕是坚持不了几日……”
陆迦拧紧了眉头。
解药他确确实实送过去了,秦非恕也确确实实收到了,这流言是秦非恕放出来的烟雾弹?还是王子阳给他的解药有问题?
陆迦现在的后续计划都是按照秦非恕能够安全活下去制定的,若这一环出了问题,后面不好收场。
而且秦非恕病危的流言连怀恩这种小侍从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消息灵通的朝臣世家肯定早早就确认消息,野心家们恐怕更开始了准备。
秦非恕这一死,又是一场大风波。
陆迦断定这一定是秦非恕玩的花样,八成是为了钓那些有反心的蠢货。他不必理会。
然而又过了两日,眼看着秦非恕那毒的最后时限快要过了,不但没有任何收网的痕迹,流言反而愈演愈烈,陆迦足不出户都能听说各种版本的恐慌。
陆迦斟酌片刻,决定今夜再去看一眼秦非恕。
……
当天夜里,陆迦再度站到秦非恕的寝殿窗口,窥见了里面的场景。
几日不见,秦非恕脸色已然苍白得好似不久于人世,无力地斜靠在龙榻上,脖子上隐约有紫黑色的毒气,一只胳膊放在一边,太医蹲着替他放血。
陆迦清晰地记得原著里秦非恕因为有一次被谋害、军医包扎时用了毒,吃了亏之后便不肯轻易让人治疗自己的伤口,如今连放血都得旁人来做,可见确实没什么力气了。
陆迦默默绷紧了唇。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修改计划,待秦非恕死后直接夺权,想办法安抚下北方军,然后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自己做皇帝虽然麻烦点,但寻找剧情钉点会方便不少;
第二便是想办法彻底解了秦非恕的毒,让秦非恕能活下去。
陆迦垂眸片刻,心里问系统:“你觉得选什么好?”
【为什么问我?】
“排除错误选项。”
【……按照你的性格,不该是任由秦非恕去死吗?你又不欠他什么了。】
“果然是错误选项。”陆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秦非恕快死了,我却没感觉到任何钉点的波动,说明要么秦非恕肯定不会死,要么就是秦非恕的死不会影响钉点剧情。”
既然如此,他就反过来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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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旧皇帝对对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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