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覆盖其上的砂砾被拨开,一小块坚硬的壳裸/露出来。
芭琪加快手下划拉的动作,没过一会儿,一个大概有半米多长的海螺被她用双手捧到了索芙娜的面前。
“索芙娜姐姐快看!我又挖到了一个漂亮的海螺!”
芭琪手中的海螺确实很漂亮,它的外形形似号角,高而尖的螺塔上,不断有簌簌的砂砾往下掉,露出粗糙的壳面上环绕的紫褐色花纹。
远远看去,仿佛壳面上开出了紫褐色的花。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叫西格纳海螺,喜欢栖息在泥泞阴暗的深海,按理说很难被冲到岸上来才对。”芭琪兴高采烈地和索芙娜科普道。
“我今天可真幸运。”芭琪拍了拍自己腰间塞得满满当当的小挎包。
“不知道西斯的收获如何。”索芙娜试图寻找西斯的身影,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某块礁石上躺了下来。
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再热烈,但或许是狮人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被点燃了温度,拥有了温暖人心的力量。
其实西斯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还是挺体贴的。
这次带芭琪来海边就是他的提议。
看起来芭琪也确实玩得很高兴,笑容已经在她的脸上挂了一整天,双颊还生出了过于兴奋的红晕。
“芭琪,你真的还在生西斯的气吗?”索芙娜问。
尽管芭琪仍在尽量装出不待见西斯的样子,但她每次下意识寻找西斯的动作根本藏不住她真正的心思。
她想要向西斯展示她新找到的漂亮贝壳,失去木塞后空空如也的漂流瓶,一颗属于不知名海兽的残破牙齿。
人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充满分享欲。
“我才没在生他的气了。”芭琪撇了撇嘴,她和明明成年了却比小孩子还幼稚的西斯可不一样。
“如果他选择正儿八经地和我道歉的话,我早就原谅他了。”
芭琪气鼓鼓的,觉得西斯真是个大笨蛋,他为了和好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就是没想到亲口和她说一句,“对不起芭琪,我不该那样小瞧你。”
大人们为什么总是忽视语言的分量?
在他们看来或许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在意的人耳朵里,却会生根发芽。
芭琪忿忿地踢了一脚脚下的沙子。
“芭琪!”幸好索芙娜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突然朝前摔去的芭琪。
否则她就要吃一嘴的沙子了。
“没事吧?”索芙娜关切地问。
“没事。”芭琪同样吓了一跳。
大概是今天玩得太开心,她都忘了她和正常人不一样。
对于芭琪来说,她需要费劲找到重心,才能在每一次动作中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摔破的膝盖,流/血的嘴唇,都是太过放松带来的教训。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一条尾巴呢?这样即使我的腿天生残疾,也能依靠尾巴来保持平衡,正常地行走,甚至奔跑。”芭琪一整天的好心情被刚刚的意外一扫而空。
“我记得历史书上介绍过,远古时期的豹子拥有矫健的四肢,精瘦的身体和粗长的尾巴。”索芙娜摸了摸芭琪圆滚滚的耳朵,兽人进化至今,许多种族特征都消失在了时间长河里。
有些种族的特征剩下的少,譬如芭琪和蒂欧丝,只剩下一对可以证明身份的耳朵。有些种族的特征剩下的多一些,譬如索芙娜,仍旧保留着雪白的兔耳和一双惹眼的红瞳。
“书上说进化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可我为什么却感觉不到进化的好处?”
芭琪不明白,如果她有尾巴,她就不需要做手术,妈妈也不需要为了攒钱而拼命加班。
如果兽人可以自由决定想要什么样的进化就好了。
假如索芙娜是【真理会】或【本源派】的成员,此刻一定会为芭琪的想法鼓掌叫好,她的这个念头在其他人眼里可真是太“邪恶”了,也是他们孜孜不倦试图追求的目标。
兽人起源于神明的魔力,感恩伟大的各位主,这是白纸黑字印在小学通识课本上的卷首语。
但现在,身为神明的造物,一个渺小的兽人竟然想要掌握神明的领域,简直是对神迹的亵渎。
看在芭琪还小的份上,其他人听了可能只会严肃地教育她不该出现这样的念头,还会带着她到教堂的神像面前忏悔——可谁让索芙娜是邪教徒呢。
和光明神在经典上刻板禁/欲的形象不同,黑暗神是出了名的自由放纵,随心所欲。
作为这样一位神明的信徒,索芙娜觉得如果这是芭琪的愿望,“那我就祝愿它在未来的某天可以实现好了。”
“索芙娜姐姐你可真好。”芭琪重新绽开笑颜,她不知道索芙娜是不是单纯在安慰自己,但她能感受出索芙娜对自己的尊重。
“比某个笨蛋狮人好多了。”末了,芭琪不忘踩某人一脚。
“喂!我可是听到了!”西斯不满道。
他之前一直躺在礁石上,悠闲地吹着海风,舒服得都快真的睡着了。
结果耳朵突然一疼,西斯猛地睁开眼,伸手逮住罪魁祸首——一只还没他掌心大的小螃蟹。
即使被抓到西斯的手里,它依旧不屈不挠地张着蟹钳,试图夹住西斯的手指,对付这个巨人一般的敌人。
“嘿。”西斯气笑了,改为捏住它的一只蟹钳,打算提溜到索芙娜和芭琪面前,给她们玩。
结果人还没走近,就听到芭琪大声说着自己的坏话。
什么笨蛋狮人,她就差指名道姓了。
被当事人抓住自己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芭琪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正在谴责她的行为,然而自尊心却撑着一口气,堵住了她的喉咙,让芭琪没办法立即抛下脸面和西斯道歉。
明明一开始错的人是西斯,现在好了,他们两个都有错了。
“谢谢你索芙娜,今天可真是多亏你帮我照顾芭琪了。”
晚上,三人一起吃完晚饭后,索芙娜将芭琪送回家。
正好碰上拿着钥匙开门的芭琪母亲。
“妈妈!”芭琪扑到母亲的怀里,“你今天下班好早。”
她还以为自己得在家待到上床睡觉的时间,才能听到门口处传来钥匙拧转的响动。
芭琪不由得感到庆幸,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挎包里的东西塞给了西斯带回家,否则她的母亲看到挎包里的东西,一定会识破她的谎言。
因为两人和好的缘故,现在芭琪撒谎这件事有了第三个知情人,作为知情的代价,西斯必须得承担起保密的任务。
比如将芭琪的战利品好好地收起来,再通过礼物的方式回赠到芭琪的手中。
“公司里的事情终于忙完了,妈妈当然就下班回家了呀。”芭琪的母亲用手梳理她散落在脸侧的发丝,询问她今天乖不乖,有没有给索芙娜添麻烦。
“芭琪可乖了,我们还约好下次再一起去玩呢。”这种话由芭琪来说当然不作数,还得索芙娜帮腔才行。
“好了,你先回去把脏衣服换下来,妈妈和索芙娜姐姐再说会儿话。”芭琪的母亲温柔地把女儿推进门内,然后从拎着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没有标签的塑料瓶。
“你照顾芭琪这么久,我知道你不愿意收贵重的谢礼,我暂时也想不出除了价格昂贵之外什么东西才能代表我感谢你的心意。正好,这瓶美容药就当我谢谢你的小礼物吧。”
怕索芙娜拒绝,她又道,“放心,这是我们洞见生物制药公司生产的药物,绝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记得这款美容药很贵……”
“再贵也要停产了,停产后就是没有价值的物品,为了剩下销毁的费用,公司直接发给员工自行处理了。”
说着,她把塑料瓶塞进索芙娜手里,“好了,这几天我有空,之后会去餐厅好好感谢其他人的,这瓶药你先收着吧。”
“就连露舒女士都对它的效果赞不绝口哦,可惜……”
“可惜?”索芙娜的灵感在这一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没什么,相信过两天你就能从报纸上看到这件事的始末了。”芭琪的母亲露出苦笑,“不是我不肯和你多说,是公司的员工都签署了相关的保密协议。若是将除了报纸上披露的细节之外的事情透露出去,我会面临巨额的赔偿金。”
虽然这么说有不相信索芙娜的嫌疑,哪有人刚感谢完对方,立刻又表示我对你并不信任,但她眼见要为芭琪攒够做手术的钱了,实在是承担不起一丝风险。
请原谅一位母亲的失礼。
“没关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索芙娜体贴地同她道别。
“砰”的一声,房门在索芙娜的身后关闭。
时间确实有些晚了,电车车厢上的乘客寥寥无几,可选择的座位多了,大家纷纷和陌生人拉开距离。
索芙娜坐在最后一排,离她最近的乘客在车厢中段。
她拿出口袋里的小药瓶,光从外表上看,它就是一个从流水线上生产的,平平无奇的白色塑料小药瓶。
没有贴标签,大概是为了防止留下证据。
索芙娜旋开瓶盖,里头装着的全是透明胶囊。
她倒出一粒在手心,嗅了嗅,没有味道。
连该有的药味都闻不出来。
还真是神秘。
就好像大声告诉别人,我有问题,我有问题一样。
算了,反正就算这药有问题,也和索芙娜无关。
热心市民当一次就够了,如果不是莱尔芬那家伙当时非要纠缠她,索芙娜是懒得收拾他的。
可惜她太了解莱尔芬这种人的心理了,他敏感的内心需要得到关注,脆弱的自尊需要得到认可,一旦碰上拒不配合的人,便自己陷入疯狂的执拗中。
索芙娜只好配合警署为海星石市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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