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时，李霁的袍角已凝满霜花。血阵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白光，将最后一丝灵力封入阵眼时，他听见身后积雪簌簌作响。

"困灵阵？"流苏的剑鞘抵住他后腰，“该说不愧是魔尊的弟子？”

李霁现在已经后悔拿何蚀的名头出来镇人了，这对名声本就不怎么样的魔尊简直是雪上加霜。

“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他出来的时候还检查了，几个小孩打了一架，累得很，都呼呼大睡。

如玥侧着身子，呼吸很轻浅；纳兰常乐和薛不理互相靠着，纳兰常乐还搭了只腿在人家身上；流苏呢？

流苏站着闭着眼。

站着？

"你？"流苏突然逼近，鼻尖几乎要撞上他，"你敢用精血画阵？"

“就为了困住我们？”

“那里可能很危险，”李霁目光移开，落子远处白茫茫的雪原，“既然你们的目的是提升实力然后去问天试，不是非要走这一遭，小心赔了命。”

流苏冷笑，拔出剑来直指李霁。

“那你呢？”

“我和你们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流苏神色不善，“我们各有目的，你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这么做，没有人会感谢你。”

“再说，既然危险、很危险，你又为什么非要去？”

流苏向前踏出一步，手中之剑高高举起，狠狠劈下，剑势威猛，李霁没有硬接，脚步轻移，巧妙避开，同时手中剑快速刺出。

李霁这招以流苏的实力肯定能躲过，但流苏却不躲不闪，直盯着李霁，在刺破流苏咽喉的前一刻，李霁停了手。

“我不要感谢，我只是嫌你们碍我的事。”

“那你杀了我。”

“干脆点…无名公子，你杀了我，”流苏握住李霁的剑，轻轻移开，露出一个笑，“否则，我一定跟着你去药谷。”

流苏的灵力通过剑缓缓传上来，李霁忽然意识到这个金丹修士的灵力波动异常熟悉——像百年前他在北海斩落的冰龙内丹。

“你…”

“咦？无名、流苏，你们在干什么？”纳兰常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洞口笑眯眯。

李霁没说话，纳兰常乐迈步走出，完全无视了阵法。

“困灵阵，你果然不简单。”

李霁问：“你为什么？”

“因为这个，”纳兰常乐拿出一个金属的梭型物体，“哎呀，怎么生锈了？”

破界灵梭？

九天郡富得流油，天下神器基本都在那了，纳兰常乐作为太子，有这件东西并不奇怪。

人各有命，李霁拦不住他们，干脆不管了。

几人一路疾行。

“无名，你哪来的吃的？还天天不重样？”

纳兰常乐看着李霁坐着喝粥，十分嫉妒。他虽然辟谷了，但却重口腹之欲，外出游历却没条件，常常不吃的，但也不妨碍他嫉妒无名。

李霁拿出一个空间法袋——正是从心给的那个。

那法袋看着像个香囊，绣着一棵树，枝干上开着数多雪白小花，李霁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花的，无他，绣工实在不怎么样。

这法袋空间很大，装了很多东西，诸如各种斗篷衣物、食物、药物，甚至还有个木床，铺着柔软被子，但李霁觉得在这掏出一个床实在没必要。

食物大多是干粮，但也有一些菜肴、汤啊粥啊之类的，都用法术冻住，旁边贴了保存期限。

李霁拿出来贴个符就热好能吃了。

甚至符都是法袋里备好的。

贴心的可怕，这是凌的评价。

李霁拿出一碗粥，递给纳兰常乐，这碗快到期了，他吃不下，让纳兰常乐解决了也行。

然后他发现流苏盯着他的动作，李霁转头问：“你要吗？”

“不要。”

干巴巴且十分冷硬。

“哇……无名，你真好”纳兰常乐抹了抹不存在的泪水，巴巴问：“这是你道侣备的吗？”

如玥探头，问：“妻子吗？真贴心呢。”

李霁听到妻子，脑海中不由浮现魔尊那张脸，于是混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不……不是”

“那你结巴什么？害羞吗？”纳兰常乐笑道。

流苏冷声打断：“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流苏拿出剑，立起，在雪地上划出三尺冰痕。

"注意脚下！"

流苏的示警被淹没在雪崩般的轰鸣中。

“诶诶诶，我的粥！！”

众人脚下的冰层突然裂开蛛网纹路，无数泛着红光的藤蔓破冰而出。

魔息格外熟悉。

李霁挥剑斩断缠向纳兰常乐脚踝的毒藤，汁液溅在雪地上竟腐蚀出缕缕黑烟。

"腐骨藤！"如玥玉笛横吹，音波震碎扑向薛不理的藤蔓，"这些魔植不该出现在人间界！"

李霁的剑锋突然转向，霜刃在空中划出半道残月，将即将缠上流苏手腕的毒藤齐齐斩断。

这个动作让他后背空门大开，三条碗口粗的魔藤骤然靠近，却在最后一刻不知为何猛地离开。

流苏剑气如新月横扫，斩落靠近李霁的藤条。

两人背靠背站在逐渐缩小的冰面上，腐臭的汁液在四周汇成冒着气泡的毒潭。

忽然，雪崩停止，藤蔓渐渐缩回地底，不见踪影，一切忽然又回归平静。

“年轻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李霁握住剑，凌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哪来的人装神弄鬼。”

“不过既然千里迢迢地来了，就进来吧。”话落，众人眼前出现一个留着白色长胡子的小老头。

纳兰常乐惊喜：“哇，这么好说话！”

药谷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本该青翠的山谷此刻笼罩着血色结界。

结界打开，一行人跟在老人身后进去。

药谷内居然别有洞天，格挡了外面的风雪，谷内生机盎然，一派祥和，几人一入内，便见许多药谷的年轻弟子在洒扫，见了他们都露出友好的笑。

“谷主好！”

“谷主好呀！”

李霁行了个半礼：“久仰谷主。”

“不知…那些血藤是怎么回事？”

老人闻言长叹，道：“药谷隐世，就是因为…这里被诅咒了。”

众人惊道：“什么？！”

“修真界这么多大能，都没办法解决吗？”

流苏眼里划过暗芒：“谁诅咒的？”

“你们这些小辈，恐怕都认得这个人。”老人咬牙切齿，却没有继续说，把一行人带入座位，才缓缓开口：

“他叫李霁。”

纳兰常乐皱眉：“嘶……怎么这么耳熟？”

他身后的薛不理点头：“嗯。”

如玥咋舌：“是那位传说中的剑仙。”

纳兰常乐听到剑仙反应过来，“想起来了，叛出仙门那位？我们近日都在荒无人烟处，那事动静很大，不过也只略耳闻。”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最近突然人人喊打，我都以为他死在仙魔大战了，怎么说几百年都不出世了。”

“我也是，我小时候只当…故事听听。”如玥点头，“我师父还给我发了他的通缉令，命我抓他。”

纳兰常乐闻此，深感共鸣：“我父皇也给我发了！”

谷主怒道：“你们年轻，可能不知此人，此人当初蒙蔽仙界多年，当真罪大恶极，药谷……唉……”

“劳烦谷主详细说说这诅咒，说不定我们可以相助。”李霁毫无波澜地套信息。

“三百年前，仙魔休战……但其实并没有，仙魔的矛盾不可调和，和平只是表面上的，暗流涌动间，仙魔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而李霁…这位正道之首，居然勾结魔族！他背叛自己的师门，投诚魔族！为了帮魔族断仙界的根，李霁对药谷下了诅咒，凡是学习药谷医术之人，离开药谷便会魂飞魄散。”

李霁颔首，想着：演得很好，如果主人公不是自己的话，可能就信了。

“你们不离开，让需要的人来不行吗？”李霁问。

纳兰常乐抓了另一个重点，道：“这李霁真这么强吗？”

如玥则是道：“…勾结魔族？魔族其实……”

“你们？！”老谷主大概是没想到这些年轻人听完第一反应都是质疑，气得一顿。

“李霁之强，你们居然不知？”

“谷主大人，这李霁，都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我们只听说过呀。”纳兰常乐没心没肺道。

“确实，天生剑心、剑骨天成、昆仑天雪剑选中之人、五岁筑基、十三成丹，十七岁天问试魁首，说得太神了，和戏本似的。”如玥赞同道。

“这都是真的啊！”老谷主捶胸顿足。

这位谷主……李霁眯了眯眼，此人这么恨自己？

但他怎么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霁余光看到流苏，侧目发现他一手摸着腰测的剑，眼神危险地盯着谷主，像是随时要动手。

老谷主道：“如你们所见，只要有人靠近，那些魔藤就会爆发，我受诅咒影响，多年闭关，否则便会被魔气侵蚀，所以我没办法时常去带修士进来。也算你们走运，碰上我刚刚出关。”

“何况现在在仙界，药谷也已经没落了……不能亲手杀李霁是我生平之遗恨。”

“这些事…我居然都不知道。”纳兰常乐神色复杂，“不过，药谷的医术尚未失传，就是幸事了。”

“不说这些，你们特意来此，恐怕都有所求，但眼下我需要去修补结界，我让人先安排你们住下吧。”

众人被一个小弟子带到一处院落，院子里的池塘开着许多荷花，亭亭玉立，香味淡淡飘在空气中。

屋中。

“流苏，你方才怎么了？”如玥问。

纳兰常乐点头：“眼神简直像想杀人，怎么？你不信那个谷主的话？”

“可笑。”流苏转身离开。

“他咋了？”

“不知道。”如玥撑着脸道。

薛不理抬头，“嗯”了一声。

李霁看着流苏的背影，片刻后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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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