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期自从那日去找了爹爹，得知有望出府以后，激动的心一直没有着落下来。她提起毛笔写字时会看到灯明火彩，举起筷子吃饭时会听到袅袅余音，躺下来睡觉后又会梦到香车画舫……

她一心一意地盼望着，老天却偏要和她作对似的，接连好些天持续降温，天气冷得跟寒冬一样，让缀儿不得不生起火来。

梧桐苑里本来堆了许多上好的的银霜炭，冬去春来，加上下了几场雨，缀儿担心这些炭受潮不能用，白白浪费了，因此叫了厨房的人来，将它们收了回去，由专人保管着。

眼下要生火却没有了炭，缀儿只得又跑厨房一趟。她走之前特地沏了一杯热茶，递给裹着厚裘氅的吾期说，“小姐先拿这个暖暖手，等我取了炭回来，房间里就能暖和了。”

吾期神情怏怏地接过茶杯，虚弱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这茶已经在桌子上放了一会儿，不如刚烧开时那般滚烫，何况缀儿亲手交过来，定是温度适宜。然而吾期天生体寒，此刻手脚冰凉，对缀儿来说“暖和”的温度，于吾期而言就有些烫手了。

吾期把丝绸的里衣拽出一截袖边，包裹着纤纤玉指挡住茶杯，坐在靠椅里时不时轻抿一小口，等到手里的茶失去暖手的作用时，刚好被喝完了。

她伸手将空茶杯放到天然几上，百无聊赖地拿起先前看的书，重新阅读起来。

这本书吾期早看完了，但一直没有得到新的话本子，只能再看一遍。

她之前偷偷和缀儿说过几次，希望缀儿能从外面给她带几本时下正流行的有意思的书，缀儿每次都答应的好，到头来却总是说忘了。

这次好不容易获准出去，她一定要亲自挑选，一次买个够！

堪堪翻了十多页书的工夫，缀儿推门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用纸包住的物什。

见吾期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视线锁定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缀儿便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边将那东西放下一边说：

“这是厨房给咱们的鹿腿，性热，小姐手脚不暖，冷天里吃鹿肉正好，还能解馋，待会我烤给你吃。……外面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在搬炭呢，这倒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所以我让她们多拿了两块。我先去给她们指指放哪，顺便把火盆生起来。”

说完缀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吾期在里屋能隐约听到她支使婆子搬动炭盆的动静，呲呲嚓嚓的，偶尔夹杂着木炭燃烧时的爆鸣声。

外院里，一个婆子手拿蒲扇，边煽火边不情愿地撇着嘴，“缀儿姑娘，这天虽然冷，我看也没冷到要生火的地步，笼共这么几天，忍忍不就过去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

她们本来以为这些银霜炭用不到了，正打算过几天偷偷拿出去卖掉一些，得的钱自然也是塞进她们自己的腰包。

往年哪次不是这样，说是由她们保管，每年又会有新的炭送进来，陈年的炭少了也没人特意去数，谁知现在又搬出来，两个婆子就像自己的银子被人白白花了一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