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赵桑榆便已经来到了林非晚的窗前,出手在他的窗沿轻轻敲了几下。
“起床啦。”赵桑榆在窗边侧身站着,压低了声音对里间喊了一声。
半晌,里侧才传来细微的回应敲窗声,赵桑榆闻声向后机制地闪了一步,半扇窗户便由内“吱呀”一声打开。
只见林非晚穿着一件素色的夹棉褙子,整个人一副慵懒的惺忪模样。
“早啊,师姐。”晨起的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些沉睡的余韵。
“师弟,早上好呀,可是昨天冻到了?”见他身上裹得厚厚的,昨晚他明明没说冷的,赵桑榆担心若是哪里没注意将他冷着了,那便罪过了,或许不应该披他的外袍的。
“师姐放心,我好着呢,只是沾了秋日晨起的露气,这才穿一会。”林非晚的声音逐渐从睡意中醒来,发现师姐今日换了件深色的胡服,又将头发高高束起,颇有些女子气概。
“行风已在外间收拾了,马上就好了,我在这可以陪你说会话。”话还未说完他便又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昨夜未睡好吗?若是没有睡醒,还有时间你可以再睡上一会。”见他看起来似乎很困,虽然这会天已经大亮了,但若是以往,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该到早膳的时间了。
林非晚闻言睁大了自己的双眼,揉捏了几下后背,“睡饱了的,只是今日起来身子比平时都重,颇有些奇怪。”
见状,赵桑榆一副了然的模样,其实她的胳膊也有些酸酸的感觉,但还是举起了自己的右臂暗暗用了些力气,用左手拍了拍发硬的肌块,“你昨天似乎没有劳累很久吧?”
林非晚此时也突然想起,昨日确实进行了一些些体力劳动,手臂和背部的酸痛都有了原因。又见她手下拍皱的衣衫隐约被微微隆起的肌肉抚平,心中有些艳羡,由衷地发出了感叹,“啊,我师姐真的好厉害啊。”
“吱嘎”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行风左右手各提着两个石锁走了出来,林非晚平素也没注意到他如此健硕。
见行风出来,赵桑榆就直接抛下了林非晚,随着他去了耳房前的空地。此处安静,两个房间的夹角将这里掩了大部分,却是个不易被发现的宽敞的习武之地。
行风将小一些的石锁丢到地上,撩起了半截袖子,“若说翻墙,最重要的便是四肢和肩背的力量,其次才能讲身体的零活配合,所以,今日你便提这石锁练习一番就好。”
说着便给她示范了些提举的动作,这些动作看起来简单,赵桑榆很容易的就模仿了出来,很快便感受到了行风所说的发力的感觉,只是有些明显,她的左臂力量有些弱,右边轻松做到的动作左侧就会更吃力一些。
“我左边的胳膊力气好像小些,是不是应该加些重量才能更有训练效果啊?”
“千万不要,你惯用右手,右侧有力气是正常的,左边循序渐进即可,切勿急于求成,莫要受伤了。”见她有如此危险的想法,行风的语速也快了一些,断然不能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这样子。”赵桑榆轻轻地吐了下舌尖,忙收回了自己的危险心思,手上依着行风教的动作仍是没停。
行风打了一套拳后身上已经有些微微出汗,见她右侧的胳膊确实看起来有些过于轻松了些。她的力量确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便让她先在这里练着,自己则是去了房间取来了一个稍重些的石锁。
“你用用看这个。”
赵桑榆右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重些的石锁,果然是更有感觉了些,也更卖力了起来。行风一边自己练着,一边偶尔偏头看下她的动作是否有错处,以免受些其他的伤。
林非晚悄悄地打开了北侧的小窗,抬头看了二人一眼,转而又在桌前继续看起了书。
“你莫再冻着了。”赵桑榆忍不住出言提醒,这厮身体弱还偏要将两面的窗子都打开着,如此坐在风口,也不怕冻着。
林非晚随即象征性的关掉了北面的半扇窗户,又拢紧了些身上的厚褙子,指着上面的太阳光影道,“这会有太阳了我才打开的,无需担心,我还穿得多呢,你莫要偷懒。”又伸出手远远地指了指她停下动作的手臂。
一时间两人盯着她的动作,再不刻苦的人都会生些心理压力,于是练得更认真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赵桑榆的额间已经有了些汗珠,她本不是爱出汗的体质,这会练得倒是浑身通畅,整个身子都有些发热了,她对这样的训练状态有些满意。
行风虽然自称不是个好的老师,但对于动作的指点很是精准。若是一下子便教她如何去越过高墙,她虽然是感兴趣,但亦是有些胆怯的,如此甚好,就在这面墙前慢慢学习如何征服它。
*
今日赵桑榆拉来了春柳来做苦力,最初赶制这件披肩时,春柳正在帮着做其他的绣品,便无暇来一旁观摩。
林非晚人在一旁裁捻子,赵桑榆便来教春柳打金箔片,春柳到底是有些底子,学得就是快,很快便领悟了些力道和诀窍,已经开始自己取上些少的练习了,也能感知到偶然间的发力错误,便就收掉重新打,之前倒未看出来春柳手上有许多力气手段。
见着春柳做工让人放心多了,便叫了林非晚过来看她进行下一步操作,选了个离春柳远些的位置,支起了一扇折叠的屏风,又让林非晚在屏风顶上盖上了块厚布,免得受她锤风过来干扰金箔片。
桌面上提前准备了切箔要用的工具,皮板和竹架刀。皮板倒是放了许多个,竹架刀却只有一副,是赵桑榆新制的,上手切箔会变得容易了许多,若是要沿用老式的木片和挑刀,又要增加许多学习难度。
见林非晚在认真看她了,她才开始了动作,用竹刀轻轻取了金箔片放在皮板上。
皮板是切箔时垫在下面的板子,有猫皮绷制而成,猫皮的毛孔极细,能轻松地将金箔吸附得熨帖。
林非晚仿着昨天的动作试着取了一片,倒也不难,只是吹出来的有些皱巴,和昨天的似乎不太一样,见她在忙,只认真地继续观察着她唇部手部的动作,忘记了手上愣愣地托着那片皱皱金箔片的动作。
赵桑榆快速平稳地将竹架刀覆在金箔片上,拉动了一侧的滑杆,连接着许多片细小竹刀便顺着动作齐整地划下,金箔片一下便被裁切成了许多极细的金箔条,这就是制作捻金线最终的材料之一。
瞧见林非晚呆愣地动作,赵桑榆赶忙移开竹架刀,用毛太纸覆上后,开口,“你的口风力度要及时调整一下,吹的时候可以辅着金箔纸的形态变化,你再试几次还不行的话可以来帮我切金箔条,这个要容易许多。”
赵桑榆手持竹刀,将他手里举的那片金箔片挑开,随手丢进了一旁废料框中。将椅子挪得离他近些后,林非晚才恍然回神,手上僵僵地托着皮板维持着高度。赵桑榆挑了一片新的,嘴上持续地呼着气,见他目光似有呆滞,还转了转眼眸让他看向金箔片,持续的气流在他身侧呼过,赵桑榆保持了许久金箔片的平整,才慢慢转移到他手中的皮板上。
为了让他看清形态,她这口气呼得极长,感觉险些要气息不足而倒下,直到看到她熨帖地带在皮板上后才放心地大口呼吸了些新鲜空气,“你这回可看清了?”
林非晚吞了下口水,匀了匀呼吸,才颤颤地开口,“许是会了。”
赵桑榆从他手中拿过皮板覆好,又递给他了个新的,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在尝试一次,“再试试看。”
她的目光灼得他有些手足无措,林非晚又呼吸了几下才开始噘嘴吹气,不知怎的,气息在中间急促得停了下来,似乎是呛到了,掩着面咳嗽了几下才缓过来,“师姐,你先做别的吧,我再试机会,你这样看着我,我有些紧张弄不好。”
闻言,赵桑榆移开了实现,专心地开始了金箔条的裁切和转移。
少了赵桑榆的注视,林非晚似乎找到了些竹刀的感觉,竹刀的手感和鹅毛完全不同,全凭着嘴上功夫才能将其安稳地转移。又失败了好几次,林非晚才成功一次,便用毛太纸覆好放在了赵桑榆的手边。
赵桑榆切好后又要一条条地转移,故而要慢上一些,但林非晚吹得慢,两人竟生出了一种相互契合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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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的忙碌,时间悄然流逝,直到锦姨来敲了房门,这才意识到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回去的路上,锦姨才试探性地开口,“阿榆,你这便捻金线的进展怎么样了?”
赵桑榆如实将春柳和林非晚的学习状态夸奖了一通,“他们两学得都很快,已经能做出许多成功的样品了,偶有失败,也属正常,待日后熟悉后自自然就不会了。今天上午已经出了足够一根的金箔条了,想来下午就能捻出一根供锦姨使用了。”
锦姨担忧的心这才放下,“如此甚好,那鹤的调整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若能持续地供上线,想来七日内定能将这披肩送到知府那里了。”
说话间,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宅院门口,来财却神秘兮兮地把拉到了锦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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