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从秀儿落水的那时候起,余碧涣就每天都在暖江桥上等着能有搜寻的士兵传来好消息,但是始终都是空等一场。几天过去了,恐怕真的没有找到的希望了。滔滔江水如泣,漫漫红叶如花,景依旧,人何在?刘若凛终于下令收了兵,余碧涣仍站在秀儿坠江的地方对着江水抱怨自己。“如果那天我早一点注意到,秀儿姐姐就不会掉进江水里。”
刘若凛怕余碧涣也跟着想不开,走到她旁边轻轻地抱着她。“涣儿,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秀儿姐姐还没回来。”余碧涣顺势靠在刘若凛的肩头,眼睛仍旧没有离开江面,她期待着下一刻秀儿就能从江水里自己走出来。
“我们找了这么久了,已经尽力了。什么都没有找到,可能再回不来了。涣儿,也许你嫂子和你哥哥现在已经见了面了,你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这是刘若凛能找到安慰余碧涣最好的理由。
余碧涣仰望着天空问:“是吗?是哥哥你带走了秀儿姐姐吗?那你们也一定见到二哥了吧,他这次是真的要改过了。”余庭华的自杀,秀儿的失足落水,余碧涣已经再也受不住任何打击了。红通通的双眼涩涩地快要睁不开,身子脆弱的就像霜打了的花,一碰就要倒了。
“涣儿,我们给你嫂子在你哥旁边立个衣冠冢。我先送你回家,你给你嫂子好好准备吧。过几天,我再来接你。”余家现在只剩下余碧涣了,所有的亲人都这么突然的离开了她。甚至秀儿就死在她的面前,怎么能不伤心呢?刘若凛和余碧涣身边就只剩下彼此了。不过,跟刘若凛相比还是她比较痛苦。刘若凛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真正的亲人,知道自己父母的死讯的时候根本还不明白这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现在府里没有什么人了,我想把柳老夫人和冯文冯玉带进宫里去。不知道可不可以?”余碧涣怕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人照顾,就跟刘若凛提出了这个要求。
“你说怎样就怎样。”皇宫里那么大,也不在乎多出两三个人来。
刘若凛因为还有政事要做,所以就留下来李和瑞还有鸽子陪侍着余碧涣留在余府。毕竟余碧涣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万事要多加小心才是。余府现在已经冷落了很多,虽然人就只是少了几个人,但是气氛很是低沉。
因为秀儿落江,柳银荷的眼睛又看不见东西了。就这几天担心秀儿哭得眼睛里老是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样。余碧涣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庵堂看她。当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柳银荷眼里模模糊糊地好像看到一袭衣裙,马上站起身来:“是不是秀儿啊?秀儿是你吗?”
余碧涣不想叫柳银荷伤心,于是就喊了一声:“娘。”
“真的是你啊。快过来让娘摸摸。”柳银荷朝着门口的那袭衣裙摸过去。
余碧涣见柳银荷伸手不知方向的摸索,就上前握着柳银荷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柳银荷满心希望的去摸,但是却没有摸到秀儿的脸,手上全是余碧涣的泪。柳银荷知道眼前的是余碧涣,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沮丧的表情,还顺势抽出自己的手帕给余碧涣擦泪。“涣儿,你回来了?”
余碧涣面对柳银荷很愧疚:“秀儿姐姐没能回来。”
柳银荷本来一直抱着希望的,但是余碧涣刚才说的话彻底地打破了她的幻象。眼睛里又有刺痛的液体流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一生就是为了秀儿而活着的。若不是因为有秀儿在,她早就跟着主子去了。
余碧涣再把柳银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涣儿的母亲只是爹爹正室的跟房丫头,生下我就离开了。涣儿一直都没有娘亲的。我想叫您娘亲,以后涣儿就叫是您的女儿。我会把您的眼睛治好的。”
“不用,治好了看不到秀儿,反而更伤心。”
李和瑞开始安排着余府里的下人准备着再办丧事。鸽子虽然只照看着一个人,但是却比任何人都忙。阿文阿玉昨天已经被冯家的老管家昌伯给送了回来。小玉一回来不见干爹干娘,见人就问。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经不住她的哭闹,跟她说她干爹干娘都不在人世了。这下可好,那个小丫头就哭的天昏地暗地,也说着要投江去,一点也不比余碧涣逊色。鸽子已经竭尽全力地想让她停下,但是都是徒劳。
南行的路上,陈坚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找着话题跟秀儿闲聊着:“昨天我听客栈里面的人说,京城里在准备着给一品诰命夫人准备的葬礼,又是一个余家的人。”
“什么余家?”秀儿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就是那个余家人。
“就是御使大人家,姑娘可能不知道吧。以前余家是何等风光,老大人是御史大夫,下面还有两个公子,一个是府尹,一个是监造。还有个标致的女儿,进宫当了皇后。再看看现在,一个月就整了四场葬礼。”
“四场?一连死了四个人?”秀儿听了也很惊讶。
陈坚一马鞭抽在马背上:“哪儿啊,一共是五个。连带肚子里还有个没生人的。现在就剩下个皇后娘娘了。”
“那真是太惨了。”秀儿听陈坚说着根本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升起一阵怜悯之情。
“谁说不是呢?”陈坚感觉到有水滴滴到脸上,伸手到半空中试了试。“姑娘你把帘子放下来吧,快下雨了。”
秀儿看了看天色,还真的有云头,但见吕宇楠还独自骑马在前头。“吕公子,快下雨了。也到车上来吧。”
吕宇楠没回头:“下雨好啊,我正渴呢。”
秀儿本来想借机会跟吕宇楠好好地说声谢谢,但是又被冷血的吕宇楠给回绝了。秀儿不免有些沮丧,放下了车帘子。
陈坚又打着圆场:“姑娘,我们家公子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脾气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不过,我们公子有个雅号,江湖人都称他是“第一公子”。这可也不是我吹牛,我们家公子的武艺在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比。……”
秀儿一边听陈坚说着,一边又掀开车帘仔细看看那个第一公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大侠客,一身衣衫整不整齐不齐地穿着,头发也没有全部扎成发髻。一半束起来用木簪横着,一半散落着。不过,吕宇楠骑马的样子倒是看上去还是有些健爽。
秀儿正在想着的时候,头突然很痛,眼前闪闪烁烁地浮现出一个骑在马上的侧影。那人右手紧握着缰绳,左手中马鞭轻扬,笔直的身子坐在马背上。为什么会有一张侧脸在这时候出现?他到底是谁?
李和瑞一边忙着,一边还在余府里的下人中找寻着上次见到的那个酷似梅皇后生前侍女的妇人。虽然那个妇人说他认错人了,但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长得如此像的两个人。好奇地也想打听一下那个妇人到底是谁。忙了一两天,都没有再看到那个人。于是就想着问问余碧涣。“娘娘,奴才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公公,想问谁?”要说李和瑞绝对是人面广的人,余碧涣不知道是什么人会让李和瑞来向她打听。
李和瑞想到那天看到柳银荷是给秀儿端粥来的,就料定是余府的下人。“娘娘,您娘家府上有没有一个嬷嬷,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是苏州人士。对了,她的绣功很好的。”
秀儿反复思量,怎么想怎么觉得李和瑞说的是柳银荷。因为府里除了秀儿再没有其他人比得上柳银荷的绣功。“公公,我们府里确实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是苏州来的,手也很会绣花绣鸟的。不过她不是府里的嬷嬷,是我大嫂的娘亲。秀儿姐姐嫁过来以后,我大哥就接她来住在府里。”
“娘娘知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李和瑞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余府的下人中间找了这些时候硬是没找出来个人。
“她叫柳银荷。公公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在名字前面加了个柳字,但是就凭着那日李和瑞叫她“银荷”,她说他认错人了。李和瑞就可以断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柳”字与“刘”字谐音,一定是她没错。“柳银荷,娘娘,大少夫人的母亲叫柳银荷?”
“是啊。公公难道认识?”余碧涣看着李和瑞一脸激动地表情觉得奇怪。
岂止认识,柳银荷就是先皇后梅月君的侍女银荷,就是在一夜间和若冰公主一起消失在皇宫里的人。李和瑞继续追问:“娘娘,您知不知道大少夫人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李和瑞问的问题越来越让余碧涣摸不着头脑:“应该是吧,公公你为何这么问?”柳银荷和秀儿之间的母女情意,余碧涣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李和瑞自言自语地说着。“不。不是的。大少夫人的闺名是叫柳冰秀,有个冰字。她可以给自己加个姓氏,也就同样可以让若冰公主隐姓埋名。”李和瑞激动地表情又跟着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如果柳冰秀就是刘若冰,还有没有必要再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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