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接生过成百上千户人家，也有不少死婴，形若如此的一看便知道是中毒休克而亡的。大家都在的时候稳婆不敢说，她只觉得大少夫人是个谨慎的人。所以等其他的人都出去了过后，就凑到秀儿耳边说：“大少夫人，当时您也看见了，小公子身子都僵硬了，怕是已经死于腹中几天。也正因为如此，二少夫人生产才会那么辛苦。也幸亏是现在将死胎取了出来，再晚恐怕二少夫人也活不。”

秀儿对与稳婆突然冒出的几句话不甚明白：“死了几天？什么意思？”

稳婆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小公子像是早就给药死的。”

“这怎么可能？这种话不好乱说的，二少夫人不是好好的么？”秀儿对稳婆大胆的推测显然不相信。

“有些药本身不是毒药，但是对于还没出生的胎儿来说可是致命的东西。比如说红花，附子，麝香一类的药材，也或者是吃多了生冷的食物。”稳婆凭着经验把其中详细说给秀儿听。

“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小公子？”秀儿想起来早上的时候金玉柔还跟她说肚子里的孩子这几天都没有动静，开始有些相信稳婆说的话了。

“这也不一定的。许是二少夫人自己没有注意，下人们照顾的不周到。婆子我不说了，只是想请大少夫人以后多留心了。”大户人家里总有些是是非非，这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可以唠叨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可对别人提及。”金玉柔待产期间，平时吃的都是小厨房特别准备的食物，食材这些也都是她和有经验的嬷嬷们一起甄选的，照道理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唯一吃的没有经过她手的只有大夫给开的安胎药。

“是。”稳婆慢慢地退了出去。

秀儿看着抱着枕头安睡的金玉柔，忍不住伸手抚着她带着笑意的脸颊。也许金玉柔这样子反而更好，只要有个枕头就不会伤心流泪。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帮金玉柔查明是什么原因才导致的死胎。不是自己好奇，也不是爱管闲事，更不仅仅是同情，就算是为了自己腹中块肉吧。

才一夜间，余府二少夫人因产下死胎而变成疯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大都同情不已。又有人说是一个家里有了两个怀了孩子的妇人本就是不吉利的事儿，这时候死了一个，说不定大少夫人肚子里的那个也保不住。

金家的人得知了消息，当然也是悲伤不已。除此以外，也对余家有诸多抱怨，好好地宝贝闺女送进门去，现在却落得如此，怎能不气。金玉柔的母亲甚至还登门指着余荣昌鼻子责难，要带金玉柔回家。

余家人对于眼前的状况无奈得很，对于金家人的声讨只能默默接受，但是却是不同意金家带着自己家的媳妇走。余荣昌说了，就算是金玉柔瘫了不能动，余家也伺候着。抱着枕头叫儿子的金玉柔身边除了她自己带去的丫头小雅，又添了几个陪侍的丫头就专职伺候她。秀儿是想照顾金玉柔的，奈何余荣昌、余庭烨都不许。两个香火苗子就只剩下一个了，怎么能不宝贝着。

日间，小雅叫了几个房里的丫头帮忙给金玉柔洗昨日弄脏的被单衣物，就连烟萝的丫头草儿也一块儿去了河边。众人一堆，就议论起来。

“看着这些个被单，水里一漂就是一浪子血水。我打算不嫁人，不敢生孩子了。”

“你是想上山做姑子去吧？”

说话的人马上被别人取笑了，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有人插嘴说：“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这样的，大多都是顺顺当当的生孩子。我听我娘说，就跟拉个屎差不离儿。”

“哈哈哈，难道你是给拉出来的。”这话一出，一干女子笑得更厉害了，还有拿着捶衣服的棒子敲打起哄的,说话的丫头马上红了脸。

等大家都再静下来，昨日被余庭华丢到一边的丫头就说到：“你们是不知道，昨天二公子有多生气，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就走了。”

小雅马上问：“不会是骂我家小姐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

“我家小姐真是命苦，以为嫁了皇亲国戚，可是自从二公子有了烟萝姑娘，就根本是把我家小姐搁在一边儿了。如今，小公子死了，我家小姐没了盼头才会变的疯疯癫癫的。”小雅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草儿不忘替烟萝辩解：“其实也不能怪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是知道二少夫人的苦楚，只是一个小妾又能说什么管用的话？”

“哎，你们有没有见过那死婴？太瘆人了。”

“什么样？”

说话的人成功的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就像看见过一个死婴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样，满脸神秘。“我跟你们说，那孩子的脸煞白煞白的，头上也没有胎发。额头上像有一团乌气罩着，皮肤皱巴巴的，嘴是紫黑色的。跟吃了砒霜没两样。”

“不会是被人毒死的吧？”

草儿也问道：“不会吧？”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孩子是怎么死的，是烟萝让她在金玉柔的住处放上麝香的。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别人都以为那孩子是难产时死掉的。这时候听丫头们这么议论，还以为露出什么破绽，想要问个明白。

“二少夫人生不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稳婆给二少夫人喝了一帖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雅也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形：“难道是那药……”

刚才挑话头的丫头见再说吸取不妥就打断了小雅：“呸呸呸……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个了，越说越玄乎了。大夫都说是难产窒息才死的。”

河边顿时只听得见水流声和丫头们捶打衣被的声音，但是各房的丫头们已经被刚才的谈话弄得各有心思。

秀儿虽然是闲着，但是没有忘记要帮金玉柔查找原因。把小厨房几个月来的细末都查遍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刚好大夫来给秀儿请脉，说继续给秀儿开安胎药服用。秀儿想起来安胎药的事儿就问大夫：“这安胎药都有些什么用？”

“主要是护肝保身，养胎正胎。”

“那一般都用些什么药材呢？”

大夫如数家珍的回答道：“也无非是十三太保，当归、川芎、白芍、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川贝母、枳壳、荆芥穗、生姜、甘草和艾叶。再对应孕妇的不同体质加一些别的。”

“能不能照之前开给二少夫人的方子给我开一副药？”秀儿想知道是不是安胎药的问题。

大夫以为秀儿想自己服用，忙组织。“这怎么行？二少夫人是偏热的，小的加了清热的药材。大少夫人体质是偏冷的，不宜混服。”

“你放心，我不是自己用。你只管开来就是。”

“那好吧。”

那边秀儿为了查明原由找大夫要了安胎药的方子，那边还有一个人也想要把事情弄个究竟。这个人就是小雅，到底是金玉柔的陪嫁丫头，自然是都为了主子卖力。小雅自打在河边听了众人关于死婴的猜测之后，心里就始终也放不下。夜间服侍金玉柔睡下之后，自己去找了稳婆。

“婆婆，你那个催生的药还有没有？”

“有啊。什么事？”那药就是稳婆的秘方，没有不带在身上的道理。

小雅一定要亲眼看看是什么药：“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稳婆笑着说：“那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还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出来。

“我只是想看看婆婆给我家小姐吃的什么药？”

稳婆这才听出来小雅的来意，又把药瓶子收了回来：“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怀疑我的药有问题？”

小雅跟稳婆抢起药瓶子来：“对。就是怀疑。就是要看看。”

稳婆哪里肯依，两人就这么争执起来。一推一拉药瓶跌落在地上打碎了，稳婆见状更是跟小雅动起手脚来。吵闹声一下子招来了很多人，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其中原由。

草儿得知了事情之后马上就回到房里跟烟萝汇报：“小姐，他们好像发现什么了？”

烟萝不紧不慢地说：“发现什么了？”

草儿关上了门窗，以免被人听见。“死胎的事儿。”

“怎么了，仔细说。”

草儿一五一十地说：“刚才金玉柔的陪嫁丫头为了查明是不是有人害了她的主子，还跟稳婆要催生的药来看。稳婆不依，两个人争吵间还打了起来。还有……好像大少夫人也在调查二少夫人之前的饮食，从采买到厨娘都问了个遍。小姐，我们怎么办？”

烟萝沉思了一下：“你把我给你的东西放在哪儿的？”她说的就是给草儿的麝香药包，当初让她放在金玉柔房里的。

“放在二少夫人的睡枕里。”

“你拿过去的时候，有没有人知道？”

草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她是趁着金玉柔出去散步的时候偷偷进去的，应该没有人看到。“没有。”

“你再去取悄悄回来。记住，绝对不能让别人撞见。”烟萝虽然觉得未出生的孩子是无辜的，自己这么做也有些残忍。但是只要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众多火阳教的教众被悬尸在城门上的惨景，就不得不狠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