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二次来到这里了,迷恋这里的原因是这里的僻静。由于身体无法争分夺秒地努力工作,停止工作后找到一个和风独处的地方。上一次来这里欣喜若狂爬上半山坡还遇见烂漫的山花,惊喜的我隐约听到了花朵的心跳声,还有蜜蜂钻进花蕊里轻言细语。

来到山顶置身于稀疏的树林间,有些发白的枯木依旧耸立,我好奇怪,空旷的山顶没有飞鸟,没有美丽的山花,没有吵杂的虫鸣,风的脚步都会停顿。

我往山顶的北边走,经过一个巨大的沙坑,沙坑边缘有许多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石头。离沙坑大概十米处我看见一个女人,她斜靠着枯树,乱糟糟的头发盖住她的脸,身上的那件白色连衣裙套在她干瘦的躯干上,一动不动和她依靠的枯木融为一体。没有风,没有飞鸟,没有鸟鸣,没有除她和我之外的人,只有烈日炙烤的寂静和诡异。被白裙子衬托的山顶更加幽静荒凉,惊悚感瞬间袭来,本想快速逃下山,又担心也许是人类的白裙子安危生死,我后退一段距离大声喊道:需要帮忙吗?“白裙子”遮掩了整个脸的长发好像轻微的动了一下,我惊呼一声转身跑下山,心里抱怨自己逞强要救人的心,又反复责怪“白裙子”为什么长发遮脸,纯属吓人。跑到半山坡放缓脚步想想大白天有什么可怕的呢?或许我可以和“白裙子”一起下山,可以开导她走出孤苦,开心生活呢。

我努力平稳自己加速跳动的心,大声唱着歌飞快跑回山顶。眼前还是那片黑黝黝的沙坑,沙坑不远处的那棵被“白裙子”依靠的枯树还在,却不见了“白裙子”。我有些惊慌,难道是被自己吓得躲起来了?我挪动脚步经过沙坑,靠近那棵被“白裙子”倚靠的枯树。一定不是幻觉和眼花,我站在“白裙子”方才的位置朝我刚刚逃跑的方向看去,山顶南边,离沙坑五十米处竟然有个水潭。“白裙子”倚靠枯树的位置处在山顶的最高处,她对山顶可以一览无余。

水潭呈现圆形,直径约七米,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它都需要下一个大概四五米的缓斜坡,黑绿色的潭水没有异味,我解下发带丢进水潭,没有漂浮只有不甘的下沉。水潭凹陷于山顶,就如山顶幽怨的眼睛。

我对“白裙子”的担忧很强烈,但同时内心的恐惧也很强烈,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到人多的地方心才能安宁吗?故作镇定的撺掇自己勇敢面对恐惧然后又会在现实中选择反复逃跑!呵呵!

离开工作二十天后我的睡眠有了好转,最起码不用睁眼等天明。今天没有烈日当空,我伴着小雨,小雨携着微风一起去山顶吧。是好奇心的驱使而不是勇敢吧。山顶有了雨的滋润从死寂荒凉演变成有生命力的青色帐幔。沙坑和黑水潭中间有一块平整的褐色大石块,我坐在石块上被细雨裹挟着,我冥想这是春天,一切都可以重新发芽和成长。

呵呵!平躺在石块上竟然绰绰有余,反正身边也没有人,我就这么放肆的躺着,闭上眼睛后,幻想我的山顶布满了各色小花,枯树开始萌芽,有涓涓细流汇入了沙坑,潭水也清冽见底,快乐的飞鸟寻着虫鸣……

只是奇怪,雨滴是有温度的,而我的身体和身下的石块异常冰冷。我坐起身发现没有穿鞋的脚上沾满泥沙,自己身着一件白色薄纱连衣裙,手里还握着有字迹的纸张。怎么天黑了呢?早上才爬上山顶的我只是在石头上躺下一会啊!我的鞋子呢?我为什么穿着白裙子?我扎好的头发怎么散开了?天上的月亮发出渗人的白光,我怕极了!到人多的地方心才安宁吗?那么我逃跑吧!

我逃离山顶,寻到熙熙攘攘的街边夜市并找到一处空位坐下,展开手里有字迹的那几页纸张想看看究竟。我不明白自己既然喜欢僻静的山顶,为何又在夜市寻求安全感呢?

从山顶带下的纸张上写了一个故事:我叫尹转转,家中独女,父母为我取名转转就是希望来年转运生个儿子。父母在我十七岁时就把我嫁给邻村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嫁过去的唯一条件就是我生育的第一个男孩要送给父母做他们的儿子。嫁的那天艳阳高照,没有婚礼,没有祝福,我穿着布满尘土的旧衣服跟着老光棍步行去了他家。父母没有出门送我,我想他们一定透过窗户目送我了吧!

父母的愿望再一次落空。老光棍家比父母家还要寒酸,我除了一个人劳作那一亩三分地,做饭洗衣,剩下的时间不是被酗酒的丈夫暴打辱骂,就是在伤痛中恐惧颤抖。

不能回父母家,因为我还没能为他们生育男孩所以他们还会把我赶回来。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小山村里没有快乐的我活着是为啥?为什么被人摆布?为什么不逃跑?

我这么想了,也就真的开始筹划逃离。

仔细算算逃离山村已有三年,之前被父母安排的婚嫁没有领证和生育。我在远离家乡的W市真正结了婚并且还有一个儿子。我没有想念我的父母,深夜的噩梦里总看见他们站立在村口巴望自己的愿望实现——一个男孩向他们飞奔而来,不停的大声呼喊:爸爸啊妈妈啊……

生育了儿子,还有一个不会殴打自己的丈夫在身边,这样平淡的生活却让我倍感幸福。丈夫是在我流浪到W市相识的,他在W市开了一个包子铺,某天下午他注意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很年轻的我,于是收留了我,我成为他包子铺的好帮手,就这样一年后他娶了我。

我们经营的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好,包子铺里也不仅仅只是包子,我们还扩大了店铺,不光售卖早点,夜宵生意也出奇的好。

丈夫在店铺里做了一张小木床,被高高的木制柜台围着,我守着柜台,丈夫守着厨房,儿子睡在小木床里,我们在W市还买了房子。

去年初冬寒冷的夜里店铺柜台后面那张小床里不见了三个月的儿子,从此丈夫寻找儿子离开了家再也不见踪影,我也离开了包子铺,离开了新房子,又开始了流浪。我好像在慢慢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我的年龄,不再问自己活着为了什么,不再寻找生活的快乐。我想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舒服地躺下。甚至于永远的躺下。

手里紧紧攥着写着尹转转故事的纸张,离开深夜依然热闹的夜市。我想回家,即便我的家只有我一人。

回家的路上有昏暗的路灯,长发没有发带的约束,被顺风吹的遮住了整个脸,山顶上丢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间套在的脚上,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件诡异的白裙子。我该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是自己的神志啊。

狂风暴雨一起击打着窗户,风声雨声击打声反而让我有了安全感。只是睡不着,摸过手机看到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我开始思索山顶的白裙子。我想去看看尹转转的包子铺,还有她和她丈夫共同买的新房子。

简单描述尹转转经历的纸张背面竟然写了包子铺的详细地址,新房子的位置也写明。既然如此我是一定要去的。没有勇气探究荒凉山顶上白裙子的诡异,那么繁华街面尹转转的真相是可以看清楚的吧。

包子铺在W市新兴街地铁口不远处,还在正常营业啊。店铺紧挨一家布料批发市场,装修不错,门面虽然小,走进去却豁然开朗,偌大餐厅摆放了大概十多台餐桌。包子铺正门右侧有个高大的柜台,柜台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微胖面带笑容的女人。我在离柜台最近的方形餐桌旁就餐,吃的不是包子而是米饭和炒菜。中午时分就餐人挺多,店内有一个女服务员,膀大腰圆是个有力气的女人,她没有一刻停歇的忙碌,她叫站柜台的那个女人“老板娘”。餐厅厨房里总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大声呵斥和催促声,我在联想,同时也把自己的联想否定。我没有看见小木床,我看见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

从包子铺出来我走进伊水花苑小区,伊水花苑小区就在包子铺后面,尹转转的新房子就在这里——伊水花苑四栋三单元403室。小区绿化很少,我没有一丝停留直接进了目标楼道。外面是八月天的酷热,楼道却出奇的阴凉。403室门上放挂着一串风铃,我在门前站立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楼上一位阿姨下楼看见我诧异的问:“你想买房吗?”我慌忙回答:“不是不是,我找人,你认识尹转转吗?”下楼阿姨问我需要喝水吗,然后拉着我进了她家503.阿姨絮叨她去年年底总被半夜女人的哭喊声吵醒,忍无可忍就拨打了110,社区民警没有阻止楼上的哭声反而奉劝她不要再打报警电话,某个雨夜,撞击声和哭声又一次把她吵醒,愤怒的她直接冲到楼外,冒着雨在楼下看清楚403的灯亮着!胆小的阿姨不敢在凌晨三点敲403的门,即便是白天下楼路过403,内心都会充满厌恶和恐惧。

我问:“阿姨,你认识一个叫尹转转的女子吗?爱穿白色连衣裙,长发齐腰。”

阿姨叹了一口气幽怨的回答:“你说的尹转转大概就是楼下的那个女孩吧,我见过几次。403室一直以来就住着两个中年夫妻,没有孩子。去年春天夫妻二人把403装修了一下,听说是他们的包子铺扩大经营挣上钱了,还招了一个女孩做服务员,女孩很年轻还漂亮,夫妻两人对她很好,下了班一起回家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工作。去年夏天女孩体形明显有变化,后来得知是怀孕了。女孩不爱说话,但见人总会微笑问好,我曾经问过她预产期,她说冬天。我又问她孩子的爸爸是哪个,她说是关勇。哎!关勇,那个中年包子铺老板,是有老婆的啊!

我又问:阿姨,尹转转生下孩子了吗?她现在还在403吗?

阿姨忽然恐慌的说:我想她是生下孩子了吧。去年年底在楼道里我看见403夫妻抱着一个小婴儿,我还特意问了一下谁家孩子,夫妻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是他们自己的亲生儿。从那以后我也听不到半夜女人的哭喊声,也没有再见到住在403那个长发齐腰,一身白裙的漂亮女孩了。

我离开503再一次走到403门前,我敲了敲门驻足片刻离开了伊水花苑。楼道还是莫名的阴冷,楼外却酷暑难挨。

我喜欢僻静的山顶,一个人爬上山顶环顾四周,只是再也不见白裙子。不会再恐惧,我躺在沙坑和水潭中间的大石块上,等着白裙子。我想知道她离开包子铺后是怎样生活的,我还想知道她在伊水花苑403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想和她一起下山,给她勇气快乐生活。

山顶的沙坑其实是危险的,站在沙坑边缘很容易塌方被埋进沙坑。黑绿色的深水潭也是极危险的,顺着水潭边缘的缓坡滑下水潭连挣扎的时间也不会有,就会直接下沉。

冬天就要来了,孱弱的我准备再爬一次山顶,再去一次尹转转的包子铺。

守着包子铺柜台的还是那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膀大腰圆的女服务员卖力的工作着,厨房里还是会传出男人的催促和呵斥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稳当地从厨房跑向柜台,并欢快地呼喊:妈妈啊……爸爸给我了一个棒棒糖哩!

我问站柜台的女人:你认识尹转转吗?

女人弯腰抱起向她跑过来的小男孩回答我:认识,我们餐厅之前的服务员,去年冬天回老家没有再回来。

女人不疑惑我怎么会和尹转转相识,她轻描淡写的谈起尹转转时既没有恐慌也没有不安,她只是紧紧搂抱着怀里小男孩,幸福无比的亲吻小男孩红扑扑的脸颊。

我已经休假十个月了,走出抑郁需要好的睡眠。我把楼上半夜的噪音录了音,并发给社区领导,调解过程无论多激烈多困难多长久,我只想等个结果。影响我睡眠的噪音也是在冬天消失的,有了睡眠的我在梦里总能遇见“白裙子”,她躺在山顶的褐色大石块上,头朝向沙坑,脚对着水潭,她轻轻把头转向我,用空洞的眼睛告诉我:不要在我四周徘徊,我所处的地方都充满危险。

新手写作,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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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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