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默然。

云瑜这样的说法，倒也不算在他意料之外，毕竟以孟鲤鲤的本事，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没将云瑜说服才是奇怪。

云景眼神微动，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漠态度说道：“假若你不信我……算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意思。”

见云瑜怔然，云景面上还带着方才演戏时留下的泪痕，嘴角却勾起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道：“实话实说，我骗你的事并不止这一件，或者说，我对你说过的真话才是寥寥无几。你不如回房好好想想，看你分不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斜眸望向孟鲤鲤，拉长声音道：“至于她——”

“嗯，是货真价实的大好人。你爱慕她，信赖她，我喜闻乐见。”

什么呀？孟鲤鲤尴尬地低低咳嗽一声，自己被弟弟嫌弃了还要将她拖下水？

不过，云景要是不换着法子整她，他就可以改名不叫云景了。

说完这些话，云景对着云瑜神秘地一笑，转身离去。

云瑜凝望着他的背影，不言一语，待他的背影消失后，仍闷闷地盯着眼前的虚空，仿佛失了神。

小狐狸解释道：“他预料大哥会不高兴，但万万没想到云景会是这副态度，破罐子破摔，连解释、欺骗他的功夫都不想下了。”

“亲爹、亲哥都骗了他许多年，亲爹事关家族辛密情有可原，亲哥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现在，他好害怕你也在骗他。”

孟鲤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瑜的表情，她本来只是想利用云瑜给云景整个大的，没想到给云瑜整了个大的……

“叮咚——”系统插话道：“特大喜讯！云景对宿主的好感度上升了，虽还没到喜欢的程度，但攻略成功指日可待。”

“看来，云景就喜欢你给他整点大的，打他的脸。”系统感叹道：“谁说这不是一种‘女人你很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呢。”

孟鲤鲤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云瑜的心理伤害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

她沉重开口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隔了几秒，云瑜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少女的动作有些突然，就像一只兔子被人吓住后本能的反应。

他低声回道：“你道什么歉……你……”

他还想问，问她能不能留下来多陪他一会，他也不是想找个人聊天，他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是想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可是……他眼睁睁看着少女站起身，露出愧疚又略显尴尬的笑容向他告别。

她说了什么，只是嘴唇的开开合合，他并不在意，他只在乎她飘然离去的背影。

他看见背对着他的少女，与她怀中那只回头望他的小白狐狸。

那一刻，云瑜想着，这辈子要是能当一只狐狸也不错，至少不会有一天猛然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欺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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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你要干嘛？”小狐狸奇怪道。

它在孟鲤鲤怀中扭来扭去，躲避那只摸它头的手，它可不会屈服于这种程度的摸脑袋。

它还在因为云瑜伤心呢，没有在地上打滚撒泼，全是靠系统骚操作给它整出来的使命感控制住了它。

孟鲤鲤一边快步在云家内穿行，一边在心里回答小狐狸。

她道：“我们不是才知晓了云景的秘密，去给他整一个大的。他面上装作不在意，但云瑜没选他，他肯定不舒服极了。”

“系统的攻略，就是要在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好下手吧？”

“唔……”小狐狸对趁热打铁的说法也极为赞同，但它还是问道：“那你就不管云瑜了？”

孟鲤鲤叹气：“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是想明白了，根本不用纠结什么无痛分手，婆婆妈妈的才最令人讨厌呢。”

“正如一位师姐曾说过，甩了你就是甩了你，别腆着脸跑过来问为什么，更不要在地上打滚说不要啊。”

“我……”小狐狸话还没说完，又被孟鲤鲤打断。

她说道：“我知道你受攻略对象情绪影响太大，可现在看来，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攻略，你取回自己的记忆才是最牢靠的。”

“纠结于细枝末节的感情，慢慢来，不肯下狠手，才是最痛苦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它和攻略对象的关系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小狐狸欲言又止。

系统察觉到小狐狸的犹豫，赶紧劝说道：“主人，您可千万别告诉她真相。她察觉到不对，反手把我举报了，我被关起来不要紧，您可就要变成狐皮脚垫了。”

“可是……我再不将实情告诉她，就算我能勉力取回所有记忆，恐怕也会成疯子吧……”小狐狸道。

迟疑间，孟鲤鲤一路风驰电掣，已经跑到了湖边。

见到湖心亭中独坐的身影，她长舒一口气，果然，云景就喜欢待在这个地方。

今日不同退婚那日，云家里没什么外人，并没有人来偷听偷看。

孟鲤鲤大步流星走到湖心亭中，她将小狐狸放在亭中的椅子上，自己又故意凑到云景跟前。

云景面无表情地斜睨她一眼，随后偏过头，眼眸下垂，眼不见为净。

“你不管他了？”他难掩自己的阴阳怪气：“哦，也是，又赢了一次，可不得来我面前炫耀？”

孟鲤鲤呵呵一笑，她手指绕着耳边碎发，半弯着腰歪头看着云景，模样倒是娇俏可爱。

“生气了？”她问道。

云景没直接回她，反而说道：“我观察你与那只狐狸的互动，我猜，你们一人一狐心意相通，它外表是凡狐，实际上却是狐族吧？”

“我哪知道。”孟鲤鲤瘪嘴。

她施施然在云景身旁坐下，故意气他道：“云瑜选我只是偶然，今日真正给你准备的大菜还没上呢。”

虚张声势。云景冷笑一声。

他倒是极像将这个讨人厌的女人扔进水里，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明白，就算将这具躯体完全破坏恐怕也不能对孟鲤鲤造成实际伤害。

如此大动干戈，反而显得自己恼羞成怒。

于是，他摆出平心静气的姿态，开口说道：“哦？有什么大菜，你不妨说来听听，让我看看究竟丰不丰盛。”

孟鲤鲤眼珠一转，她决定循序渐进。

少女笑道：“我发现呀，你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可怜孩子。”

云景噗嗤一笑，捧场道：“此话怎讲？”

孟鲤鲤继续道：“明明是备受瞩目的长子，你爹却三番五次想杀你。你娘是不是唯一将你放在心上的人？真可惜，她为了你已经死了。”

她见云景嘴角下撇，虽勉强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但显然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少女伸出手指，似乎灵光一闪，才想起什么事：“不过幸好，你是鉴心院的执令者，年纪轻轻，天之骄子，你师尊一定很看中你吧？”

说完，她立刻笑着否定自己的发言：“不对不对，是你爹求他收你为徒的，他放你在身边，也不知道是方便教导还是方便监视。”

云景脸色阴沉，声音也因愤怒有些颤抖。

他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孟鲤鲤不理他，自顾自地说着：“所以我说你是缺爱的小可怜。你辛辛苦苦当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喜欢听别人的夸赞，想要得到他人的认可，可惜……”

“可惜你觉得那些被你骗的人蠢笨如猪，他们的认同没有半点重量，全部加起来在你心里也占不了一席之地。”

“你对叶青鲤了无兴趣，愿意与她成亲，不过是觉得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的人生十分有趣。”

“你十几年来坚持给云瑜写信，将他骗得团团转，看他照着你编的行事准则待人处物，心中必定有一种自己能掌握他的命运的畅快感吧？”

“我说，真是缺什么——”

“砰——”

一声闷响。

眨眼间，云景表情狰狞，他难以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转为湛蓝的眸子中仿佛燃着幽火。

他周身灵力炸开，强大的威压冲击下，孟鲤鲤一时站不住，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闭嘴。”他冷冷地威胁道。

修为差距太大真是让人憋屈。孟鲤鲤郁闷地想着，她后背痛得像是骨头要裂开了一般，一声闷哼，又从嘴里吐出一口血。

“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的。”云景缓缓逼近。

孟鲤鲤抹去嘴角的血迹，丝毫不畏惧地与云景对视。

她从云瑜的记忆里知道，云初寒就在湖边不远的偏殿中，如此大的动静，他必定是会过来看一眼的。

而且，云初寒对她不是叶青鲤一事一无所知，从中可以推测，云景根本没将这些事告诉他。只要云初寒以为她是叶青鲤，就不会放任云景杀了她。

面对此等混乱局面，云景会恼羞成怒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好让云初寒赞成他杀了孟鲤鲤吗？

孟鲤鲤想，以云景的性格，必定是不会的，说不准还会替她隐瞒，否则，就是在云初寒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虽然赌得有点大，但以云景对她现在的好感度，不至于立刻痛下杀手吧？

“但能知晓这些秘密……”云景闭上眼，面上出现奇怪的餍足感。

与此同时，系统“叮咚”一声，只是它还没来得及咚完，孟鲤鲤只见小狐狸忽然跳到她身前，而后“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到水里。

“主人——”系统凄厉地叫道。

这下子，孟鲤鲤连系统刚才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愣愣地看着湖面冒起的气泡，耳边传来男子的低笑：“还真是忠仆……不过能有如此迅速的反应，想来它的修为也不低，不会死，还真可惜呢。”

小狐狸的声音是字面意思上的气泡音：“我……咕噜，会游泳……还好。”

“还好你没事。”孟鲤鲤弱弱道。

小狐狸慢慢浮出水面，开始游向岸边，它说道：“幸好云景不是真的想杀你，只是想和你……唔，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孟鲤鲤盯着云景，默然无言。

小狐狸继续道：“他以为你的修为深不可测，他全力一击也杀不死你，这一掌对你的伤害，就和你打他那几巴掌差不多。”

哦，那还真是谢谢他看得起她。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云景不会杀她，孟鲤鲤说话声音更大了。

她冷笑着嘲讽云景道：“幻海那只狐狸的力量，还真是好用啊。”

“呵呵。”云景笑了：“你果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狐狸打狐狸，不是正好吗？还是说，那只狐狸是像白灵幽一样，被你养过的狗？”

小狐狸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游到岸边，它气喘吁吁地在草丛中躺下。

云景好感达到喜欢的那一刻，无数记忆涌入它的脑海，如凶猛的海浪席卷而来。

它暂时无力处理别的情感与记忆，只勉力分辨出云景攻击的意图，又立刻以系统给它订购的修为上去挡了那掌。

如今，它身心俱疲，头痛欲裂，耳朵里传来嗡鸣声，孟鲤鲤与云景的说话它已渐渐听不清。

它昏迷前唯一想说的话就是：求你们了，别cue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