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音蛊人

每当墙外那断续、试探般的琴音如约而至,小姐的身影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树下。她仰着头,目光穿透交错的枝桠,仿佛在捕捉那虚无缥缈的音符。琴声悠扬,带着一种旷野般的寂寥与豁达,却又总是在最引人遐思处戛然而止,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如同被利刃斩断的流水。

年复一年,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树粗糙的树皮上,悄然多出许多细小的、凌乱的剥痕。小小的指尖无数次无意识地抠刮着,仿佛要将那未尽的曲调从坚硬的木质中挖掘出来。岁月无声,十四载光阴,竟也在这单调的仰望与断弦的余音中,悄然滑过。

……

宰相夫人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亭亭玉立的二女儿顾念身上。这个应该酷似祥平的孩子,被她视作上天赐予的慰藉。她固执地让顾念行二,将那三小姐的称谓,如同一个虔诚的供奉,留给了国师府中那个生死未卜、音讯全无的亲生骨肉,仿佛这样,那份属于幺女的、最深的疼爱,便有了寄托之所。

时光荏苒,她对顾念的疼惜与日俱增,这份爱意越是深厚,心底对国师府那个孩子的愧疚与思念便越是蚀骨。她记得亲手为那个孱弱婴孩取下的名字——祥平。吉祥平安,是她作为母亲最卑微也最宏大的祈愿。可那孩子,连周岁都未能熬过,便在她怀中冰冷。国师府给了她第二次呼吸,却也剥夺了她十五载承欢膝下的天伦。

这份无处安放的母爱,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顾念身上。所幸顾念健康活泼,从未染疾,与祥平缠绵病榻的羸弱截然不同。十五年之约将届,宰相府上下都弥漫着一种隐秘的期待。三年后,祥平归来,这个家才算真正团圆。

“姐姐,”顾念依偎在长姐顾无忧身旁,仰起明媚的小脸,眼中盛满好奇与憧憬,“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妹妹?母亲总说她和我生得一模一样,这世上……真会有两个毫无血缘却形同一人的人吗?”

顾无忧怜爱地抚摸着妹妹柔顺的发顶,目光望向国师府的方向,声音带着安抚的轻柔:“快了,念儿,待见到她时,你便知道这世间造化之奇了。”

……

国师府侧院。

凌清烟如往常般踏入这方寂静的小天地。目光触及树下那日渐长成的身影时,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泛起微澜。这孩子……与记忆深处那位三小姐的轮廓,竟重合得愈发清晰,那出神凝望的姿态,那份隔绝尘嚣的空寂感,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三小姐终究会开口,而眼前这位,却始终沉默如谜。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小姐依旧伫立在老树下,仰望着枝头稀疏的叶片,对石桌上摆放的饭菜置若罔闻。凌清烟唤了几声,她恍若未闻,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清烟正欲上前,一阵深秋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卷过庭院!霎时间,无数枯黄的落叶被狂风裹挟着,如同纷乱的蝶群,在两人之间狂舞盘旋!视线被搅乱,耳畔尽是枯叶摩擦的沙沙声。

风势渐歇,落叶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就在这纷乱的间隙,凌清烟清晰地看见,树下的人缓缓转过了身。

那双总是空茫望向虚空的眸子,此刻竟定定地、平静地落在了凌清烟身上。那眼神,沉静得如同千年古井最深处的寒水,不起波澜,却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瞧,”一个带着些微沙哑、略显生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如同久未开启的门轴发出的摩擦,“叶子落了,时间……又过了一年。”

最后几片落叶,如同疲惫的蝶,轻轻飘落在两人脚边的青石板上。凌清烟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开口说话了?!

此刻的她,除了周身敛尽神光、化作纯粹的凡胎之外,那神态、那沉静的眼神,竟与当年囚荒遗迹中的三小姐,重叠得分毫不差!

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儿,越过了高耸的院墙,悠悠飘落却始终飘在半空。

国师正缓步而行,目光被这片不期而至的落叶吸引。她停下脚步,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伸出,那片叶子便温顺地停在了她的掌心。指腹拂过叶片的脉络,她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投向了某个存在。

……

“你会弹琴吗?”侧院内,小姐再次开口。长久未语,她的声音仍带着一丝滞涩与不熟练,却清晰地传入了凌清烟的耳中。

不是幻听。凌清烟确认了这一点。情缘的意识,终于在这具凡俗躯壳中彻底苏醒,掌控了这具身体。只是,属于神明的记忆与力量,似乎被牢牢封印,此刻的她,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凡人少女。

“我?”凌清烟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我极少抚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小姐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在认真思索。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澄澈:“你极少抚琴……那,你愿意给我一把琴吗?”

“给你琴?”凌清烟挑眉,“自然可以。只是,你会弹吗?”

“不会。”她答得干脆,眼神却异常明亮,“但我可以学。”

凌清烟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纯净如初的眼眸,心中疑惑更甚:“在给你琴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为何突然……能开口说话了?”这十四年的沉默,太过漫长。

小姐闻言,那双沉静的眼眸缓缓抬起,定定地注视着凌清烟,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审视的穿透力,直看得凌清烟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不自在。良久,她才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语气说道:“我一直都会说话,只是……说话很累,我不想说。”

这近乎稚拙的回答,却让凌清烟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忍不住莞尔,她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石桌:“好了,快过来吃饭吧,菜要凉了。”

待凌清烟收拾好碗筷离开侧院,在回廊转角处,遇见了静立在那里的国师,她手中,还捏着那片越墙而来的落叶。

“她与当年的三小姐,越来越像了。”凌清烟轻声说道,目光探寻地看向国师,“主上,可要去看看她?”

国师的目光落在掌心那片枯黄的叶子上,指尖微微用力。叶片无声碎裂,化作几片细小的残骸,从她指缝间飘落,坠入尘埃。

“不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转身消失在回廊深处,只留下那片叶子的碎屑在风中打着旋儿。

……

夜色如墨,寒露深重。

小姐依旧固执地站在老树下,单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衣袖,指尖早已冻得冰凉麻木,她望向树下那张凌清烟白日里送来的、散发着淡淡桐木清香的古琴。

终于,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试探的微颤,轻轻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铮——”

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庭院中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生涩,惊落了一片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

一弦一颤音,一音一落叶。

不成调的琴音断断续续,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笨拙地试图捕捉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的旷远悠扬。琴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些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那不成曲调的摸索声终于停歇。庭院重归死寂,只有落叶坠地的微响。

隔壁庭院,一扇紧闭的房门无声开启。国师披着一件素色外袍立在门边,并未看向侧院的方向,只是仰头望着漫天璀璨却冰冷的星河。她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掐算着,神情专注而凝重,良久,她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转身回房,房门轻轻合拢。

……

次日清晨,凌清烟踏入侧院,便见小姐已坐在石桌旁等待。她忽然开口问道:“此处,就只住着我们两人吗?”

凌清烟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答道:“不,还有国师大人,这里是她的府邸,她就住在隔壁的院落。”

“她在隔壁?”小姐猛地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巨大的困惑与孩童般的懵懂,“那我为何……从未见过她?”十四年的光阴,隔壁庭院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一个世界。

凌清烟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心头微滞,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撒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谎言:“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十分繁忙,并非所有人都能轻易得见她的。”总不能直言相告,是国师自己不愿见她吧?这一点,连凌清烟也时常感到费解。

小姐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垂下了眼帘。那低垂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微微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悄然点燃的星火。

原来……那个人,是国师大人!

自小姐开口说话,凌清烟除了日常饮食,还开始为她带来各类书籍。她实在担忧这孩子日复一日地对着树叶发呆,会再次陷入那种无魂的空寂。况且,她终究要回到宰相府,不谙世事、不通文墨如何立足?

起初凌清烟还准备亲自教导,岂料小姐对这些典籍竟有着天生的敏感。她只需随手翻阅,便能过目不忘,书中的义理典故,无需讲解,便能自行领悟通透。凌清烟心中了然,这必然是情缘那沉睡的神识在潜移默化。即便沦落凡尘,禁锢于血肉之躯,那份通晓万物的灵慧根骨,也远非凡俗可比。

……

夜色再次笼罩庭院。小姐坐在琴前,指尖虚悬在冰凉的琴弦之上,久久未能落下。

那墙外惊鸿一瞥的曲调,那份豁达背后的深沉,她此刻笨拙的指法,根本无法企及。然而,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那首曲子为何总是戛然而止?那断弦之后,未及奏响的后半段,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心绪?

若是欢愉,为何不继续弹奏?若是悲怆,又为何由最初的旷远豁达急转直下?那倏然的断裂,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她的心头。

翌日,当凌清烟再次踏入侧院,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我想外出。”小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外出?”凌清烟愕然,“为何突然想出去?”既无外物刺激,也无消息引诱,她实在想不通这深居简出的孩子为何萌生此念。

“不可以吗?”小姐反问,目光澄澈地直视着她。

“你想外出,须得禀报国师大人允准,我方能带你……”凌清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那带着明显不满的眼神打断。

“不用禀报国师,”小姐干脆利落地截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执拗,“也不用你带。”话音未落,她已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扇隔绝了十四载尘嚣的侧院小门走去。“我自己去。”

“哎!不可如此任性!”凌清烟急忙跟上,却也无法强行阻拦,只得匆忙唤来一个洒扫的侍女去禀报国师,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小姐身后。

……

宰相府派在国师府外盯梢多年的探子,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十四年来,别说孩童,连只猫狗都鲜少从这扇门里出来。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那扇沉重的侧门,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素净却质地非凡的衣裙,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周身萦绕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气息,一看便是被精心娇养在深宅的贵人。

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凌清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探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宰相府那位寄养在国师府的小姐,不正是这个年纪?!他不敢耽搁,立刻拔腿飞奔,朝着宰相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喧嚣的市井如同一锅沸腾的热粥。小姐站在街边一个小小的饰品摊前,目光被一支朴素的玉簪吸引。然而,周围鼎沸的人声、车马的嘈杂、小贩的吆喝……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她过分敏锐的耳中,带来一阵阵不适的嗡鸣。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货物令人眼花缭乱。人流越来越密,摩肩接踵。小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花,一股无形的洪流猛地冲击着她的感知。不是她自己的情绪,是无数陌生人混杂在一起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求而不得的痛苦、短暂的狂喜、**的贪婪、虚伪的欺诈、沉沦于**的麻木……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如同浑浊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凌清烟刚付完钱拿起玉簪,一回头,身边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潮汹涌的漩涡之中。

小姐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一座装饰华丽的高楼上。楼门紧闭,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脂粉香气混合着酒气,从门缝和敞开的窗户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窗边倚着几个衣衫轻薄、浓妆艳抹的女子。不多时,楼门开启,一个衣着华贵、脚步虚浮、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一个上了年纪、同样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堆笑地送他出来,口中亲热地招呼着“爷,下次再来”。

这地方的气息,混杂着**与堕落,刺激得小姐微微蹙眉。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老鸨与那醉酒男子之间,只有冰冷的金钱交易。老鸨周身散发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贪婪与精于算计的波动。

送走了客人,老鸨一回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气质卓然的小姐。她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身上衣料的价值,绝非普通富贵人家能置办得起。再看她那干净得如同初雪般不染尘埃的气息,心下立刻断定:这要么是哪个高门大户里好奇心过盛溜出来的小姐,要么就是迷了路的金凤凰。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非她能得罪的。老鸨脸上瞬间堆起无比和蔼的笑容,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了楼内的景象:“哎哟,这位姑娘,这儿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快些去别处玩吧。”

小姐的目光却越过老鸨的肩膀,试图看清那扇门后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意味:“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女人呢?”小姐追问,眼神纯然不解,“女人也会来这里寻欢作乐吗?”

这过于天真的问题让老鸨一时语塞,只能含糊其辞地敷衍道:“女人来这里……只有吃苦受罪的份儿。”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小姐再次开口,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只是在询问能否进入一间普通的店铺。

“不……”老鸨下意识地拒绝,话刚出口,眼珠却滴溜溜一转。有些贵妇小姐私下里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眼前这位看着就非富即贵,也许只是好奇想开开眼界?这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谄媚无比,眼角的褶皱层层叠起:“姑娘想进来瞧瞧新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地方嘛……”她搓了搓手指,意有所指,“得先付这个,客官,您带够了吗?”

小姐下意识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袖,她身无分文。

“我回去取钱。”她记下了这座高楼的位置,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了人流,去寻找凌清烟的身影。

老鸨望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无所谓地耸耸肩,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褪去,恢复了惯常的精明与冷漠。这种一时兴起的贵女,多半不会再回来了。

……

小姐本能地避开喧闹的人群,下意识地朝着人迹稀少、相对安静的巷弄深处走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独自出门,陌生的街巷如同迷宫。很快,她便迷失了方向。正犹豫着是否要返回那座高楼去找老鸨问路时,一股刺鼻的甜香猛地从身后袭来!一块浸透了迷药的湿布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击垮了她的意识,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黑暗中,一双粗糙的手迅速将她拖进了旁边幽深的小巷。

……

宰相府接到探子急报,顾氏夫妇按捺不住心中对祥平的思念,带着顾念、顾无忧等人,假意逛街,实则想远远看一眼那失散多年的骨肉。然而,他们却只在街角瞥见了神色慌张、匆匆返回国师府的凌清烟。

凌清烟在汹涌的人潮中遍寻无果,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最终返回了国师府。作为惩戒的执行者与监督者,她深知小姐此世必有一劫。她不能干预,不能动用神力去搜寻,只能顺应命运的安排。小姐会遭遇什么,是她的磨难,亦是她的轮回。

夜幕低垂,如墨般浸染了帝都。小姐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在国师府门前。宰相府派去的人也只看到凌清烟独自归来,那个神秘的少女,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

城西,一座深宅大院的地窖。

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勉强照亮这方狭小的囚笼。角落里,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女瑟缩在一起,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她们大多正值及笄之年,甚至还有更小的,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惊惶与绝望。

小姐在刺骨的寒意中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别怕……”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面容憔悴却带着一丝善意的姑娘挪到她身边,声音沙哑地低语,“我们都是被抓来的……要么是被骗,要么是被家人卖了……”她看着小姐那即使在昏暗中也难掩清丽脱俗的容貌,眼中充满了深切的同情与怜悯,“这里是齐蒙公子的别院……我们都是供他取乐的玩物。”提到那个名字,姑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齐蒙……他是谁?”小姐的声音在阴冷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

“贵妃娘娘的亲侄子……”姑娘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他每晚都会挑一两个姐妹去他的院子……能活着回来的……很少……很少……”她的目光落在小姐精致却茫然的脸上,充满了不忍,“他最喜欢像你这样刚来的、干净的姑娘,你……你今晚……”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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